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珏笑着點頭,笑意卻不達眼底,「自然是,明明已是上仙,卻平白無故受了足足十五道天雷,世間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他走前一步,低頭看我,好看的眉頭糾成川字,眼裡雷霆萬鈞,臉上蘊釀着薄怒,忍而不發,看着有幾分似玄清當年看到我燒焦了時的那個表情。然而,慕容珏給我的感覺比玄清更為可怕。玄清的怒氣是張揚外放,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到他很生氣,而慕容珏的憤怒則是深沉內斂,很難看出他到底氣到什麼程度。
不過,也可能只是我們不熟,因此我才看不出來。
正想着他究竟在氣什麼,便聽到他若有所指地道:「當年徐余安晉位上神受三十道天雷,我即位太子也不過七七四十九道。十五道天雷都夠妖修人修成仙,也不知若汝是做了什麼,才得天道如此厚愛!」依然是笑着,但最後兩字說得猶其咬牙切齒,明顯是盛怒的狀態。
這跟小半個時辰前的他大相逕庭。天雷剛現時,他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說是我以下犯上所致,但現在卻換上徐余安那種意味深長的語氣,明顯是看出了我受天雷背後暗藏的玄機!
我腦內警鐘乍然大響,心裡大驚,一瞬間竟感覺不到痛來。
偏偏徐余安還嫌火不夠盛,繼續搧風點火,他挑起半邊唇,語帶輕藐地說,「恐怕不是厚愛,而是針對吧?尋常仙人若不小心干犯天條,也不過受三四道天雷做做樣子。足足十五道天雷?看來不止幾條天規了。」他冷笑了一下,續道:「我一直提醒蘇城主為仙要有為仙樣,得事事小心,免得招惹禍端,可惜城主從不把我的話聽在耳內。上樑不正下樑歪,也難怪小晚如此膽大包天,差點闖出大禍。」說到這,他突然「哦」了一聲,眼裡泛出一絲了然,「合着是因為小晚吧?肯定是蘇城主在魂石境做了不知什麼手腳吧。」
慕容珏聞言,將視線移到我身上,「蘇若汝,可真如此?」臉上依舊笑意盈盈,眼裡卻隱着寒意,彷彿在說:你要真敢說是,看我打不打死你。
「……」我趴在地上不發一言,直接裝死!
徐余安愕然:「還真如此?」
「……」我依然不回答,某程度上卻坐實了安在我身上的罪名。
「你!」徐余安突然伸出指頭指着我,瞥了眼慕容珏,又猛地收回,咬着牙半晌,只併出三個字:「好!你、好!」言罷,反了個白眼,不再看我。
慕容珏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沉吟了一會,冷冷地問:「蘇若汝,玄清這些年難道就這樣教你?」
一句話問得無頭無腦的。
我不由得愣了愣,眼裡閃過幾分錯愕——這又關玄清何事?
還沒反應過來,慕容珏再走近了一步,「玄清就教你如此糟蹋自己身體?」依然是淡淡的語氣,但卻夾雜着凜人的寒意。
我還沒回答,徐余安突然插了一嘴:「看來都是身教。」
他不知何時踱到石壁旁,正撫摸石壁上的鐵枝,抬頭望向火山口歎道:「這洞穴,設計果然心思細密……」話到一半,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語氣中明顯帶着欽佩。
慕容珏周身氣息一沉,瞬間走到洞壁,由左到右,由上到下打量了好一會,他不咸不淡說:「他倒是有心了。」
兩位判官大人一唱一和,打着啞謎,聽得我一臉懵。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勉強支起半個身子,努力提聲問道:「你們……」
奈何聲量還是太小,話沒說完,就被徐余安沉聲打斷:「不對!既如此,天雷為何會打中她?」
對!我也想知道,天雷為何會打中我?
正想着,徐余安猛然閃到我跟前,揣詳了好一會,他突然「哈」地笑了一聲,似乎是知道自己失禮,又猛地煞住,但還是憋不住唇邊笑意。
慕容珏一個眼刀飛過去,他才略略收斂。半晌,他語帶輕笑夾雜着點無可奈何地道:「我知道了,受天雷還帶着銀簪子,也活該她成這個樣子。」
噢……原來不是避雷洞的錯,也不是我計算出錯,原來是預料之外的銀簪子的錯。
慕容珏臉色微變,我心頭反倒一輕,滅頂的痛復又席卷全身,這回真的抗不住了。
臨昏迷前,眼角的餘光裡,似是看到慕容珏斂了周身怒氣走到我身旁,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這一切都在我閉目後換成一聲長歎。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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