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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見小哥哥的嗓音,帶著磁性卻又溫柔的說著斷斷續續的漢語,要是她沒聽他說過話她還真不知道原來這個人是心思很細膩的人,所以他不是完全不懂漢語,而是半猜半懂自己說的話。「我不能,我沒有錢安葬我的父母。」
「咦。」已過世的父母、以及貧窮,難道這個孩子真把花樓當作歸宿了嗎,在他眼裡賣身賣藝的人都不是願意讓自己入賤籍的,被發放為奴、像他一樣被人肉買賣,他沒有想過再窮也會有人捨棄良籍,只為了活下去嗎。
「我沒有錢醫好母親的病,我也沒有錢讓受傷的父親得到好的醫治,等我來這裡有了些錢哪來得及呢。」
他突然由心底深處升起了一絲酸楚,他的眼眶迅速的紅了起來,想起自己從小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成為一個不需任何酬勞的大夫,因為他知道再多的錢他的父母依然也不會在瘟疫中活下來,再多的錢也不能阻止戰爭還是政變的蔓延,但那是因為自己不知道窮人的苦,若他養不活自己他又怎麼能成為一個仁醫。
他又有甚麼資格批評那些為錢而活的大夫呢。
即使他深陷在這裡一輩子都可能離不去,他依然想要實現自己的願望。
看著女孩依然利索的將要替自己起身後所準備的衣物甚至要給他塗抹的瓶瓶罐罐都擺好擺齊,語氣平淡像說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故事,她這麼會照顧人就是因為她這麼小就照顧著躺在病床上的父母,想著眼淚止不住的就滴了下來。
「窮苦人家都是這樣的,我還有更好的地方能去嗎,你怎麼哭了。」拿著厚重的浴衣攤開走到那不知何時跪在浴桶裡露出半個胸的人,漂亮的臉蛋上掛著不知道是淚痕還是水滴,她認真一看才發現那紅透的眼眶與發顫的嘴唇帶著哭腔。
「妳怎麼能,不哭,不傷心,妳是姑娘家。」說著斷斷續續的漢語他說的話軟軟懦懦的就如同他不捨的心疼多麼難以言喻,伸手用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淚他擤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覺得自己的事他哭不出來別人的事他倒哭的直快。
「我哭,我怎麼不哭,我哭的可多了,可是爹娘的身子也不會好。」朝著那幾乎與自己平視的人笑出了難為的模樣,她輕輕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自己曾經的懦弱,如果她能更早些入賤籍幹活她是不是還可以求得更多的藥錢。
「大唐女子可讀詩書可騎馬上街,哪是窮孩子能的呢,爹娘知道我在這學唱學跳,說有好人家收留我,我就不用靠賣身過日子,沒有人,我也有飯吃不會餓死。」
「嗚嗚。」伸手將女孩摟在懷裡他忍不住的哭出聲來,就好似為她此刻再也不哭的堅強而心疼,又替自己哭不出的難受一併宣洩,更想起獨自將自己扶養長大的姐姐她們都是如此勇敢,可是她們卻依然在受苦著。
低泣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迴響著,濕透卻溫暖的懷抱讓她稚嫩的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眼眶也忍不住的濕潤了起來,那摟著自己的後腦的手就像是曾經將她摟在懷裡的父母一樣給她撫慰,她輕輕將他推開看著那依然抿著嘴抽泣的人。
「你會著涼的,我叫柳安,你呢。」
「我的小名叫大介,妳可以叫我大介。」再次擤了一次自己的鼻子他試著緩緩自己的情緒,邊用著軟軟的嗓音說話就好像是在撒嬌一樣,邊拭去臉上的眼淚他邊努力的朝那如此超齡的孩子笑著說出自己被親人叫喚的名字,第一遍說了日語第二次才說了漢語。
「你可以叫我小珀。」看著那對自己擠出笑容的人那散發的善意如剛剛醒來的模樣是如此天壤之別,她也笑開了臉像是在炫耀這個藝名一點也不感到羞恥,笑著笑著心裡的不愉快總是可以一掃而過更可以影響身邊的人。
「為什麼叫珀,怎麼寫。」將手伸進袖口裡他雙手一套站了起來拉緊了襟口跨出了浴桶,長的拖地的浴衣這才蓋住了他的腿,他被輕輕挽著手帶到銅鏡前坐了下來,突然覺得有妹妹陪著他似乎就不會覺得那麼難熬度日。
「我不會寫,是他們跟我說王跟白念珀。」再拿了一條浴巾她輕輕蓋在這個叫大介的哥哥頭上幫他擦乾在滴水的長髮,不經意地看見銅鏡的自己和這個自己照顧好幾天的哥哥就好似自己在這裡找到了親人,她不曾這麼開心的照顧過父母以外的人。「我爹叫柳王石我娘叫白,姓甚麼我不知道。」
「王白石。」邊碎念著王白石三個字拼湊著,他心裡還想著他不想在這叫喚妹妹的真名卻更不想在兩個人的時候還叫著花名,他默默用手比劃著突然抬起了臉透過銅鏡看著她。「那我叫妳碧兒。」
「碧兒,你知道怎麼寫嗎。」得到了新名字就好像小姑娘在玩遊戲一般,她注意到剛剛披髮還在手中比劃的人像是在寫字,她忍不住就抓著他的雙肩側著身子看向那對自己笑的溫柔的人,她學琴、下棋、煮茶、跳舞就是歌唱得不好因為她不識字。
「我教妳寫字。」他想著他將來的日子即使不能習醫再也不能深讀厚重的醫書,他也不能讓他的漢語退步不然他連微不足道的醫理可能都無法傳遞給別人,而和妹妹互相學習的日子他肯定會感到開心,就看柳碧安朝自己笑著燦爛的笑容。
「大介,跟我一起學唱歌跳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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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