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臥室,林煥然揉著眼睛醒來。出乎意料的是,他感覺精神比前幾日好了不少,那種持續的疲憊感似乎有所緩解。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紫砂杯,裡面還殘留著些許深褐色的液體——那是蘇媚早上為他沖泡的「安神茶」。
林煥然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只依稀記得與蘇媚度過了一個激情的新婚之夜,然後便沉沉睡去。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熟睡時,他最親近的兩個女人已經在這間房間裡進行了一場無聲的較量。
「感覺好些了嗎?」蘇媚推門而入,端著早餐。她今天穿了一件淺藍色的旗袍,勾勒出窈窕的身姿,長髮挽成一個簡單的髮髻,顯得溫婉大方。
「好多了,」林煥然接過早餐,「這茶很有效,我睡得特別沉。」
蘇媚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復平靜:「這是特殊配方,能安神養氣。」她輕撫林煥然的臉,「今天還要去學院授課嗎?」
「嗯,早上有一節明清藝術史的課。」林煥然點頭,「這是我第一次以已婚身份出現在同事面前,估計會有不少人來『恭喜』。」
蘇媚微微一笑:「那我中午去找你吧,帶些午餐。我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林煥然有些驚訝,但很快露出喜悅的神情:「太好了!我可以帶你參觀畫室和圖書館。」
「我期待著。」蘇媚溫柔地說,眼中閃爍著某種計劃得逞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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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點半,林煥然的藝術史課剛結束。教室裡仍有幾名學生圍著他請教問題。這時,教室後門悄然打開,一道優雅的身影走了進來。
蘇媚今天特意換了一套更為正式的裝扮——深紫色的絲質套裝,內搭白色襯衫,頸間繫著一條淡金色的絲巾。這身打扮既不失優雅,又帶著藝術氣息,完美融入學院環境。
「林教授,」一名學生注意到了後門的訪客,忍不住低聲驚歎,「那位是...?」
林煥然順著學生的目光看去,臉上立刻浮現出笑意:「啊,我妻子來了。」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仍帶著新婚的喜悅和些許不適應。
「林教授的夫人真是美若天仙。」另一名女學生小聲議論道。
學生們很快告辭,林煥然走向蘇媚,後者正饒有興趣地欣賞著教室牆上掛著的幾幅複製名畫。
「這幅《韜光養晦圖》的臨摹不夠傳神,」蘇媚突然開口,指著牆上一幅明代作品,「原作中右上角的雲紋更為流暢,而且畫中隱士的眼神應該更加深邃,含有對塵世的超脫和某種隱忍的智慧。」
林煥然一怔,驚訝於妻子對明代繪畫的精準見解:「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這幅畫很少有人研究。」
蘇媚輕笑:「略有涉獵。明代的山水畫我格外喜歡,尤其是那種將自然與人文精神融為一體的表達方式。」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懷舊,「那個時代的藝術家,對生命和自然有著獨特的理解。」
林煥然越聽越著迷,他從未想過蘇媚對藝術史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當她談論起明代畫作中的筆法和意境時,那種投入和熱忱,彷彿她親身經歷過那個時代。
「我們去參觀一下學院的收藏室吧,」林煥然提議,「那裡有幾幅難得一見的真跡。」
走在學院的長廊上,林煥然與蘇媚引來了無數注目。新婚的林教授帶著他那位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妻子,成了當日學院最熱門的話題。蘇媚優雅的舉止和談吐,讓人很難將她與什麼「畫中精靈」聯繫起來——她表現得就像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藝術愛好者。
收藏室內,蘇媚面對一幅元末明初的山水畫,驀然停下腳步,臉色微變。
「這幅...是張誠的作品?」她的聲音略帶顫抖。
林煥然走近仔細看了看簽名:「確實是,你怎麼一眼就認出來了?張誠的作品在坊間很少見。」
「他的筆觸很特別,」蘇媚的指尖在畫作上方輕輕掠過,彷彿在撫摸某種記憶,「每一筆都蘊含著...某種力量。」
林煥然只道是藝術上的見解,卻沒注意到蘇媚眼中一閃而過的憎恨。她盯著那幅畫,如同凝視著一個古老的敵人。
參觀結束後,林煥然和蘇媚準備離開學院。剛走到大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趙靈兒正站在學院門口的梧桐樹下,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靈兒?」林煥然驚訝地喊道,「你怎麼來了?」
趙靈兒今天一身淺綠色長裙,樸素中透著清新,整個人如同一株新竹,挺拔而富有生機。見到林煥然和蘇媚一起出現,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警覺,但很快就掛上了溫和的微笑。
「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太好,」趙靈兒上前,將食盒遞給林煥然,「這是我熬的藥膳,可以幫助恢復元氣。」她的目光轉向蘇媚,「蘇夫人好,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
「趙小姐真是體貼,」蘇媚微笑回應,但眼中的溫度不及嘴角,「不過你不必這麼麻煩,我已經準備了滋補的食材,晚上要為煥然做一頓營養晚餐。」
「是嗎?」趙靈兒的語氣依舊輕柔,但林煥然卻從中察覺到一絲火藥味,「我記得煥然從小體質虛弱,需要特別調理。我對他的體質很了解,知道什麼最適合他。」
「哦?」蘇媚挑眉,「但作為他的妻子,我想我更了解他現在的需求。」她刻意加重了「妻子」二字。
空氣中的緊張感幾乎凝結成實質。林煥然尷尬地站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趙靈兒突然轉向林煥然,「不如我今晚登門拜訪,順便帶些祖傳的藥材。蘇夫人做西餐,我帶中式藥膳,豐富一下你們的餐桌。」
蘇媚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微笑道:「好主意,我正想多了解煥然的朋友們。歡迎之至。」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表面和諧,眼神卻似利劍交鋒。
林煥然只覺得頭大如斗——直覺告訴他,今晚絕不會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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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林宅廚房內。
蘇媚正在準備她承諾的「西式晚餐」——牛排、沙拉和紅酒燉梨。她熟練地處理著食材,動作優雅而精準,彷彿這是她做過無數次的事情。
門鈴響起。林煥然去開門,趙靈兒站在門外,手裡提著幾個食盒和一個藥包。
「煥然,」她微笑著進門,「我帶了些食材,想當場為你做幾道藥膳。」
趙靈兒走進廚房,與正在切牛排的蘇媚打了個照面。廚房不大,兩個女人站在同一空間內,空氣瞬間變得凝重。
「需要幫忙嗎?」趙靈兒放下食盒,看著蘇媚的料理。
「不必,」蘇媚頭也不抬,「我很清楚如何讓食物保持最佳口感和營養。」
趙靈兒不以為然,開始在廚房另一側準備自己的料理——人參鱘龍湯和靈芝燉烏雞。她熟練地切著藥材,動作乾淨利落。
「蘇夫人,」趙靈兒突然開口,「我注意到你的牛排醃製方式不太適合煥然。他脾胃偏弱,不適合太多黑胡椒,容易引起腸胃不適。」
蘇媚的刀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趙小姐真是關心則亂。煥然的體質這些天來一直在改善,完全可以適應西式料理。」
「改善?」趙靈兒輕笑一聲,「我看他臉色比以前還要蒼白,眼下青影更重了。這叫改善?」
「至少他每晚都睡得很香,精神也很好,」蘇媚反擊道,「不像某些人總是擔心過度,甚至夜訪他人閨房。」
這句話如同一把尖刀,直刺趙靈兒心中的痛處。廚房內的溫度彷彿驟然下降。
「我只是盡朋友的責任,」趙靈兒的聲音變得冰冷,「而不是像某些人,打著關心的幌子,實則在...吸取他人精氣。」
話已出口,兩人之間的偽裝再也無法維持。
蘇媚猛地轉身,刀尖直指趙靈兒的砧板,將一根人參劈成兩半:「你的藥材未必適合他,反而可能破壞我的...調理。」
趙靈兒眼疾手快,一把抓起蘇媚切好的牛排扔進垃圾桶:「你的西餐也未必合他口味,倒是可能加速他的...虛弱。」
「你敢!」蘇媚怒極,一把抓住趙靈兒的長髮,「知不知道這牛排多少錢!」
「呸!」趙靈兒也不甘示弱,揮手一巴掌打在蘇媚臉上,「在我眼裡,你跟這牛排一樣,都是外來的劣質品!」
「賤人!」蘇媚吃痛,松開抓髮的手,改抓趙靈兒的衣領,「沒本事讓他愛上你,就想用下三流手段來破壞我們的婚姻?」
「妖女!」趙靈兒一把揪住蘇媚的髮髻,使其散落開來,「利用妖術迷惑他,還好意思說愛?你懂什麼是愛?」
兩人在狹窄的廚房內扭打起來,廚具碗碟叮叮當當掉落一地。蘇媚的指甲在趙靈兒臉上留下了一道紅痕,趙靈兒則狠狠踩了蘇媚一腳,後者痛呼出聲。
情況即將失控,眼看兩人就要動用非常手段——蘇媚的指尖已隱約泛出紅光,而趙靈兒的唇角正低聲念動某種咒文。
「發生什麼事了?」林煥然聞聲趕來,站在廚房門口目瞪口呆。
兩個女人立刻停下動作,迅速調整情緒和儀態。蘇媚重新扎起散亂的頭髮,趙靈兒則整理被扯皺的裙擺。
「沒什麼,」蘇媚強作笑顏,「我們只是在討論...料理方法。」
「是啊,」趙靈兒平復呼吸,「關於什麼食材更適合你的體質,有些...專業上的分歧。」
林煥然半信半疑,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廚房一片狼藉,空氣中還殘留著火藥味,這哪裡像是「討論」?但他不願深究,只希望晚餐能順利進行。
「那個...我都喜歡吃,」他試圖緩和氣氛,「不如兩種都準備一些?」
兩個女人同時轉向他,擠出一模一樣的虛假微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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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林煥然面前擺著兩盤截然不同的食物——蘇媚準備的西式牛排和紅酒,以及趙靈兒熬製的藥膳湯品。兩個女人分坐他的兩側,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先嘗嘗我的牛排,」蘇媚柔聲道,「我特意選了最嫩的部位,搭配了紅酒醬汁,既美味又能增強體力。」
「還是先喝點藥膳湯吧,」趙靈兒溫柔地說,「開胃消食,而且能補充氣血。」
林煥然尷尬地看著兩盤食物,猶豫片刻,決定同時取用——左手拿起酒杯,右手端起湯碗。
「味道...都很好,」他勉強笑著,「真是...營養均衡。」
實際上,牛排的香氣與藥膳的苦味在口中衝突,味覺體驗如同一場災難。但他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只能強忍著一口接一口地吃著。
「再多吃點牛排,」蘇媚微笑著又往他盤子里添了一大塊,「你需要足夠的蛋白質。」
「再喝碗湯,」趙靈兒不甘示弱,往他碗里倒滿褐色的藥湯,「裡面的靈芝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品。」
林煥然的胃部已經發出抗議,但在兩人的注視下,他只能繼續進食,臉上的痛苦表情越來越明顯。
「媚兒,靈兒,」他試圖轉移話題,「你們不多吃一點嗎?」
「我已經吃飽了,」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然後同時怒視對方。
餐後,趙靈兒提出要為林煥然把脈檢查。蘇媚雖然不悅,但也不便阻止。
「你的脈象很弱,」趙靈兒輕聲道,手指搭在林煥然的手腕上,「元氣持續流失,雖然比昨晚好一些,但遠未恢復。」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蘇媚一眼。
「或許是工作太累,」蘇媚插話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不需要外人操心。」
「我想請林教授看看一份古籍資料,」趙靈兒突然轉向林煥然,「關於明代畫作的。既然蘇夫人對明代藝術也有研究,不妨一起討論。」
蘇媚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什麼古籍?」
「我家祖傳的一些記載,」趙靈兒微笑道,「特別是關於某些...特殊畫作的記錄。我想林教授作為藝術史專家,一定會感興趣。」
這是一次明顯的試探,趙靈兒在暗示她掌握了關於蘇媚過去的資料。
「當然,」蘇媚表面鎮定,「不過要選個好時機。最近煥然需要多休息,不宜過度勞神。」
「時機?」趙靈兒意味深長地說,「時機確實重要。錯過了某些...關鍵時刻,可能就無法挽回了。」
兩人的對話充滿暗示與威脅,但林煥然卻渾然不覺,只是為終於結束了這頓折磨人的晚餐而感到慶幸。
夜深,趙靈兒告辭離去。臨走前,她留下了更多的「安神茶」,囑咐林煥然每日服用。蘇媚則一直保持著表面的禮貌,送她到門口。
「趙小姐,」蘇媚在門前低聲道,確保林煥然聽不見,「別以為一包茶葉就能阻止我的計劃。」
「蘇夫人,」趙靈兒同樣壓低聲音,「別以為一紙婚書就能讓你逃脫天師的法眼。」
兩人再次對視,眼中都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趙靈兒離開後,蘇媚回到屋內,臉上重新掛上溫柔的微笑。她為林煥然泡了一杯茶——正是趙靈兒留下的安神茶。
「喝吧,」她柔聲道,「靈兒說這對你有好處,我想她這點是不會騙人的。」
林煥然接過茶杯,心中感慨萬千。他隱約感覺到這場晚餐背後的波濤洶湧,但無法理解其中的深意。他只知道,自己夾在妻子和青梅竹馬之間的位置,變得越來越尷尬。
他不知道的是,今晚的對峙只是一個開始。而當他啜飲著茶水時,紅嫁衣正靜靜地躺在衣櫥深處,在黑暗中微微蠕動,如同一個等待時機的獵手。窗外,血月雖已隱去,但它的影響仍在持續——林煥然胸前的紅痕在慢慢擴大,雖然被衣物遮掩,卻如同一個不斷成長的符文,預示著某種儀式的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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