小船如同離群的孤雁,駛入了那條狹窄、幽深、兩岸長滿了茂密蘆葦的河汊。原本略微放鬆的心情,在這寂靜得有些詭異的環境中,再次不自覺地繃緊。
東海先生站在船尾,長篙點水的聲音被無限放大,每一次都顯得格外清晰。石頭和老李也握緊了腰間的兵器,警惕地掃視着兩岸那如同青色屏障般的蘆葦叢,彷彿那裡面隨時會竄出噬人的猛獸。
載湉坐在船艙口,看着身旁因為顛簸而眉頭緊鎖、臉色依舊蒼白的王德福,心中充滿了憂慮。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的羅盤和那個黑盒子。
就在這時——
“嗖!嗖!嗖!”
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毫無徵兆!
數支烏黑的、帶着倒鉤的弩箭,如同毒蛇出洞,從兩岸濃密的蘆葦叢中激射而出!箭矢的目標異常明確,直指船尾負責操舟的東海先生,以及船艙口最為顯眼的載湉!
“小心!!”東海先生的反應快到了極點!他幾乎在聽到破空聲的同時,便猛地將手中的長篙向身前一擋!
“噗!噗!”兩支弩箭狠狠地釘在了堅韌的竹篙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但隨即,第三支箭卻擦着他的肩膀飛過,帶起一串血珠!
“呃!”東海先生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險些落水,但他硬是咬牙穩住了身形!
與此同時,石頭和老李也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將載湉往船艙裡一推!一支弩箭幾乎是擦着載湉的頭皮飛過,“咄”的一聲釘在了對面的船舷木板上,箭羽兀自顫抖不休!
載湉只覺得頭皮發麻,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席捲全身!是那些黑衣人!他們竟然…追到這裡來了!而且還設下了埋伏!
“迎敵!”東海先生忍着肩上的劇痛,厲聲喝道!他用篙用力一點河底,試圖將船向河心移動,脫離兩岸的攻擊範圍!
然而,蘆葦叢中人影晃動,更多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現身!他們有些人手持弩箭繼續射擊,有些人則拿着刀劍,甚至還有兩人拋出了帶鉤的繩索,試圖勾住小船,強行登船!
石頭和老李立刻揮舞着手中的腰刀,奮力砍斷射來的弩箭和鉤索,同時還要防備那些試圖從岸邊跳上船來的黑衣人!小船在狹窄的河道中劇烈搖晃,水花四濺,情況危急到了極點!
王德福也掙扎着想要起身,但他傷勢未癒,又被弩箭驚嚇,根本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急得目眥欲裂!
載湉看着眼前混亂的戰局,心中一片冰涼!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人數衆多,而且佔據了地利!東海先生肩部中箭,石頭和老李以二敵衆,根本撐不了多久!一旦被對方成功登船,他們所有人都要葬身於此!
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動用那把左輪手槍?可是槍聲一響,必然引來洋兵……
就在這生死關頭,載湉腦中靈光一閃!他猛地想起了那個神秘的羅盤!之前在土地廟,正是這個羅盤的異狀嚇退了那些黑衣人!雖然不知道原理,也不知道是否還能觸發,但現在…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他不再猶豫,立刻從懷中掏出那個黃銅羅盤,將其高高舉起,對準了岸上那些影影綽綽的黑衣人!他甚至學着之前那樣,將全身的意念都集中在羅盤之上,心中狂喊着:“退!快退!!”
或許是他的意念起了作用,或許是羅盤本身對這些黑衣人或者他們身上的某些東西(比如那神秘的“河圖”線索?)有所感應,又或者是純粹的巧合——
只見那羅盤的中心,再次毫無徵兆地亮起了那團幽藍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緊接着,一陣低沉的、如同古寺鐘鳴般的“嗡——”的聲音,再次響徹了這片寂靜的河道!
這詭異的藍光和嗡鳴聲一出現,岸上那些正準備發動第二輪攻擊的黑衣人,動作明顯一滯!他們看向羅盤的眼神中,再次露出了驚疑不定、甚至…是恐懼的神色!
“又是…又是那個妖物?!” “怎麼回事?!快…快退!”
顯然,他們對這個羅盤的異能,有着極深的忌憚!
就在黑衣人遲疑的這一瞬間——
東海先生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用那未受傷的手,從懷中掏出另一個…形狀更加奇特的短哨,用力吹響!
“啾——!!”一聲異常尖銳、穿透力極強的哨音,如同利箭般刺破夜空(雖然已是黎明)!
幾乎就在哨音響起的同時,從下游更遠處的河道拐彎處,以及兩岸更遠方的蘆葦叢深處,突然也響起了幾聲同樣尖銳的哨音作為回應!緊接着,甚至還傳來了幾聲…沉悶的槍響?!以及雜亂的呼喝聲?!
有埋伏?!東海先生竟然…還有後援?!
岸上的黑衣人顯然也聽到了這些聲音,臉色驟變!他們似乎意識到自己落入了反包圍之中!
“不好!中計了!撤!!”為首的黑衣人當機立斷,發出了撤退的命令!
那些黑衣人不再戀戰,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一般,動作極快地互相掩護着,重新潛入了茂密的蘆葦叢中,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河道上,再次恢復了平靜。只剩下小船在水中輕輕搖晃,以及船上眾人粗重的喘息聲。
“噗通!”石頭一屁股坐在船板上,劫後餘生地抹了一把冷汗。老李也靠着船舷,大口喘氣。
東海先生則臉色蒼白,捂着流血的肩膀,眼神凝重地望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載湉也收起了羅盤(它已經恢復了平靜),心中卻是波瀾起伏。剛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太驚險!他看着東海先生肩上的傷口,感激地道:“先生…您受傷了!多虧您早有準備……”
東海先生擺了擺手,聲音有些虛弱:“陛下過獎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如此精準地找到我們的水路…看來,我們之中,或者說…知道我們行蹤的人裡面,可能有…內鬼!”
內鬼?!載湉心中一凜!
“此地不宜久留!”東海先生看了一眼遠處似乎正在靠近的、己方的接應船隻(或者只是虛張聲勢的槍聲?),立刻做出決定,“我們必須立刻棄船登岸!從陸路走!水路已經不安全了!”
棄船登岸?載湉看了一眼重傷昏迷的王德福,又看了看這危機四伏的河岸……陸路,真的會比水路更安全嗎?
但眼下的局面,似乎已經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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