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將天頂切得細細碎碎，密不透風，眾人在大片投落的陰影底下拾級而上，天陰而風寒。階梯長而緩，不是劉栩一開始所想像的那種陡峭窄短的樓梯，上面多青苔、濕滑。
「大山脈緩而長，這才是讓路程如此漫長的原因。」羅沫在前方說：「以往想瞻仰梵門的朝聖者都會步行到牛村，在那邊觀瞻祖師石像以此做為一趟朝聖之路。」
「沒人繼續走下去？」有人問。
「有的，就是我們這些得走朝聖者之路的入門弟子。」他說，對那名詢問的弟子微微一笑，繼續道：「後面的路程危險而艱苦，且大山脈有妖邪，會在牛村之後攻擊人。」
看見弟子面露緊張神色，羅沫說：「不用想太多，我等在此。」
確實是足以說服人的理由，我等在此。劉栩暗想。
他們鑽進一條天然石壁缺口，左側是粗糙的石壁，右側則是斷崖，稍往右邊走就要掉下去了，兩側山壁雖然靠近但看上去非常濕滑，上方還有瀑布濺下，飛舞的水沫子在陽光底下銀閃閃的，落在腳足、地面上卻有可能成為致命陷阱。
不久前有個弟子才差點滑下去，幸好後方那名師兄機敏把人給拉回來，以為自己要死的慘叫聲在山谷迴盪，在眾人心中落下了點陰影，那名弟子還全身哆嗦著。
羅沫說道：「第一個掌門像就要到了，屆時我等將開始各位的第一堂氣息啟蒙課。」
這段話無疑讓眾人忘懷剛才發生的事情，精神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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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掌門是個像矮矮小小的石像，這讓劉栩沒想到，他原本以為會是個堂堂當當的高大塑像。
但石像看起來挺乾淨的，跟石階上野蠻生長的青苔蕨草比起來大大不同，有人在定期打掃。
至於石像所坐落處則是一個突出的崖角頂端，正巧這塊空地的大小能夠容納這邊所有弟子。
「盤腿而坐，聽我指示。」徐澤生說：「背包底層的小箱有一顆藥丸，拇指大小，取出。」
劉栩打開背包從徐澤生所說的小木箱摳開卡準，裡頭就一顆藥丸。
「此乃引氣丹，加強各位感應天地靈氣、平心靜氣。」徐澤生則說：「在場有些人可能早已觸及門檻，甚至有人已經在嘗試打通基本竅穴，那就全當作旁聽。」徐澤生說：「在我指示下吞下藥丸，閉上雙目屏除雜念，天地之間的氣息……」
徐澤生所授對劉栩而言毫無必要性，雖然自散氣息，以休蟬清空竅穴路徑，但劉栩對於感應氣息的心得還在。
他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徐澤生所說的那種玄妙境界，是在一片空黑的無當中被熱烘烘的暖氣所懷抱，這些氣進入身體流入五臟六腑，他感覺自己充滿力量，劉栩相信只要他願意氣息便會停留體內，在那些基本竅穴停住並且變成一個完整的循環。
強烈的誘惑像是毒藥的蜜糖逼得他要吃下去，那股誘惑來自於想要趕快恢復力量，找回還處在聚通境界時的自己，那是真正的無所不能。
但劉栩並沒有選擇這樣做，散開了氣息。
他的基本竅穴還沒打通完整，既然都千辛萬苦下定決心要重新修煉，就得穩穩的一步一步踩回去。
龐安忽然抓住他的手，劉栩馬上張開眼，看過來的是擔憂的視線，可能是沒想到劉栩這麼快回過神，她立刻鬆手別過臉。
龐安的心思跟他一樣，她則是在擔心自己禁不住誘惑快速進入通達。
劉栩閉上眼，慢慢用引進的氣息一點點撬開身上封閉的基礎竅穴，就像是挖洞一樣，一鏟一鏟土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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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狀況怎樣？」龐安問。
「還行，進度很快。」劉栩說。
兩個人低聲問答。
「欲速則不達？」她憂心忡忡地問。
「不會。」劉栩失笑，「這次絕對不會，話說，妳很關心我？」
「啊，這，對。」咳了咳，龐安承認，「就是這樣。」
他簡直要哈哈大笑。
此時眾人驚呼，原來是狹窄的山壁走過轉角後豁然開朗，居然變成廣闊的山谷，延展的山壁開口面對綿延不絕的山脈，完全看不到盡頭，而在眾多小山峰之間則有道巨大的山脈一腳橫穿過所有山峰讓它們變得跟小孩子一樣小，劉栩想極盡視野探詢山脈的盡頭，但被對頭的山壁給擋住，看不見。
「那塊巨大的山腳就是梵門門派所座落的山脈的山腳。」羅沫說：「但我們的路程還很遠呢，今天也才第一天。」他刻意強調這件事情。
「那是什麼？」有人再度驚呼，劉栩一開始在人頭湧動的情況下還沒辦法看見，但其他為了找到位置人群越攤越長越攤越開，結果最後每個人都站在階梯邊想要看清楚讓人不住討論的奇特事物是什麼，至於接引的弟子跟講席也都沒有阻止眾人，只是要所有人注意安全。
遠遠一個木黃影朝著這邊靠近，那點越來越大，最後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個房子大小的八角形木盤正向上飛升。
「所有人往後靠著山壁，飛盤升落時會有很強大的風力。」羅沫提醒。
眾人趕緊後退抓著山壁，巨大運轉的聒噪聲朝著他們接近……
木盤有窗有門，劉栩還能看見裡頭穿著紅袍的身影，在注意到他們的時候還開了窗大喊「師弟妹加油！」、「我們在山頂等你們！」之類的話語，眾人也立刻揮手大喊回應，飛盤挾著一股可怕的風鏡，尤其是在越過他們頭頂之後更甚強烈，最後影子越來越小，聲音亦然，然後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飛盤由氣晶推動，通過強大的氣息激盪出氣流使得飛盤能穩定上升。」羅沫解說，「但因為無法在飛行時調整方向，所以我們會沿著山壁設立轉接站將飛盤接住，調整上下的位置讓它能被下一個轉接站接住。」
「這是梵門研發的嗎？」有弟子問。
羅沫點頭，「這是我們工兵學研究出來的成品，因為梵門太高，不適合保養不易的大型飛船起落，所以我們用飛盤替代。」頓了頓，又說：「參與這個研究的人全部都拿到十點學功獎勵，這可是非常多的。」
徐澤生此時道：「廢話夠多了，咱們繼續走。」他一撫黑袍，率先邁開步伐向上。
羅沫微微一笑，說：「大家跟上。」
弟子紛紛踏開腳步，這是他們朝聖者之路的第一天，甚至是第一天的剛開始，也都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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