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宮殿Memory Palace - 15：刺青(2)

第十五章

「沒想到這古老的攝影機拍出來的畫質這麼好！」

艾蜜莉跟本恩一邊吃著外送披薩，一邊看著影像技術專家傳來的影片。從拍攝角度來看，這攝影機鏡頭對準櫃檯，影像中可以清楚看見目前的頭號嫌疑犯，艾瑞克‧夏恩的背影。

「從拍攝當時大約早上六點鐘開始，嫌疑犯就不斷的在打電話。」今日的唯一一餐，本恩披薩一塊吃過一塊。

「其實，我們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說她是疑犯…。」艾蜜莉吃了兩塊就飽了，正緩緩啜飲一杯濃茶。「再說，直到目前為止，這影片完全證實艾瑞克當初偵訊所述：老闆到了早上六點的換班時間沒有出現，所以她不斷試圖打電話聯絡。通聯記錄也證實了這點。」

「嗯哼，妳說的沒錯，不過她仍然是我心目中嫌疑最大的人。」本恩吸著快見底的可樂。「我查過了，書店燒了，艾瑞克可以得到一千萬美金的保險金。這麼大的一筆錢…。」吸光了可樂，本恩翻開杯口，喀滋喀滋的咬著杯底冰塊。

「也許吧，不過光憑『錢』這個動機就說她有嫌疑，似乎…。等等，有動靜。」

書店門開了，一男一女走入書店，艾蜜莉看了看畫面左下角的時間標籤，中午12點17分。畫面上的男女直直走向櫃檯前，看來不是來逛書店的。他們和艾瑞克說了幾句話，接著兩人各自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那是警徽嗎？」

儘管是黑白影片，影片中兩人手中的東西依舊反射著閃光。按下暫停，本恩跟艾蜜莉兩人雙眼越來越貼近螢幕，也越來越貼進彼此。

「噢！抱歉。」

螢幕前，兩顆頭無意碰撞，兩人摀著頭相視而笑。

「你不覺得這兩人的臉孔，有點面熟？」艾蜜莉覺得自己雙頰一燙。

「聽妳這麼一說…。」本恩右手油膩的捏著披薩，左手笨拙的操控著滑鼠。「這個，第二件命案，『血屋案』的現場照片。」

螢幕上瞬間躍出兩名受害者的現場照片，將畫面染上一片血紅。兩名警探歪著頭，比對著黑白攝影畫面與彩色現場照片。

「沒錯，受害者就是他們兩個。」

「這兩個受害者找艾瑞克幹嘛？」

演著無聲的影片，兩位警探在一片沉默中看著螢幕裡的兩人掏出東西放在櫃檯上，之後黑白色調的三人比手畫腳的似乎討論著什麼。

「似乎是在討論那放在櫃檯上的東西…。」艾蜜莉按下快轉。

在倍速運轉下，黑白人形移動如皮影，接著…。

「停！」

艾蜜莉快速按下停止鍵，螢幕上，艾瑞克將手中的什麼高舉過頭，那東西正好落入鏡頭中央。

「那看起來像是…。」

「證物袋。」本恩很快給了答案。「妳看袋子上這塊攔腰的線條，和我們用的證物袋一模一樣！」本恩手上筆尖指著那一小塊黑影。

「但那兩人不是警察啊！我們查過了，不是？他們怎麼會有證物袋？」艾蜜莉腦中謹慎的排列著各種線索。「還是說…。」

「還是說那兩人假扮成警察，是為了向艾瑞克套取訊息。」本恩走完艾蜜莉的思路。

兩人又是相識一笑。

「但，那證物袋裡的東西又是什麼？」

監視影片繼續放映，影片中的兩名假警探很快離開書店，之後一個老人拿著一本書靠進櫃台，艾瑞克收錢、登記，兩人還小聊一陣。過沒有十秒鐘，又有一對男女走進櫃台。

「本恩，我們見過那兩名受害者。」艾蜜莉想起前往書店的那天，人行道上擦身而過的男女。「你還嫌他們香水味道讓你頭痛，記得嗎？」

本恩點點頭。

兩位警探看著影片中的自己無聲的動作，接著，螢幕上的艾瑞克又出現了同樣的動作，將手中的東西高舉過頭，研究著。那東西和之前一樣，正好落在攝影鏡頭的中央。

「是那張紙條，本恩！那張鞋底發現的紙條！」

「該死，證物該不會又被掉包了？！」本恩慌亂的翻開證物箱，那證物袋裝著的便條紙安然無恙的躺在裡頭，看來就和之前一樣。本恩長長呼了口氣：「還好，還在。」

「如果說我們的證物還在，那他們手上拿的是什麼？」

本恩和艾蜜莉因為思考而默契的頓了一頓。

「還有，這紙上到底寫了什麼？重要到有另組人馬假扮警察問話？」本恩拿出證物袋，看著墨水暈出的漸層色調。

「另外一個重點，是這紙條本來就有兩份，還是一份是真的，一份是假的？」艾蜜莉拋出腦中疑問。

「有人會把假的東西藏在鞋底嗎？」本恩用問句代替回答。

艾蜜莉因為思緒凌亂而沉默，本恩在一旁安靜的等著。

「不行，這樣胡亂想下去只會越弄越複雜。」艾蜜莉捧著頭。「目前我們到底掌握了什麼？」

「證據嗎？這個…。」本恩舉起乾癟的證物袋。「還有稍早在書店中發現的兩具屍體。其中一個死者是警方法醫，李昂法醫拍胸脯保證會優先處理。」

「很好。」艾蜜莉回答的漫不經心，似乎這不是她要的答案。「第一件案子，手上有證物的兩個假警察在第二個案件中死了。發現第二件命案現場的警方法醫，也就是案子中的證人，在第三件命案中死了…。」

艾蜜莉一如往常，大聲說出自己的推論思路。「另外，在每個案件中，重大的證物都被掉包、破壞…。因此我們推定警方中，一定有內鬼。」

本恩饒富興味的看著艾蜜莉雙手東指西點，彷彿思緒都劃在空氣中，指尖隨著思路上下左右。終於，她放下了雙手。

「我要總結我的想法，你幫我聽聽有沒有漏洞。」艾蜜莉一臉認真。

本恩微笑點頭。他喜歡這女人認真時眉頭微皺，唇珠因思考微翹的樣子。

「要破解這一連串的殺人案件，首先要破解的是殺人動機。我個人認為，在第一件斷頭命案中找到的紙條，就是殺人動機。」

「理由？」本恩故意拋出問題，儘管他已推論出答案。

「理由就是第二件血屋命案。那兩人假扮警察到處戳東問西，肯定引起了兇手的注意…。」艾蜜莉回答。

「說的通，在血屋命案的現場並沒有發現影片中的證物袋。」

「兇手肯定拿走了。」

「那第三件命案呢？第二件案子如何第三件命案聯結？」本恩再問。

「也許漢斯法醫在現場看到了什麼？」被問到推論中的脆弱環節，艾蜜莉又習慣性微嘟著嘴。

「也許漢斯法醫拿走了紙條？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他當天沒做完筆錄就匆匆離開警局…。」本恩說出另種可能。

「你這是懷疑法醫漢斯就是血屋命案的兇手？不可能，他一個快要退休的老人家，怎麼可能造成現場那種大屠殺的場景？」

「說不定他有別的打手幫忙？」本恩搓著下巴鬍髭。「你想想看，漢斯法醫拿走了紙條，另外一派想要紙條的人馬就把他殺了，然後一把火燒了命案現場。再說，自從漢斯法醫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屍體被掉包…。」

「所以你認為漢斯法醫不僅是第二命案的兇手，還是警局的內鬼？！」

「至少這故事聽來還算通順。」

艾蜜莉又陷入沉默，本恩說的對，推論是挺合情合理，唯一少的，卻是最重要的：證據。

思考了半晌，艾蜜莉霍然起身。「我決定要從這連續案件的源頭重新開始調查！」她拿起披掛椅背的外套。

「你現在去現場？」本恩敬佩這女人的傻勁。「先別說那個現場因為工廠排水，早就被沖得面目全非，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錶上指針快到午夜。

「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們先來警局看驗屍報告，然後再一起回第一命案的現場？」

終於，艾蜜莉同意先暫且休兵，一切明天再說。

一回到家，還沒開燈，艾蜜莉就迫不及待地摘下隱形眼鏡，釋放眼球的痠痛。黑暗不是問題，她看著自己鏡中銀白發亮的雙瞳，被人發現自己這雙眼才是問題。她沖洗著特製的有色鏡片，泡進洗淨液，腦中揮之不去是那古董攝影機的側身雕紋，讓她又想起早逝的父親。

那時她才三歲，還住在這鬼島。父親念著自製的童書畫冊，書上就畫著那個圖案，嵌有兩個同心圓的倒十字架。唯一不同的是，父親的畫冊上同心圓外還外接了倒三角形，讓整個符號乍看像是個向下的箭頭。同樣三歲，同樣在鬼島，父親死了，她被迫離開鬼島，流落到本土的收容機構。

黑暗中，她脫下上衣，那個帶著同心圓的倒三角就刺在左胸胸口，那是她13歲時突然意識到自己快忘記父親而刺的。她摸著胸口的突起，回想著一年前，突然收到的那封未署名的信。信上只寫了兩個字。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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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刺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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