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莫瑞克對馬修的第一印象大概是弱不禁風、狼狽,以及——
不像個神父的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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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時的氣溫還算溫暖,尚未被嚴寒侵襲的大陸並不需要多注意禦寒,但當居亞斯將全身濕的神職人員從外頭抬回來時他仍舊覺得那身打扮光是看著就很冷。
那頭蜷曲的黑髮看上去還在滴水,半闔著的無神雙眼好像在一進到屋子裡時就徹底闔上,只留下還沾有水珠的羽睫垂在那,而艾莫瑞克將這整個冷冰冰的身體接過去時對方連動都沒動一下。
白瓷般的膚色看上去有可能是天生也有可能是被冷到,艾莫瑞克此時才發現這名神職人員的長相太過引人注目,而自己在心底讚嘆過後便絲毫不帶尷尬的將這名神父扒乾淨,套上乾爽的衣物後再將人塞到棉被裡。
反正此處是女巫透過王國外的人際關係替他借來的臨時居所,暫時沒什麼人會來打擾他們,那麼本身就有成為異端資質的古物學家藏一兩個神父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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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艾莫瑞克在摸上神父那雙閉的緊了的眼睛,感受眼睫毛微微顫動以及體溫逐漸回升後,朝已經拿著一疊他寫的手稿準備照看這名神父的居亞斯比了個禁聲手勢,便慢悠悠的走出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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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神父的確不像個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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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戒備的神情讓他有一瞬間懷疑現在躺在房裡的不是神父而是大家族千金,以及那在被居亞斯搭話期間所露出的懊惱神情,彷彿不小心顯露出太多自我的懊惱神情讓他看起來似乎很想隱藏什麼。
艾莫瑞克並不怎麼關心除了身邊重要之人以外的事物,但他卻在拿著紫色鮮花時對這名用彬彬有禮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神父產生了那麼一點點好奇心。一點點,就一點點,而那一聲聽在他耳裡軟軟的林德柏格先生總讓他忍不住將視線放在對方身上。
那大概跟平時接觸古物或是邪教相關事物時的好奇心非常不同,像是現在自窗外看去時能瞧見的平靜大海,像是他手上這枝散著淡淡香味的花朵,更像是陽光和煦的下午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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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莫瑞克於那刻產生自己曾經信仰主的錯覺,隨即便將這份對他來說挺危險的心情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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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與神父對談的期間知曉對方是個隸屬醫生協會的特殊醫生兼神父,知曉他是因為被外族脅迫為了抵抗才會狼狽的全身濕,也知曉對方喜歡喝花茶,故鄉在艾因索夫內的東方,還有其他很多很多不應該在剛認識沒多久的人面前透漏的個人資訊。
神父在他面前的神情看上去很放鬆,他將這些歸功於房內充斥著的淡淡花茶香味,卻在與人對視時不小心看見對方眼裡若有似無的信任。他不曉得這是好是壞,但看著那張漂亮的面孔他知道自己只能在下一刻說錯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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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到沒有教會視線的我家、智慧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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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的眼中隱隱透著驚訝,原先以為會被拒絕的古物學家並沒有料到對方會在啜飲一口熱茶之後微乎其微的點點頭。
但現在想來這一切或許都不奇怪,就連神父答應來到潛在異端的家中作客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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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馬修.班奈特神父質疑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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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亞斯強行跟上馬修的診治行程好幾次,幾乎每次都被那名醫生用惡劣卻仍舊優雅的字眼拒絕,但醫生從來沒有一次真正的將居亞斯自身邊趕走。
黑膚青年自醫生那處獲得了專屬斗篷,獲得了來自神父珍貴的信仰建言,曾在這名神父的懷裡不爭氣的哭得像個小孩,而神父既沒有承認自己不信上帝,也沒有說明自己對上帝有多麼忠誠。
那些不該由他說出口的心聲在一次一次拜訪林德柏格家時越來越明顯,艾莫瑞克總是在想要戳破的當下回想這段日子他們相安無事了好久,但他尚且不懂自己為何會直直的盯著神父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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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這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日子裡達成奇妙的平衡,直到他們將要前往慈悲,而居亞斯只能因為諸多緣故無法跟隨時剩下他們兩個同行。
艾莫瑞克在闡述自己的理想時若有似無的觸及那些最不應該在慈悲提及的話題。
他說古物學家並不忠於上帝,並於馬修害怕的往後縮時回過頭抓住對方的手強迫那雙總是對他投以信賴的美麗眼睛與自己對視。
深褐色當中藏了恐懼、被揭穿的羞惱、對他這個一直在不斷向神父展現不忠之心的男人感到害怕,他說,可是你對上帝並不忠心吧,接著將那白瓷般細膩的手捏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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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身為不信者的神父很簡單,艾莫瑞克用簡單的理論就讓深怕自己暴露在信仰荊棘之下的神父願意走向他。
——很有成就感,但同時他也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將眼神自馬修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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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並不是單純的馬修長的很好看這種膚淺的原因。
應該不是只有這樣的,不該只有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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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智慧之前他們又走過許多地方。
慈悲的各個教堂,慈悲裡頭需要診治的病患家,以及——馬修真正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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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莫瑞克曾在義無反顧的拉著馬修跑進月光裡時想像他們就這樣瘋狂的跑回智慧會如何,他們互相牽著的手像是昭示他們兩個結成了異端同盟,被人看見之後將會一起被綁上火刑柱。
曾經想像在這個冬天裡頭兩個人一起泡在雪地裡是否會凍死,曾經想像自己的視線如果有殺傷力,那麼神父此時此刻是否早就千瘡百孔。
但最後他們來到的墓園卻不是上述任何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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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聽著馬修的故事時讓落雪逐漸佔據自己的肩頭,卻自顧自的幫對方將一切寒冷都拍掉。
他在對方愣愣地看著自己姐姐的墓碑時感受到對於死亡的另一種體悟——那是一種細膩到以前只執著於大歷史之下的自己無法體會的微小、卑微,而這些他在馬修身上看的一清二楚。
像是被遺忘在角落的堅韌小草,像是期待這一切被傾聽的孤獨,像是永遠不可能的起死回生。
艾莫瑞克在馬修不打算繼續說話時將人攬過,好像這麼做就能將壓在對方身上二十年的孤寂給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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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的姐姐去了天國,你也不會孤身一人。
他給了很可笑的承諾,他自認為很可笑,但獲得馬修的脆弱時他又不這麼想了。
——如果這就是他的答案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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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就是他的答案的話,那麼擁有他不曾擁有過的柔軟內裡的馬修是否真的能夠讓他一輩子不移開視線,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艾莫瑞克在把馬修擁入懷中時這麼想,同時在對方身上那消散不去的花茶茶香中勾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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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可以的話,就讓他的承諾成為一輩子的誓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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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ears ago.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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