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本恩被送出了山上礦場，在郊區邊緣被放了下車，那個叫但丁的男人才把手機還給了他，一再向他保證大家會好好找顧艾蜜莉。他遞給本恩一張名片，上頭只潦草寫了一個號碼。
「想知道艾蜜莉的狀況，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說完催著油門揚長而去。
本恩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按下手機電源，螢幕一亮，三十七通未接來電，全都是警局相關號碼。
完蛋了，證物被劫，一位警探受傷還不在正規醫療機構接受治療。重點是要怎麼跟上級解釋這一切？
還沒想到對策，掌上的手機輕震，又是警局來電！一接通，本恩立刻就認出那如雷的嘶吼，雷‧包曼（Ray Bowlmann）局長親自來電。
「搞什麼，出那麼大事情，人呢？」
本恩喉頭用力，盡量讓自己聲線堅硬一點。「我在北面政府行政區的邊界，派輛車子來接我。」
「那個證物呢？拜託告訴我證物在你手上！」包曼局長急切地問。
本恩警探愣了一愣，那證物在自己與艾蜜莉回警局的途中被劫，尚未完成登錄，局長怎麼知道自己有找到證物？更何況，局長問的是「那個」證物，如此特定物品的用字讓本恩心生懷疑。
局長知道那個證物是什麼？誰告訴他的？本恩腦中浮起那位火災調查員，艾力克斯‧蕭。除了自己跟艾蜜莉，只有那位調查員知道自己在火災現場找到了證物。
腦海中思緒百轉千迴，本恩依舊語帶鎮定地說：「什麼證物？我和艾蜜莉遭到不明人士攻擊，請派車來接。局長有什麼等我回去再說。」說完便掛上電話。
那證物到底有何重要性？回想起剛剛在礦工醫院的對話，大夥都表示不知道那證物是什麼，以及為何有人要如此大動作搶走它。它那麼輕薄短小一張，有在書店被發現，本恩一開始還以為它只是個普通書籤，列為證物也只想碰碰運氣，看上頭會不會有什麼可疑指紋。
現在發生的一切推翻了本恩當初的猜想，這枚「書籤」不管是什麼，它的重要性都不容小覷。
刺耳的警笛呼嘯打斷了本恩的思緒，一輛閃著活動警笛的加長黑頭車急煞在本恩警探面前，就在車完全停止的同時，後座車窗搖了下來，黑暗車廂亮出白牙，本恩不用看清面孔，就認出局長的招牌微笑。
「本恩警探。」
「局長。」
故作姿態，本恩上了後座坐在局長斜對面，只見局長雙手捧著一個人事資料夾，微笑。
「本恩‧賴瑞，四年前在本土索瑪市（Soma）警局的失蹤人口小組因疑似收賄而被停職接受調查。一年後調查結束，雖洗清嫌疑但隨後請調到了凱榮市警局…。」包曼局長維持著微笑，語尾卻還留著「待續」的氣氛。
本恩暗自冷笑一聲。談判第一步，先初步透漏一些自己握有的資訊，表示優勢以威嚇對手。
「彼此彼此，局長，你也是因為三年前涉入國防部研究弊案而被外調到凱榮市，不是嗎？」不甘示弱，本恩直視著局長。
局長啪地闔上資料夾，說：「很好，看來我們對彼此都有相當的了解…。那麼我就直說了，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局長客氣了，只要我能幫得上忙，一定義不容辭。」本恩用力擠著唇笑著。
「這個女人，你偵訊過他，對不對？」局長從前胸口袋掏出一張檔案照片。
本恩接過一看，呼吸短促了一下。這不是艾瑞克‧夏恩？
「是的，她是艾瑞克‧夏恩，因為阿克隆和浮屍案的接受過我的偵訊。」本恩字句斟酌，他不想貿然告訴局長艾瑞克的去向。「局長在找她？」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慢條斯理地將照片放回口袋，然後拉了拉西裝衣領。
裝模作樣，本恩心想，於是放任氣氛沉默。兩人就在車內相視微笑著，終於，在車子拐過兩個彎之後，局長開口了。
「這個女生是從外地來島上唸書的學生，幾年前自學校休學之後便音訊全無。她家人特地拜託我幫忙協尋…。」
局長拉拉雜雜說一堆，本恩聽到一半耳朵就關了起來。這位雷公局長欺下媚上出了名，絕對不可能因為平民百姓的「拜託」就主動幫忙，這背後肯定有來自高層的壓力。這壓力是來自高層，還是…。本恩不由自主地想到這鬼島的非官方的「土皇帝」，艾斯潘尼企業。
包曼局長三年前在本土的索瑪市涉入的案子，傳言就是政府機關跟私人機構勾結的國防洩密案。當時本恩雖然被停職，但根據他所獲得的內部消息，那私人機構正是艾斯潘尼企業。
換句話說，包曼局長很有可能早已跟企業有所勾結，在幫艾斯潘尼企業抓艾瑞克！
「我會幫忙注意的。」察覺到局長終於將話說完，本恩趕緊回話應付。
「很好。」局長傾身拍了拍本恩的肩頭。「隨時向我匯報進度。」
彷彿經過算計一般，車子正好在警局門口停下。局長伸手向車門一筆，示意本恩下車。本恩小聲一句「感謝便車」，一腳才跨出車門，局長又叫住了他。
「你搭檔呢？」
「他受了點傷，正在家休養。」問題來地突然，本恩隨口胡謅一個理由。
局長一聽見本恩的答案，眉頭一挑。「這樣啊，辛苦了。」
側著身，本恩另一腳才抬起，局長又叫住了他。
「對了，屍體被竊的事情不用擔心，是鑑識組跟法醫那邊的問題，我會處理。」話說完，局長眼睛還意有所指地眨了眨。
「謝謝局長。」
兩人內心的角力結束，本恩終於下了車，看著黑頭車的屁股揚長而去，留下本恩一臉煙塵與疑問。依照局長剛才說話的語氣，內心的原句應該是：「那三具屍體的失蹤，責任原本是要算在你頭上。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我自然會罩你，否則…。」想到這裡，本恩彷彿又看到局長那排做作的白牙。他搔了搔頭，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
那群本地人對他還存有戒心，不讓他參與接下來的計畫，自己手頭上重要證據不是被偷就是被劫，現在，局長還盯上了自己。
本恩在對街買了個熱狗堡就地啃食著。三年前包曼局長涉入的案件、現今阿克隆河的謀殺棄屍案，而一切推論都指向「艾斯潘尼企業」。這讓本恩不禁想起四年前自己在失蹤人口組的期間，由於偵辦本土一間精神療養院院生無故失蹤案件，也是跟該企業有關，正當要查到企業的特定高層時，自己的銀行戶頭莫名其妙蹦出三十萬…。
本恩吞下最後一口，紙巾擦了擦嘴，他知道怎麼辦了。一反常態，他撥了通電話給廉政公署的探員。
「喂，黛安娜‧曼森（Diana Manson）探員嗎？我是…。」
「你是本恩‧賴瑞警探，我認得你的號碼。」對方冷冽的聲音穿過話筒，說：「當初監聽這號碼監聽了一年，還是讓你逃了…。」
「我沒有收賄。」
「你當然這麼說。」
「調查都已經結案證明我無罪…。」
「隨便，反正你『暫時』自由了。」對方語氣頗不耐煩。「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要調閱自己收賄案的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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