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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著雙眼說不出半句話,他看盡了多少人情冷暖單單幾句話他卻知道薩滿嘎倫斯身處在一個充滿著自私自利卻又不得不遵從的皇室裡,其實上至皇親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又有哪些人不是為了權與利糾結著愛與恨呢。
所以他一開始才說他應該要將弟弟帶在身邊。
他的弟弟又該有多恨自己的母親呢。
「我根本不在乎王位,也不想攪和母后安排的事情,更不想去參與西薩爾戰事的安排,可是我不能不管偶夕斯。」
他邊說著他從未說出口的真心話卻也是他對任何人都無法訴說的痛苦,為了忍住自己忍不住打顫的牙他還閉緊了眼睛像是想忍住自己波動的情緒,就好像他說出的話將會天打雷劈控訴他忘恩負義。
甚至也許他曾想過他若藉由弟弟蠻橫了起來他還能暢快地做自己。
可他能為歐紋習恩斯負責嗎,他擅自做了自己而歐紋習恩斯又能選擇嗎。
「你想自由自在地做一個薩滿是嗎。」他聽過多少人在酒後胡亂的哭訴,他看過多少人為了躲避承受不住的壓力躲在承歡中的舒坦,有多少拋不盡的顏面都曾在他的虛假安慰中度過,可此刻他卻從未如此一針見血地發出肺腑之言。
「但是偶夕斯要的不是只是一個薩滿,他需要的也不是只有哥哥。」他甚至不敢自信的說歐紋習恩斯只要有哥哥在他就能老老實實無憂無慮的長大,他不認為自己足夠強大的能作主所有,他甚至更無法彌補母親給弟弟造成的傷害。
他直盯著薩滿嘎倫斯說出每一句話的神情和相應對的身體反應,那邊說著耳朵都漸漸紅了起來他可以感受到薩滿嘎倫斯在說這些話是有多麼緊張,而他則對這故事充滿了好奇不斷的問。「你母后對他。」
「她老是對著他動手,甚至背著就說西薩爾的事,甚至不讓他親近我,我不知道她居然能這樣徹底地讓他相信。」他還可以聽見他的母親在死後仍然不斷在他耳邊訴說著她這一輩子的痛苦,就好似歐紋習恩斯一天不死她就不會消停,就只等著他自己能充耳不聞,就像他總是可以聽到來自天地萬物的聲音一樣。
「相信了甚麼。」看著薩滿嘎倫斯愈說著眉頭愈皺愈深原本刷白的臉色漸漸染起了紅,緊閉的眼睫還不時顫了顫連肩頭都忍不住開始發抖,他的心裡從未如此真心的感到不捨而一層一層抽絲剝繭的打開心房。
當然與柳碧安又是不一樣的情況,同樣是心疼同樣是不捨,但那赤裸的遍體麟傷讓他曾經一度難以消受更是遲遲的沒有與柳碧安如此快速的成為如此親近的人,他甚至知道自己其實不怎麼相信任何人。
而薩滿嘎倫斯不僅相信著自己信賴著自己,他更能篤定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些話,而他甚至不能理解有誰能徹底地相信別人編織的謊話呢,那該是天大的憎恨與多少的欺騙。
「相信他的父親殺了我的父親,還是為了王位為了女人,讓他對王位有了莫名的執迷。」
所以這一切就是從前室韋酋帥卡達里被謀殺了開始,一個女人猜忌著所有能害死自己丈夫的人,甚至贈恨自己後來的丈夫與孩子,更試著讓他的血統無法繼承王位,但是他們是如此血濃於水的血親不是嗎。「那你輔佐他繼承王位。」
他不意外俞大介能說出他曾經想過的念頭,經過這一切他甚至還想力挽狂瀾的用王位去填補弟弟內心的恐懼,但回想到他剛剛差點困在歐紋習恩斯所設下的結界,那些原先不敢靠近自己的業火各個纏住自己的全身,他知道他們已聽憑歐紋習恩斯的使喚。
「他再也不會相信我了,他的靈魂用盡了一切阻擋我的靠近,那些守在他身邊的業火吞噬了他的心,而我還,我還……」
如果曾經偶夕斯能和他如此親近,肯定是他做了甚麼,看著那說著說著卻說不出口的模樣讓俞大介不禁漸漸的紅起了眼眶,那句話讓他回想起是如此的直白和崩潰,他甚至可以想像那是薩滿嘎倫斯沒有想過也不希望會發生的事,又有誰不害怕擁有巫術的巫覡,那是他來見自己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失控。
「你生氣了對嗎,那天在那個會議裡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害怕你生氣。」
「我差點就親手讓偶夕斯……他體內還纏著那些他天生帶來的,是不能硬除掉它們。」一句話說不完整薩滿嘎倫斯又試著改掉他不願意說出口的說詞,他依舊緊閉著雙眼就像是可以看到那些曾經的畫面,而再次靠近的自己又是如何愚蠢。
「是我看不到的東西嗎。」
「但是你感覺得到對吧,秀臣。」
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和思緒他睜開了雙眼對上那毫不閃避的眼睛,那含在眼眶裡的水光像是在隱忍著什麼一樣,他甚至有一瞬間察覺到自己觸動了他什麼,即便此刻他的傾訴到了尾聲,那人忍不了內心湧出的情緒全彰顯在那泛紅的眼臉,也許那守在嘴邊的話也藏不了多久。
「我觸怒了天則,我跟偶夕斯之間一輩子都不會削停。」
看著那深邃的眉目在如此難熬的傾訴之後還悲壯的下了結論,判定了自己這輩子背負的罪惡,他也從未對一個人的人格感到如此的佩服與尊敬,他捨不得移開自己真摯的注視卻又被盯著不忍直視自己的模樣。
「你會一步一步克服的撒尬斯。」
看著那說著安慰自己的話嘴唇還忍不住顫抖強忍著情緒連嘴角都忍不住往下掉的模樣,他伸手用大拇指輕輕地撫摸那紅透的下眼臉就看那眼睛一眨眼淚就掉了下來滑過了鼻樑,看著自己也心疼了。「你眼睛都紅透了,你在為我掉眼淚嗎。」
發現薩滿嘎倫斯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他伸手想拉開自己臉上的大手,但那依舊替自己拭去眼淚的溫柔讓他無法閃躲更忍不住垂眼的就哭了出來,但嘴上仍是不服輸地懟了回去。「還敢說我呢你雙眼通紅,這是讓你不用不好意思哭呢。」
「我只是很難受。」不知為何他輕輕地笑了出來,也許是因為說出來他舒坦了很多,也許是因為他在俞大介身上找到了歸屬感,也許是因為他知道俞大介是如此猝不及防的對自己打開了心房。
「我都多少年沒哭了。」扁了幾下嘴他又忍住了自己鼻酸的感覺控住自己的顏藝,好歹他也是受過苦訓即使再痛苦也要笑著唱笑著跳的官妓,他自認自己是很少因為真情而哭的人,上回還不知道是多久之前與柳碧安之間的事。
「你真是個善良的人,秀臣。」
「你也是啊,撒尬斯。」那笑深了的人將下巴抵在自己頭上還依舊不斷輕撫自己的臉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也許在他看不到的視線裡薩滿嘎倫斯的眼淚也悄悄的滴下來了,抵在自己鼻尖的脖子傳來了不刺鼻的藥香味他知道薩滿嘎倫斯確實的穩定下來了。
但夜深了還是別想了,免得他們是要哭到早上嗎。
「你好冰,撒尬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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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