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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靈兒在密室中佇立良久,手指輕撫著那本翻開的古籍,眼神凝重而堅定。八卦陣的火焰依舊跳躍,將她的側影拉長,映在牆上如同一尊守護神像。雪影靜靜臥在她腳邊,偶爾抬頭,墨藍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人性化的關切。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趙靈兒輕聲說道,彷彿在向雪影解釋,卻更像是在堅定自己的決心,「血月之夜還有不到三週,而我們需要更多證據。」
將古籍小心收好,趙靈兒迅速收拾了幾件必需品——銅鏡碎片、黑羽、一張泛黃的族譜殘頁,以及一小瓶天師血。這些物品被她細心包裹,放入一個繡有雲紋的錦囊中。
「照顧好這裡。」她對老夥計交代,「我需要回祖宅一趟,最多三天就回。」
「是要請示老爺子嗎?」老夥計神情凝重。
趙靈兒點頭:「不只是請示。我需要查閱祖宅的秘藏古籍,特別是關於『靈媒體質』的記載。」
清晨,靈芝堂外停著一輛簡樸的馬車。趙靈兒換上一套素青色的旅行衣裝,腰間繫著一條刺繡精細的銀色絲帶,髮髻簡單挽起,氣質清冷而堅毅。雪影躍上馬車,緊貼著她坐下,似乎能感知她的不安。
「去天師祖宅。」她對車夫說道,聲音低沉而清晰。
馬車漸行漸遠,留下老夥計立於門前,神情複雜。霧氣彌漫的清晨街道上,趙靈兒透過車窗望向林煥然住所的方向,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擔憂、不捨,還有一絲堅定的執著。
「我一定會救你,就算你恨我。」她在心中默念,手指緊握著那個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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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祖宅位於城郊一處環山而建的庭院,遠離塵囂,被一圈古老的柏樹環繞,顯得神秘而莊嚴。入口處的石獅已被歲月磨得光滑,卻依然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威嚴。
當馬車行至門前,尚未停穩,大門便從內打開。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佇立門口,身著淡灰色長袍,腰間掛著一串古樸的銅鈴。他看似普通長者,眼神卻銳利如鷹,渾身散發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爺爺。」趙靈兒下車行禮,神情肅穆。
「我知道你會來。」趙老爺子點頭,聲音渾厚有力,「昨夜銅鈴自鳴,祖塔紙燈無火自燃。天機有變,不尋常啊。」
兩人穿過一條長長的迴廊,兩側懸掛著歷代天師的畫像。迴廊盡頭是一座三層樓閣,檐角翹起,古色古香,門上雕刻著繁複的符文。
「祕藏閣」——這是趙家收藏古籍和法器的地方,非重大事件不得開啟。
趙老爺子從腰間取下一把青銅鑰匙,輕輕一轉,門上的符文泛起淡淡藍光,然後門無聲無息地開啟。
「說吧,是什麼事讓你如此匆忙回來?」趙老爺子領著孫女進入閣樓,點亮了幾盞油燈。閣樓內書架林立,每個書架上都放滿了古籍卷軸,空氣中彌漫著檀香和陳舊紙張的氣息。
趙靈兒將事情一一道來——林煥然購得的畫作,畫中女子蘇媚的出現,林煥然的身體變化,以及蘇媚聲稱婚禮可破解封印的說法。她特別強調了血月之夜婚禮的安排,以及自己發現的古籍記載。
趙老爺子聽完,長歎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歷史果然在重演。」他走向一處隱蔽的書架,取出一本殘破的古籍,「先看看這個。」
趙靈兒接過古籍,只見封面上寫著《天師世家志·異能錄》。她小心翻開,紙頁已泛黃斑駁,但文字依然清晰可見。她快速瀏覽,很快找到了關鍵內容:
「靈媒體質,百年難遇,具此體質者,能通鬼神,可為靈體引路,亦可滋養妖物而不覺耗。識此體質法:一、常見異夢;二、畫技超凡,可引靈入畫;三、體內陽氣充盈,可供妖物吸取數月而不亡。」
「林煥然...」趙靈兒輕聲喃喃,「他確實符合這些特徵。」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趙老爺子指向下一段文字,「繼續看。」
「若靈媒與妖物結契,尤其血月之夜,妖可藉其靈力破除束縛,奪取肉身,反客為主。屆時靈媒魂魄將被囚於妖物原處,永世不得超生。」
趙靈兒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這正是蘇媚的計劃!」
「還不止於此。」趙老爺子帶她走向另一個書架,取出一捲泛黃的族譜,「你看看這個。」
族譜上記載了趙家三百年來的世系,趙靈兒順著爺爺的手指看去,在一個名叫趙明遠的祖先旁邊,註明了「殉職於崇禎十年,為擒妖所困,後由其長女趙霜收妖,葬於家族靈塔」。
「這是...」
「你的十二代祖先。」趙老爺子神色凝重,「他就是你前日所說的『類似案例』中的天師。他也遇到了一個畫中妖,也是在血月之夜舉行了所謂的『解救儀式』,結果...」
「他的靈魂被囚禁,身體被妖物佔據?」趙靈兒驚訝地問。
「正是。」趙老爺子點頭,「那妖物借他的身份為禍一方,後被他的女兒趙霜識破並收服。趙霜為了救父,自創天師秘法,將自身一半靈力注入法器,才勉強封印了妖物,但代價是...」
「她的壽命大幅縮短。」趙靈兒接過話頭,眼中閃過一絲悲痛,「這就是你常說的『天師血脈的責任』。」
趙老爺子點頭,走向閣樓深處的一個木匣,取出一枚古樸的銅鏡碎片:「這是當年趙霜用以封妖的銅鏡碎片之一,其餘碎片散落各處,我們只尋回了三片。」
趙靈兒從懷中取出自己的銅鏡碎片,輕輕與爺爺手中的碎片拼合。兩片碎片瞬間發出微光,完美契合,彷彿從未分離。
「這就是為何我們家族一直守著這份責任。」趙老爺子沉聲道,「那妖物的本體雖被封印,但其魂魄可能逃脫,附於其他畫作,伺機而動。每逢血月之年,我們都會特別警惕。」
趙靈兒若有所思:「所以蘇媚可能就是當年那個妖物的魂魄,藉由張誠的畫再次出現?」
「很有可能。」趙老爺子點頭,「而且更可怕的是,我擔心林煥然可能與趙明遠有某種聯繫。」
「你是說...轉世?」
「或者血脈關聯。我們需要調查林煥然的家族背景。」趙老爺子走向另一個書架,「而在此之前,我們先查查蘇媚所謂的『家族背景』。她對林煥然說了什麼?」
趙靈兒回憶道:「她聲稱自己是蘇州名門閨秀,後進宮為女官,得罪了張誠,被囚入畫中。她還提到自己的家族與江南絲綢有關。」
趙老爺子輕哼一聲,取出幾本史籍:「那我們就從明末清初的蘇州名門查起。」
接下來的一天半,祖孫二人徹夜未眠,查閱了大量史籍、族譜和地方志。天師世家收藏豐富,不僅有官方記載,還有許多民間秘聞。他們查遍了明末清初蘇州所有與絲綢相關的大族,甚至擴展到整個江南地區,卻找不到任何符合蘇媚描述的家族或人物。
「全是編造的。」趙靈兒合上最後一本族譜,神情凝重,「她的身份背景完全是虛構的。」
「這更證實了我們的猜測。」趙老爺子點頭,「接下來,我們需要研究如何對抗她。」
他領著趙靈兒來到祕藏閣的最深處,那裡有一個被符咒封印的石室。趙老爺子咬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在門上的符咒上,石門緩緩開啟。
石室內光線昏暗,中央放著一個青銅祭壇,壇上擺放著各種古老的法器——銅鈴、桃木劍、五色線、符紙、朱砂等。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壇正中的一個水晶容器,裡面懸浮著一片殘破的畫布,上面隱約可見一個女子的模糊身影。
「這是...」趙靈兒睜大眼睛。
「趙明遠當年從妖物本體上撕下的一塊碎片。」趙老爺子輕聲解釋,「我們一直保存著它,作為防範的憑證。」
趙靈兒走近細看,只見那畫布碎片上的女子身著紅衣,半張臉龐清晰可見,與蘇媚有七分相似,卻又有微妙的不同——眼神更加冷酷,唇角帶著一絲殘忍的弧度。
「這不是完全相同的畫作,但氣息很接近。」趙靈兒感受著碎片散發的氣息,「可能是同源但不同時期的作品。」
「妖物魂魄轉生,形象會有細微變化。」趙老爺子取出一本古老的手抄書,「這是趙霜留下的《除妖手記》,裡面詳細記載了她當年對抗妖物的方法。」
趙靈兒小心翻閱這本珍貴的手記,只見其中繪製了各種繁複的符咒,以及詳細的法術操作步驟。她的目光停在一頁標題為「血月封妖陣」的內容上:
「血月之夜,妖力最盛,亦是最易控制之時。設陣需天師血、銅鏡、桃木劍、五色線各一,朱砂書符於劍上,引妖入陣。陣成之際,以銅鏡照妖,現其原形。然需注意,若妖已與人結契,需先斷其契約,否則人亦遭殃...」
「斷契約...」趙靈兒皺眉,「這是關鍵,但如何斷?」
趙老爺子指向下一段:「需契約雙方至少一方自願放棄,或有更強之物取代契約。若二者皆不可得,唯有...」
「唯有犧牲天師自身靈力,強行斷之。」趙靈兒讀完最後一句,神情凝重。她抬頭看向爺爺:「這就是趙霜付出的代價?」
趙老爺子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悲痛:「天師的責任就是保護世間,即便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趙靈兒沉默片刻,忽然問道:「爺爺,你相信妖物都是邪惡的嗎?」
趙老爺子似乎有些意外,思索片刻才回答:「世間萬物,善惡難分。妖之初心,未必全惡,但其行徑,常害人命。我們阻止的不是其存在,而是其傷人之舉。」
趙靈兒若有所思:「所以如果有妖不害人,甚至想與人和平共處,我們也該給他們機會?」
「理論上是。」趙老爺子審視著孫女,「但歷史告訴我們,妖物的天性難改。特別是畫皮妖,他們必須吸取人類精氣才能生存,這本質上就是害人。」
趙靈兒沉默不語,心中思緒萬千。爺爺的話很有道理,但她無法忘記林煥然堅稱蘇媚是真心的,無法忽視他們之間似乎真實存在的情感。
「做好準備吧。」趙老爺子拍拍她的肩膀,「我們只有不到三週的時間,而你將面對一個艱難的選擇——是救你的朋友,還是保全你們的情誼。」
「我已經選擇了。」趙靈兒抬頭,眼神堅定,「就算他恨我一輩子,我也要救他。」
趙老爺子欣慰地笑了:「不愧是我趙家的傳人。」他從祭壇上取下一枚古樸的玉佩,遞給趙靈兒,「帶上這個,它能增強你的法力。」
玉佩溫潤古舊,中間雕刻著一個複雜的符文,觸手微涼,卻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趙靈兒虔誠地接過,掛在頸間。
「還有一事。」趙老爺子表情變得嚴肅,「我已通知族中其他天師,血月之夜將有大行動。但主導權在你手中,畢竟這是你的戰鬥。」
趙靈兒點頭致謝:「我明白了,會謹慎行事。明天一早我就返回城中,繼續調查林煥然的家族背景,尋找可能的血脈關聯。」
「去吧,記住,時間緊迫。」趙老爺子目送孫女離開石室,眼中既有欣慰,又有深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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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趙靈兒帶著大量資料和法器離開天師祖宅。除了《除妖手記》的複本,她還帶走了一面小巧的銅鏡、一把特製的桃木劍,以及五色線和大量符紙。這些都是血月封妖陣的必備物品。
馬車途中,趙靈兒閉目養神,思緒卻飛向遠方。她想起林煥然對蘇媚的癡迷,想起他眼中的真摯情感;同時又想起古籍中的可怕記載,想起趙明遠的悲慘結局。這一切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心如刀絞。
「雪影,」她撫摸著身旁的白犬,低聲說道,「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如果林煥然真的愛蘇媚,我有什麼權利阻止他們在一起?」
雪影抬頭,墨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她,似乎在說:「你知道真相,就有責任阻止悲劇。」
趙靈兒苦笑:「是啊,知道真相就是最大的負擔。」她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但他會恨我的,如果我在婚禮上揭穿蘇媚...」
馬車漸漸駛入城中,趙靈兒的思緒回到現實。她決定先回靈芝堂整理資料,然後著手調查林煥然的家族背景。如果他真的與趙明遠有血脈聯繫,這或許能解釋為何蘇媚會選中他。
當馬車經過繁華的街道,趙靈兒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林煥然正站在一家珠寶店前,似乎在挑選什麼。她下意識地向車窗傾身,卻又迅速縮回,不想被發現。
「停一下。」她對車夫說道,然後向雪影使了個眼色,「去看看他在做什麼。」
雪影靈巧地跳下馬車,融入街頭的人群和陰影中。不一會兒,它回來了,嘴裡叼著一張小紙片。趙靈兒接過一看,是珠寶店的訂單收據——林煥然訂製了一套名為「永結同心」的婚禮首飾,黃金打造,鑲嵌紅寶石,耗資巨大。
「他是認真的...」趙靈兒喃喃道,心中一痛。
然而,她很快打起精神,下定決心。無論林煥然做什麼準備,無論他多麼深愛蘇媚,她都不能坐視他走向自我毀滅。哪怕代價是永遠失去他的友誼,她也要在血月之夜揭露真相,阻止這場婚禮。
「回靈芝堂。」她對車夫說道,聲音堅定而平靜。
馬車繼續前行,穿過喧囂的街巷,載著一顆堅定而哀傷的心,驅向命運的交匯點。趙靈兒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她必須尋找更多證據,準備更充分的法術,為血月之夜的最終對決做好準備。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林煥然滿心歡喜地離開珠寶店,手中握著訂單,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正帶著驚人的發現和沉重的決心回到城中,準備在最美好的時刻揭露最殘酷的真相。
天空中,一隻墨黑的烏鴉盤旋而過,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彷彿命運的使者,默默見證著即將展開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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