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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
「沒關係,就這樣一下子也好。」看薩滿嘎倫斯站起身似乎要將俞大介抱起來,柳碧安終於停下了眼淚朝那人笑的一臉溫柔,抬手阻止了他的搬運。「我也好久沒看過大介哭了,儀式都結束了酒席也結束了還以為他今天都不會哭的呢。」
薩滿嘎倫斯又坐了回去看著柳碧安似乎打算要說甚麼的模樣,看著柳碧安低垂著眼看著懷中終於不再哭不再抽泣的人,笑得如此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但新嫁娘的妝容與裝扮更顯得柳碧安散發著母性的笑容。
「你看他心裡一直很擔心我的呢,其實我相信他更擔心在他家鄉的姐姐,聽說他們是被挾持之下的環境長大的,在他經歷這麼多又還沒能回去,他肯定心裡壓抑的事情還多著呢。」
聽柳碧安所說薩滿嘎倫斯這才想起不大愛談自己的俞大介確實是個秘密很多的人,他也確實還有一件事沒有與自己談呢,對戰事的見解對他曾經堅持參與的想法做解釋,看來這跟他從小的環境有關啊,但也許是談的時間還沒到呢。
「其實你知道大介是一個非常害怕孤單的人,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應該說他清醒的時候,我正在幫他清理身子。」柳碧安抬起眼對上了薩滿嘎倫斯真摯的眼神,像是他知道自己即將要說甚麼,卻似乎又在與自己確認將俞大介的私事說出來這樣好嗎的模樣。
「他從慌張害怕恐懼,意識到自己離不開後,邊哭著邊讓我完成了手邊的事,冷靜下來後反倒問我為什麼不逃走,我說我不能逃走,因為我爹娘是因為我在這才能好好的被安葬,他又開始哭了,我還說我們窮苦人家娘病著爹傷著我們做子女的還管得著別的嗎。」
看著柳碧安堅定的眼神訴說著她們曾經的過去,就好似他不得不聽一樣,儘管俞大介不會願意自己說出口,卻必須都得讓他知道一樣,薩滿嘎倫斯納悶著俞大介真有這麼容易哭嗎,還是這麼巧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正直指著俞大介最脆弱的心呢。
「他問我怎麼可以說的這麼輕描淡寫,一點都不感到傷心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姑娘家嗎,我說,在我還沒有來之前哭得夠多了,爹娘的身子也不會好起來,我也沒讀過書,怎麼會知道花酒之地和買賣有什麼差別呢,看看來這裡的那些人有哪些衣冠楚楚家裡沒有嬌娘呢,爹娘知道我在這學唱學舞,將來如果好心人買了我成為家妓也不一定得賣身,至少我日子不難過,還能有飯吃。」
看著柳碧安就如她形容般淡淡的說著,像是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般一樣冷靜,嘴裡的嗓音卻是暖暖的像是傾訴給自己的郎君聽,薩滿嘎倫斯看了蕭燕德一臉不捨反而沒有錯愕與不解就像是早已知道,就是不過少聽了些細節罷了。
「他突然抱住我哭得更厲害了,我知道他心裡聽了難受,我也知道他是被騙被賣來的,他剛來的時候反抗的激烈,但我當下知道他想脫離賣身的痛苦,就問他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學藝,好在大介相貌好身子好學藝也不怠惰,雖然不能不賣身但是他自然接的客就少了,來的人他也有話可以說了,他也愈來愈臉上帶著笑。」
薩滿嘎倫斯的臉上逐漸出現了疑惑,從他第一次知道俞大介曾是官妓的那刻,他便知道這個人是賣過身的,男人可以輕易地將之摟在懷裡,照理說俞大介對於男人的觸碰與靠近都會非常敏感才對,可他卻不知從何開始習慣了自己的,毫不閃躲也不閃避,雖然自己也沒有對他做什麼踰矩之事就是了。
「這幾年大介開始教我讀書識字,我也以為在我上得了檯面,大介也小有名氣了,我們離賣身的日子會愈來愈遠,沒想到面對於自己初夜價的大介比我還要生氣的千萬倍,他不能接受怎麼能因為初夜高價就斷送了我的清白,當然,花樓怎麼會這麼想呢。」
也許他拼湊了故事的輪廓,卻還是聽著柳碧安一點一滴地將他曾猜測的一切給連結在了一起,為什麼俞大介會這麼在意在宴會上聽到的那些話,肯定沒有那麼簡單只是身分只是不能生育的問題,莽撞的離開肯定發生了甚麼。
「然後大介就偷偷帶著我逃出去了,但是我們對於門外的大唐是多麼的陌生,連要躲去哪要怎麼生活都不知道,甚至都沒有盤算好,我們甚至還遇到了最不幸的事,遭到了惡質客人的輪暴,甚至我懷疑他跟蹤我們,這場凌辱是因為奄奄一息的我嚇壞了眾人才結束,我在昏迷恍惚間又聽見了大介許久未見的恐慌聲音,根本不知道如何求助的大介趕緊又抱著我回去了。」
因為男人的罪過而讓女子遭遇這樣的折磨,這不管在中原還是北方都有這些讓人需要制裁的混帳,薩滿嘎倫斯聽著更是心裡止不住的不捨,女子出生於世雖不是為了生育而活,但對女子來說那無法生育卻是難活於世。
「等我醒來,才知道大介又被關進屋子裡被藥給控制著沒日沒夜的接客,大介也反抗著乾脆就不舞不唱,甚至還不願意見我,直到我追著他大吵了一架我才知道我不能生育的事他這麼自責,我都不敢奢望自己能嫁人給人生兒育女,大介待我卻如自己的親人般希望我可以找到個好人家擺脫賤籍,我甚至跟他玩笑說這樣接客不是更省事,不用像其他姊姊一樣擔心的吃避子藥,他還生氣的跟我說那東西能當飯吃嗎知道那有多傷身子嗎。」
他就是這樣的人吧,心裡悶著一聲都不吭,就勁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看看他今晚甚麼也不說就是喝著悶酒,他至今也沒說他到底是因為什麼,薩滿嘎倫斯也不覺得身為一個大夫會是一個愛喝酒的人,看著柳碧安的反應他便知俞大介平日沒有飲酒的習慣。
「我跟他說所以你省了我的事了不是嗎,他這才又抱著我哭個不停,我才說如果我有那個命可以遇到一個待我好的人那一定是上天眷顧著我,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但即使沒有我也還有哥哥你啊。」邊說著柳碧安邊看向了蕭燕德,那對著自己笑得如此堅定的夫君迎娶自己為正妻元配是如此無畏,她是如此慶幸著自己可以與他相愛。「所以燕德,我跟你說你可以三妻四妾不是開玩笑的,大介答應讓你娶我那日跟你說我不能生育的事不是鬧著玩的。」
「我沒有認為大介是鬧著玩的啊。」
「但是因為你一點都不在意,大介有苦難言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看著蕭燕德一臉無辜的鄭重解釋著,柳碧安更是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迎上那自己愛慕的夫君她臉上就是甜甜的笑,她其實心裡自己清楚俞大介總會對夫君說明白的。
「你們大喜之日就說這麼沉重的話嗎。」薩滿嘎倫斯這下完完全全的知曉原來那同樣的觸動是自責,他可以毫不遲疑的斷定那天晚上俞大介會在自己眼前哭的原因,都因自己身邊最親的人開始,而看著甜蜜的眷侶他還是忍不住笑了。
「大喜之日不就是要坦誠到無底嗎。」柳碧安瞬間又拔高了嗓音用著爽朗的笑容看向了薩滿嘎倫斯,一瞬間又切換成那超齡的神情第一次喊出大皇子殿下的名字。「薩滿嘎倫斯,我知道大介很在意你,就像他很在意我一樣,今天他將我託付了給別人他心裡一定空蕩蕩的,不管你是不是讓他感到相似還是好奇,如果你們能成為朋友我會很開心的。」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接受了柳碧安直呼自己的名諱,一點也不彆扭一點也不扭捏就像是要把俞大介託付給自己一樣,他知道今晚這段話該告了一個段落,便起身將俞大介打橫給抱了起來,更第一次對人說出了俞大介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無人能敵。
「而且,妳還能生育,好好享受洞房花燭夜,明日我跟大介研究一下怎麼養妳的身子。」
「咦咦,他明天肯定會宿醉的。」看著薩滿嘎倫斯抱著俞大介這麼順手就好似他們有多親密一樣,他感覺得出來兩人練舞過後又更親近了,她說不上來是哪邊不一樣,但是薩滿嘎倫斯那一臉會好好照顧俞大介的模樣她看了一點都不違和。
「你的意思是她的身子。」看著柳碧安還傻著心裡不知道在想些甚麼,蕭燕德又趕緊追問著那要離開又回頭的人,就看薩滿嘎倫斯笑的可開懷嘴裡卻逗趣地回了他夫妻倆話。
「我等等會給他醒酒,新郎倌就溫柔點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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