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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所知並非我的本名。」沒有直接回答自己是與不是,令衛何開門見山的問法也不比自己方才冒然的直說來得隱晦,看著令衛何是願意和自己直說了,但俞大介卻是更在意自己剛剛說出名字的那個人。「令大夫,您可否先回答我所問。」
「李奎天已不在人世。」令衛何說出這個名字的神情是如此凝重,他看著俞大介聽到自己所說還一臉錯愕的模樣,神情卻是五味雜陳般讓他猜不透到底他心裡在想些甚麼。「如同您所說,他販賣人口不僅僅是遣唐使,但是官府仍然不能動他。」
「不能,遣唐使由日本天皇指派是有名冊的啊。」聽到那個人居然不是死在官府裡俞大介忍不住提高了嗓音,臉上的神情充滿了不能接受,完全沒有要收斂自己激烈的反應,就看令衛何依舊冷靜的與自己解釋。
「他是受宮中貴人所使,想必您不知官妓與宮妓仍然是不同的。」看著俞大介與剛剛表現出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但令衛何知道這是他真性情所表現出的樣子,他更可以由所而知俞大介確實是一名遣唐使。
「這跟官妓還是宮妓有何關係。」俞大介還是不明白這跟宮裡的誰誰誰有甚麼關係,他不是宮妓跟王公貴族又有何牽連,甚至王公貴族不用出門就有人伺候,官妓也不是閒雜人等就能買賣的。
「宮妓僅供王公貴族享樂,唯有官妓才能讓文武百官有去處,自然是上下買通。」他都說的那麼明白,難道俞大介還不懂官府能隻手遮天免不了多少權貴攪和這件事嗎,自古奴隸買賣更是家常便飯之事,就看俞大介似乎理解了甚麼。
「赴唐的遣唐使有多少人你知道嗎。」太可笑了,大唐性事開放居然為此還圖謀營利,這麼多年來有多少人像他一樣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尊嚴,失去了自己的清白,俞大介愈說愈是激動的無法降低自己的聲量,就看令衛何也不減強硬的語氣。
「但您別忘了,遣唐使一待可能二三十年,生老病死都可偽造。」看著蕭夫人還伸手拉了俞大介一把像是想要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令衛何倒是對他表現出的樣子感到不意外,就看他看了蕭夫人一眼眼睛就直盯著下方陷入了沉思。
他心裡怎麼想都覺得噁心。
那個將自己賣到鳳乘樓的人可能碰過自己。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
看著俞大介眉頭緊蹙臉色難看的她幾乎很久沒再見到過的模樣,那是他動氣的樣子,曾幾何時俞大介臉上掛著的笑原來是這麼的不真實,就好似他心裡藏了不能言說的苦卻也要用笑去掩蓋。「大介,你還好嗎,你的臉色發白。」
「所以你偽造了我的死訊,帶回去日本嗎。」俞大介伸手按住了柳碧安的手沉住了一口氣,他抬眼看向了依舊沒有因為自己聲音語氣踰矩而同以對待自己的令衛何,他就知道那些消失的遣唐使只能偽造死訊沒有他路。
「不是每個人都離得開,也不是每個人還會活著。」令衛何沒有正面回應了俞大介的問題,也沒有去確認這個人到底真實身分是誰,如此直白的闡述著是他唯一能做的,卻也是他無能為力之處,就看俞大介再次尖聲了起來。
「遣唐使這麼草菅人命嗎,您貴為太醫署之最。」
「大介,你別這麼生氣。」看著俞大介立起膝伸手搥著疊蓆,柳碧安伸手再次拉住了他,但這次俞大介卻連頭都沒有回,就看令衛何眼神更是冷冽的能刺骨一般堅定的語氣開口問。
「你不想知道李奎天怎麼死的嗎。」
「他死了又有甚麼用,有那麼多個李奎天,他成了替死鬼被安個名分死了就能讓販賣人口的事停止嗎。」如果說這事說穿了最大的得利可能是官家人,那這些無辜的人根本就不會得到公道,而這些悲劇只會不斷的上演。
「你是物部秀臣對嗎。」令衛何直接大膽的猜測,他不是記得所有人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跟李奎天有關的遣唐使就那唯一一個,也因為那唯一一個自此也沒有再下一個醫者從他手上被帶走。
被說出了自己真實名字俞大介愣了一下卻沒有打算回應,但是令衛何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已經知道自己就是他口中的物部秀臣,他看著那冷面的令衛何還笑出了冷笑冷哼了一口讓他不寒而慄。
「我說了李奎天官府動不了那他為何還會死,這麼多年你以為他還能被安個名分成替死鬼嗎。」他看著俞大介看著自己的模樣不吭聲卻明明想知道事情真相的全部,他愈說語氣更是愈發有狠勁。「那是因為他想要在我太醫署的名冊動手腳我不肯,醫者為人之司命他萬不該動醫者的主意。」
「你殺了他嗎。」俞大介見他愈說愈像是說著那個人死有餘辜的模樣,不禁就脫口而出的反問,他突然打從心底覺得眼前的大夫不是簡單的人物,他有些錯愕卻又有些情緒被平復了一樣。
「這種人何須動手呢,即使無病,一點動靜就聽信大夫所言,久之自然癒而不得。」再次冷哼了一個笑容,令衛何打從心底對於急病亂投醫的行為感到愚蠢,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自然就是個貪生怕死之人,中計只不過是剛好而已。
「你騙他。」俞大介不禁開始懷疑令衛何的心思之深沉是否以墮入了魔道般,他開始好奇這個人到底與李奎天之間發生了甚麼,難道身為醫者還能依著正理行不法之事,就看令衛何依然坦蕩的解釋。
「名冊的確有毒但並非無解,但他得求得正解。」
「你借他人之手。」既然有毒卻讓他死在了其他大夫的手上,俞大介心裡才覺得這個人心思也未免太過深沉,就看令衛何說出了更大的玩笑般,那剛正不阿的模樣就如同他見他至此一往的嚴肅與嚴謹。
「急於求解亂服,始終死在自己手中,毒本於十日後就會消失,不得說病理源自於人體內的五臟六腑,但若是心中有魔就算無病也會被老天給收去。」令衛何想起李奎天不聽大夫的勸告此毒不致命最後弄死了自己,只能說這是他應當的。
「此後也更沒有人敢打我手裡人的主意了。」
這是在驗證人心啊,俞大介聽了這一番話由衷的感受到令衛何不是對這件事束手無策,他已盡了他自己能做的去降低事發的可能,突然對於剛剛激烈的反應感到不好意思,但卻又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就看令衛何朝自己笑的更是柔和。
「你受苦了這麼多年,居然還能有如此成就,不枉醫者之心啊。」他的眼神不再那麼銳利更帶著些許佩服的笑意,令衛何沒有想過他會再見到那位他曾經期待一起學習的遣唐使,更沒有想過他依然沒有放棄醫者之路。
「您,您過獎了。」看著令衛何充滿善意的模樣他突然都不知所措了起來,他們不如剛剛劍拔弩張的氛圍,也不如一開始那猜疑彼此的陌生,俞大介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認同,更有種相見恨晚的情誼產生。
「你我年紀相仿就別敬語稱呼了。」聽著俞大介還用著敬稱他不得不要他別再這樣,這個朋友他可是坐穩了,不想來那客套的稱呼還是假惺惺的寒暄,不,他對於那樣的事一點都不熱衷。
「這怎麼行呢,您為官都得稱呼您一聲大人。」聽到令衛何想跟自己稱兄道弟論輩似的,俞大介想著就覺得這樣不妥,這對醫官來說不敬對外人而言更是無禮了,但他心裡想著是否這樣想的自己反而生分了。
「你若能如期進太醫署估近如今也得稱一聲大人。」
「你真的太看得起我了。」看著令衛何還對自己雙手作揖他不得不也回以雙手抱拳,口中也改過敬語的稱呼,俞大介不得不更難為情的笑著,突然非常不適應被同為醫者的人給稱讚,他也許久未感受過同儕之間的情分了。
「據說你至今行醫未收過任何銀錢。」
「我還是有收些吃的,有些盛情難卻我也不好再婉拒。」果不其然令衛何在這裡還是聽說了自己不少事情,所以在一開始才不會那麼有善意的對談,他真的不是要來踢館來著,就看令衛何站了起來這次真的是該告一段落了。
「一年後我才會回京,若需相助,衛何在所不辭。」看著俞大介起身還穩穩地扶著蕭夫人起來,他邊說著邊看向看著自己的俞大介正式的大揮衣袖躬身作揖,就看俞大介鬆開攙扶也回以行禮作揖彼此相拜以此為友。
「那,大介就先在這謝過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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