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調動?向東集結?還接了新命令?!”
趙三分帶回來的這個消息,如同在死水潭裡投下了一塊巨石,瞬間激起了千層浪!破敗的關帝廟內,氣氛驟然緊張到了極點!
袁世凱的兵,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向東調動?東邊發生了什麼事?是針對盤踞在膠州灣的德國人?還是為了清剿沿海的拳民餘孽或海匪?又或者…這本身就是一個針對他們的…圈套?!
“看清楚了是哪個方向?調動了多少人馬?張勳本人可有異動?”載湉立刻追問,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從這有限的信息中分析出有用的線索。
“回陛下,”趙三分語氣肯定,“方向是正東,看旗號和人數,至少調走了一個協(旅級單位)的騎兵!去勢很急!像是接了緊急軍令!張勳本人和他最親近的幾個營頭,還留在原地,繼續圍困着咱們這裡,但包圍圈…確實比之前薄弱了不少!”
一個協的騎兵被緊急調走!這絕不是小事!
東海先生和錢管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和…一絲機會?
“東邊……”東海先生皺眉沉思,“近日並未聽聞膠州灣的德國人有何異動,沿海的匪患也暫時平息…倒是聽說…前些日子,直隸和河南交界處,似乎有大股潰兵(可能是董福祥的甘軍餘部或是其他潰散的清軍)流竄,燒殺搶掠,為禍地方…難道袁世凱是派兵去……”
“不對!”載湉立刻打斷他,“從這裡調兵去直隸河南剿匪?捨近求遠!而且動用的是騎兵,顯然是為了快速反應!東邊…山東東部…除了沿海,還有什麼?”
他的目光,忽然投向了牆上掛着的一張極其簡陋的山東輿圖(是錢管事他們帶來的)。他的手指劃過地圖,最終停留在了一個點上。
“泰山!還有…曲阜!”他低聲道。
東海先生等人都是一愣。
“陛下是說……”
“袁世凱此人,野心極大,但也極重名聲!”載湉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如今京城淪陷,太后西狩,天下無主。他袁世凱坐鎮山東,名為保境安民,實則養望自重!此刻,什麼對他最重要?是剿滅一股無關緊要的潰兵?還是…確保他‘龍興之地’(山東是他的發跡地)的絕對穩定,尤其是…孔孟桑梓之地的安穩,以收攏天下士人之心?!”
“陛下是懷疑…東邊有亂黨或會匪,在泰山曲阜一帶滋事,威脅到了袁世凱的根本利益?”東海先生恍然大悟!
“很有可能!”載湉點頭,“否則,無法解釋他為何會在圍困朕這個‘燙手山芋’的關鍵時刻,還分兵東顧!”
這個推斷,讓衆人心中稍安。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次調兵,就與他們無關,反而…真的是一個機會!
“那…皇上,我們是否…趁此機會突圍?”錢管事有些激動地問道。包圍圈薄弱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不!”載湉卻斷然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衆人皆是不解。
載湉看着他們,眼神冷靜得可怕:“你們以為,袁世凱會如此大意嗎?他既然敢在圍困朕的時候分兵,就必然留有後手!張勳和他剩下的兵力,足以將我們困死!而且,你們注意到了嗎?趙三分說,張勳的兵雖然少了,但似乎…更加警惕了?”
趙三分點頭:“沒錯!屬下剛才靠近觀察時,發現他們在外圍增設了暗哨,巡邏也更加頻繁,似乎…就是在防備我們趁機突圍!”
“這就對了!”載湉冷笑一聲,“這很可能就是袁世凱的計策!他故意調走部分兵力,製造包圍圈薄弱的假象,引誘我們主動突圍!然後…在外圍設下埋伏,將我們一網打盡!到那時,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宣稱,我等乃是‘負隅頑抗的亂黨’,格殺勿論!既除去了心腹大患,又不會落下‘弒君’的口實!”
聽完載湉的分析,衆人都是背脊發涼,驚出一身冷汗!好險!如果剛才一時衝動,後果不堪設想!這位年輕的皇帝,心思之縝密,洞察力之敏銳,實在是…恐怖!
“那…那陛下,我們該如何是好?”東海先生也沒了主意。打又打不過,逃又像陷阱,難道真的只能坐以待斃?
“等。”載湉只說了一個字。
“等?”
“對,等!”載湉的眼中閃爍着自信的光芒,“袁世凱在等,等他摸清我們的底細,等他與各方勢力談妥條件,等他認為時機成熟。我們也在等!等德福傷勢好轉,等我們對這裡的‘遺產’有更深的了解,等…一個真正屬於我們的機會!”
他站起身,走到石桌旁,再次攤開了那些圖紙和古卷。
“既然暫時無法離開,那我們就…‘礪兵秣馬’!”他指着那些物品,“我們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東海先生,繼續研究古卷,尋找任何有用的記載!錢管事,趙三分,你們負責警戒和僅有的物資管理!石頭,老李,王德福,隨朕來!我們要徹底弄懂這些…‘神兵利器’!”
他決定,將重心重新放回對“前輩遺產”的學習和應用上來!既然暫時無法在物理空間上突破,那就在知識和技術上,尋找破局的可能!
接下來的幾天,關帝廟的後殿,再次恢復了之前在地底密室時那種緊張而有序的氛圍。
傷勢日漸好轉的王德福,在載湉的指導下,開始更加系統地學習那把左輪手槍和步槍的拆解、保養和…射擊原理(雖然無法實彈練習)。石頭和老李也一起學習,甚至錢管事和他手下那幾個粗通武藝的護衛,也被載湉要求加入進來。載湉深知,未來他們要面對的敵人,很可能就是裝備了洋槍洋炮的新軍,他們必須盡快掌握這些更先進的武器。
而載湉自己,則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了對那本德文日記的解讀上。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就在這本日記之中!他將之前從圖紙標註、藥瓶標籤、羅盤刻字中猜測、辨認出的所有德文(或拉丁文)單詞、字母、數字都整理出來,如同玩拼圖一般,試圖從日記中找到對應的字句,推敲其含義。
進展依舊緩慢,但他卻樂此不疲。
這天,他正對着日記中一頁反覆出現的、畫着類似齒輪和水流符號的草圖,以及旁邊一行標註着“Refugium...Aqua Fons...”的字樣苦思冥想。“Refugium”他猜測是拉丁文的“避難所”,而“Aqua Fons”則是“水源”……避難所的水源?難道里希特記載了關於那個地井或者…其他水源的信息?!
就在他試圖從那些如同天書般的德文字母中,尋找更多線索的時候——
負責在外圍監視的趙三分,忽然面色極度緊張地衝了進來!
“先生!陛下!不好了!外面…外面那些新軍…又動了!這次…這次是朝着我們這邊來的!而且…還帶來了…帶來了……”
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着,指着外面,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所有人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衝到門窗邊向外望去!
只見廟宇外面的空地上,原本後撤到遠處的那些新軍士兵,不知何時起,已經重新集結!而且人數似乎比之前更多!他們不再是鬆散的包圍,而是排成了…攻擊隊形?!數十支黑洞洞的馬槍槍口,已經對準了這座破敗的關帝廟!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幾名士兵正吃力地架起了一樣…讓載湉瞳孔瞬間收縮到極點的東西——
一門…黑黝黝的、炮口正對着廟門的……克虜伯七五毫米……行營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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