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已經連續顧店18小時，老頭怎麼還不來？！）
手中抱著本硬皮書，艾瑞克‧夏恩（Eric Shane）眼皮已經快拉下鐵門。她的班大概6小時前就應該結束，但這間24小時二手書店就只有自己跟老頭在顧，現在店裡還有兩、三個熟客，老頭不來，她也走不了…。拿起黑色話筒，艾瑞克不死心地用轉盤又轉了次老頭的手機號碼。
「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
艾瑞克重重放下話筒。好吧，要一個超過八十歲的老人接手機，這要求的確有點超過，但這老頭怎麼回事，遲到不會打通電話嗎？！以前再遲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
外頭陽光刺眼，中午12點多了肚子好餓，凱莫滑開手機螢幕鎖打算上網看個外送菜單，卻沒想到首頁上的新聞讓自己馬上胃口盡失。
【阿克隆河（Acheron）中驚見斷頭浮屍！】
標題下照片幾乎占滿了螢幕，大片馬賽克下隱約有個肉色的人形輪廓，輪廓幾乎被一灘暗紅色的模糊填滿。真搞不懂現在的媒體，要放照片就不要馬賽克嘛！放一張幾乎全馬賽克的照片有任何意義嗎？怕民眾受到驚嚇？整張照片被「馬」地血肉模糊有比較好嗎？
快速瀏覽報導內文，屍體是住在河流兩岸的遊民發現的，死者不僅沒有了頭，手指也被切斷了一截，警方很快封鎖了現場，位於河流上游的艾斯潘尼企業也派人到場關切，發現屍體的遊民也馬上被帶回警局…。
報導才看到一半，門口響起清脆鈴聲，一男一女筆直地走向櫃檯，腰間明顯鼓脹。兩人神情嚴肅，又非常客，艾瑞克從頭到腳瞥了那兩人，兩人身著正式西裝，腳上的鞋子帶有稜角又晶亮。
「凱榮市（Kharon City）警局，請問負責人在嗎？」
兩人快速的閃了下警徽，徽上可以清楚看到過去代表凱榮市的經濟命脈，「四河」浮雕，像個雞爪似的穿過整個徽面。
「老闆現在不在，有什麼事嗎？」
男的方頭大臉，剪著軍人小平頭，女的黑色短髮在耳後捲著，雖然瘦小但肌肉結實，兩人皮膚緊繃，雙眼晶亮。
「聯絡的到老闆嗎？我們有事請他協助。」
「抱歉，老闆手機目前關機，還沒請教兩位…。」
「叫我約翰就好，她叫瑪莉。」
約翰跟瑪莉？這大概是艾瑞克聽過最沒創意的名字組合。
「請問妳有看過這個嗎…？」瑪莉從胸前掏出一個塑膠袋，裡頭平攤著一張白紙。
「嗯，這是我們書店的專用紙…。」艾瑞克接過警察手中的證物袋。袋裡的紙濕濕的，紙間透著店徽的浮水印，上頭黑色字跡被水暈開，散成圈圈暈環。
「妳知道這張紙是誰的嗎？」
「不清楚耶。雖然說這是店內專用紙，但…。」艾瑞克手指向骨董電話旁邊，一疊乾淨、印有店徽的四方便條紙。「只要是店內的客人，都可以拿去用的。」艾瑞克翻動著證物袋，試圖辨認出紙上的字跡，但字暈地太開，只剩深淺不一的大小圈圈。
「那，可以請妳給我們看看近兩個月的客人交易資料嗎？有沒有人買書、賣書或是使用信用卡？」
「抱歉，老闆不喜歡電子設備，所以店裡不用信用卡。」艾瑞克將證物袋舉向天花板，透著光研究著，發現紙上似乎有著深淺不一的摺痕。「另外，老闆也很注重隱私，所以…，要看客人資料得先出示搜索票才行。你們有搜索票嗎？」話才說完，研究摺痕入了迷的艾瑞克手上一輕，證物袋已經回到男警探的手上。
艾瑞克被這不客氣的舉動嚇了一跳。
「警民合作？」
「很抱歉。」艾瑞克手向門口一擺。「如果老闆回來，我會請他和你們聯絡的。」
兩位警察轉身，旋著空氣一股特殊的香味撲鼻，氣味細膩好聞。艾瑞克呆了一下。
「你們沒留名片，要怎麼跟你們聯絡？」
「不用，我們會再來拜訪。」
門上小銅鈴送走了兩位警探，艾瑞克還在香水餘味中愣著。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也說不上來。她就一直沉浸在這種奇怪的感覺中，直到一位熟客推她回神。
「喂，發什麼呆呢？」一本硬皮書丟上櫃台，一個笑咪咪的老人推了推艾瑞克的手。
是店裡的常客偉特伯伯，艾瑞克都叫他老爺，因為他總是一抹油頭，整齊的鬍鬚，小背心口帶永遠掛著一鏈懷錶，活生生英式莊園主人的模樣。僅管頭髮鬍鬚都白了，還是永遠站地直挺挺，英氣勃發的樣子。比起老闆那個老頭子總是一頭亂髮跟鈕扣扣錯的毛背心…。
「老頭子怎麼沒來？又遲到了？」
「對啊，老爺。」翻開厚重的紀錄簿，艾瑞克用專用鋼筆小心地寫上書名，然後倒轉了本子，讓老爺在欄後簽名。「超過18小時的班囉！」
「呵呵呵，原來是太累了，怪不得妳一付心神不寧的樣子。妳不說，我還以為是因為妳偷擦大人的香水怕被發現哩！」
「偷擦大人的香水？」
「對啊，這味道…，好懷念啊！這可是世界知名的調香師的專屬味道。」老爺將書拿出一卷鈔票後將書放進老舊公事包。「老爺我啊，50年前也有一瓶，當時可靠它迷倒了不少辣妹！可惜一次搬家不小心打破，要再買也買不到囉！」
「為什麼？」
「那個調香師死了，配方就失傳囉！」
「這樣啊…好可惜喔！」艾瑞克伸長鼻子大口吸了吸，味道淡了很多。「既然已經失傳了，這味道…應該只是很像而已吧？」
「可能喔！畢竟已經五十多年前的事囉。呵呵呵呵呵…。」
看著老爺一路笑咪咪地「呵」出了店門，艾瑞克決定再打一次電話給老頭。老頭的手機仍舊轉入語音信箱，正當艾瑞克轉著老頭家中的電話號碼時，店門又叮叮叮地開了。又是一男一女，身著西裝皮鞋，腰間鼓脹。不同的是這兩人西裝明顯不合身，皮鞋處處磨損,而且還是鞋底有氣墊的鞋款。兩人臉皮鬆垮，臉色亟需咖啡因來打打氣。
就在那兩人掏出同樣有著「四河」浮雕的警徽同時，艾瑞克腦袋一亮，彷彿被一道靈光的閃電打醒。
「凱榮市（Kharon City）警局，請問負責人在嗎？」
剛才那一男一女是假警察！艾瑞克腦袋轉動著記憶，怪不得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覺得怪怪的。他們的鞋子、衣服，都太高級了，還有老爺說的超高級香水…。腦袋將剛才的一對假警察跟眼前的一比，眼前這對外套鬆垮眼神、疲倦、嘴裡還散發著火氣大口臭的，才是真正的警察啊！
「哈囉，哈囉？」雞爪似的警徽揮到眼前，試圖讓艾瑞克回神。「 凱榮市警局，我是警探艾蜜莉‧強森（Emily Johnson），這位是我的夥伴，本恩‧賴瑞（Ben Larry）警探…。」
「啊？不是約翰跟瑪莉？」
「什麼約翰跟瑪莉？」
「沒，沒事。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們效勞的嗎？」
太詭異了，那對假警察想要什麼？眼前這對真警察又來幹嘛？還是說…他們也是假的？
「負責人在嗎？我們有些事想請教。」男警探的口氣略顯不耐，這不能怪他，昨晚半夜兩點才下班，早上六點被就挖起床見了個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之後又見到這個答話慢半拍的女人。
「老闆他不在喔。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這個，你們店裡的？」又是一個塑膠證物袋，裡頭也是平攤著一張紙。男警探把它拋上櫃台，食指往桌上一釘。
艾瑞克俯身一看，又是店裡的便條紙，上頭四行暈開的黑字，四行字的下方則是一大塊紅點。這倒不一樣，假警察拿的紙沒有紅點。
「抱歉，我想看仔細一點…。」艾瑞克將證物袋從警探的指尖抽走，對向燈光一看，這張紙也有摺痕，不過比上一張來的深，甚至還有些小小破口。袋裡的水氣較少，紙張也不像上一張濕透到快半透明，但字跡依舊是模糊到難以辨認。
「有任何印象這張紙是誰的嗎？」
「沒有印象，字跡太模糊了，根本認不出來。」與其是回答兩位警探，艾瑞克其實是說給自己聽。「但是這折痕…。」
這折痕好眼熟，但不是因為看過上一張假警察的紙。上一張紙是一般人為了將紙張放入口袋，對折再對折的那種四方折痕，但這張…，這張不一樣。這張紙摺痕復雜許多，紙張被隔成許多四方形跟三角形，但大致上來說，上下左右還算對稱。
「這張紙本來摺成這樣。」女警探拿出手機，螢幕上一個邊長約兩個指節長的正方形紙片，有點厚度。
一看到這張照片，艾瑞克腦中打了個悶雷。
「你們直接把它拆開了？」
「我們看紙上透著墨漬，拍了照就小心把它拆開了。」女警探觀察著艾瑞克的表情。「你認得這張紙？」
「我認得這個折痕…。」艾瑞克從電話旁撕了張便條紙，折了起來，很快地，紙張在她手中變成了兩指節長寬的小方塊，就跟警探手機中的照片一樣。艾瑞克再將紙小心地拆開，燈光下比對著兩張紙的摺痕。
一模一樣。是老頭！這折法是老頭教她摺的，折起來後形狀就像立體的鳥嘴，相對應的訊息會在相鄰或相對的兩個折面，而這張紙…。雖然字跡難辨，紙上墨跡左下網右上微微浮起，模糊中字體的大小，字母尾巴勾勒的角度…。
是老頭的字跡！和他一起工作了三年，艾瑞克不可能認錯。
「想到什麼了嗎？」
「我不太確定…，但…。」
「沒關係，任何線索都有幫助。」
正當艾瑞克要開口時，一連串疑問閃過她腦海。如果這張紙是老頭的，那剛剛那對假警察拿的紙也是老頭的嗎？這紙又打從哪來的？老頭人又到哪去了？
「在回答問題之前，想先請問…，這張紙是哪來的？這張紙誰的很重要嗎？」
「妳有看早上的新聞嗎？ 阿克隆河上發現了身分不明男屍…。」
「這張紙是在屍體上發現的。」
ns18.224.3.26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