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元丹在林煥然掌心泛著微光,如同一顆凝固的紅寶石。他沉思片刻,最終將丹藥放入口中。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溫熱的氣息迅速流遍全身,如同融化的雪水浸入乾涸的河床。他感到一股久違的活力湧上,精神為之一振。林煥然驚訝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剛才的眩暈感已經消失無蹤。
「靈兒的丹藥果然不凡。」他喃喃自語。
雪影在房間角落抬起頭,墨藍的眼睛閃爍著欣慰的光芒。林煥然朝它微微一笑,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向書桌上的檀木匣——那個裝著蘇媚新畫的匣子。
就在他猶豫是否應該告訴蘇媚他服用了養元丹時,書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林老師,您的畫準備好了嗎?」電話那頭是徐先生急切的聲音,「明天就是展覽開幕日,我們需要今天下午就將畫作布置好。」
林煥然這才想起,上個月徐先生便邀請他參加畫廊季度展覽,他甚至已經在宣傳冊上列出了他的新作《春暖花開》。這幅畫是他在為蘇媚創作新畫前完成的作品,描繪的是一位站在盛開櫻花樹下的女子背影——那模糊的輪廓和氣質,無疑是以蘇媚為靈感。
「當然,徐先生,」林煥然迅速回答,「我下午就送過去。」
掛斷電話,他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養元丹的效力讓他精神煥發,彷彿許久未嘗的活力重新回到了身體。或許這正是一個轉機,讓他既能維持與蘇媚的聯繫,又不至於健康持續惡化。
下午三時,林煥然小心地將《春暖花開》送到了徐家畫廊。畫作以淡雅的米色外框裝裱,畫面上的女子背對觀者,站在櫻花樹下,粉色的花瓣紛飛,她的長髮和淺色衣袂隨風飄揚,與花瓣交織在一起,模糊了人與自然的界限。女子的側臉若隱若現,僅能窺見一抹微笑的弧度,卻已足夠讓人感受到那份超然脫俗的美。
「太美了,林老師!」徐先生讚歎道,「這將是明天展覽的壓軸之作。」
布置現場時,林煥然注意到不少畫廊工作人員都駐足在他的作品前,眼中流露出驚艷之色。其中一位年輕女助理甚至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觸碰畫面,又在即將接觸的一刻縮回了手,彷彿畫中的美感太過強烈,讓她既想親近又心生敬畏。
「林老師的畫技更精進了,」一位資深布展師感歎,「這幅畫中的女子,看似背影卻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情緒...太神奇了。」
林煥然微笑不語。他知道,這幅畫之所以有如此魔力,是因為創作時他腦海中滿是蘇媚的身影。那些線條、色彩、光影的處理,都來自於他對她的深刻印象和無盡思念。
回家的路上,林煥然感到胸中湧動著一股久違的創作熱情。養元丹的效果持續發揮著作用,讓他的精神和體力都明顯好轉。此刻的他,既期待著明天的展覽,也迫不及待想與蘇媚分享這個好消息。
一進家門,他便直奔書房,打開檀木匣。畫中的蘇媚似乎已經等候多時,她穿著一襲天青色的長裙,髮間簪著一朵小小的白玉蘭,正倚在湖心亭的欄杆上,眼神中滿是期待。
「你回來了。」她的聲音輕柔如絲,「感覺好些了嗎?」
林煥然點頭微笑:「好多了。明天我有一幅畫要在徐家畫廊展出,名為《春暖花開》。」
蘇媚眼睛一亮:「是以我為靈感創作的那幅?」
「你記得?」林煥然有些驚喜。
「當然記得,」蘇媚的表情變得溫柔而深情,「你創作時的每一筆、每一劃,我都能感受到。就像你說的...我們之間有種特殊的連接。」
林煥然心頭一熱。就在養元丹的功效下,他第一次覺得,或許自己與蘇媚之間的聯繫不僅僅是單向的能量流失,而是一種真正的心靈共鳴。
「你能...感受到我的情緒嗎?」他試探性地問道。
蘇媚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比你想像的還要多。尤其是你情緒強烈的時候,你的喜悅、憂傷、期待、恐懼...都如同波紋一般傳遞給我。」她頓了頓,「就像現在,你的心跳加速了,是因為我的話讓你既興奮又有些害怕,對嗎?」
林煥然驚訝地點頭。蘇媚對他情緒的精準洞察令人心驚,卻又莫名地親密。這種被完全理解的感覺,對一個內心深處始終有些孤獨的藝術家來說,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如果...」他猶豫了一下,「如果我明天能帶你去參加展覽開幕式就好了。」
蘇媚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隨即又展露笑顏:「我會在畫中陪伴你的。而且,不是還有一幅以我為靈感的畫在展出嗎?某種程度上,我也會在那裡。」
她的話語溫柔而體貼,卻帶著難以言說的哀傷。林煥然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想要為她做更多,讓她能真正自由地行走在陽光下。
「我會繼續找方法幫你,」他堅定地說,「不只是一時的現形,而是真正的自由。」
蘇媚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輕聲道:「時間不多了...血月之夜即將來臨。那將是一個重要的機會。」
「血月之夜?」林煥然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那是什麼?」
「是...」蘇媚欲言又止,「是一個可能打破界限的特殊夜晚。屆時月亮會變成血紅色,畫中世界與現實的界限會暫時變得模糊。」
林煥然心頭一震。「血月之夜」——這個詞彷彿有某種魔力,讓他想起前幾天在趙家時那種奇怪的氛圍。趙靈兒和她的祖母似乎也在為什麼特別的事情做準備。現在蘇媚也提到了血月之夜,顯然這個神秘的夜晚比他想像中更為重要。
「什麼時候?」他急切地問道。
「下個月的十五,」蘇媚回答,「子時。」
一個月後...林煥然心中既有期待又有隱隱的不安。不知為何,他感到事情正朝著某個無法預測的方向發展,而他和蘇媚都被捲入了這股洪流中。
「明天的展覽,」蘇媚突然轉變話題,「我希望能看到現場的情況。如果可以,晚上回來後你能進入畫中與我分享嗎?」
林煥然遲疑了一下。上次進入畫中世界後,他的身體狀況急劇惡化。雖然現在服用了養元丹,感覺好多了,但再次進入畫中是否明智,他心裡沒有把握。
看出他的猶豫,蘇媚柔聲說道:「我會控制時間,不會讓你待太久。而且...」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有個小禮物要送給你,一定會讓你喜歡的。」
這個神秘的承諾最終打消了林煥然的疑慮。「好,我答應你。」
當晚,林煥然難得地睡了個好覺,養元丹的功效和即將到來的展覽讓他心情舒暢。
展覽當天,林煥然穿著一套深藍色西裝,打了一條素雅的灰色領帶,顯得既正式又不失藝術家的氣質。他提前一小時到達畫廊,想再次確認自己作品的布置情況。
意外的是,畫廊門口已經排起了小隊伍。徐先生滿臉喜色地迎上來:「林老師,您的大名果然響亮!昨天工作人員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您的新作預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是嗎?」林煥然有些意外。他平日甚少關注這些,但看著門口等待的人群,確實感到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走進畫廊,林煥然立刻注意到自己的《春暖花開》被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畫作周圍已經擺放了幾把精緻的座椅,顯然是預計會有人長時間駐足欣賞。
上午十點整,畫廊正式開放。人流如潮水般湧入,其中不乏藝評家、收藏家和媒體記者。出乎林煥然意料的是,許多人一進門就直奔他的作品而去,彷彿早有耳聞。
「這就是傳說中的《春暖花開》!」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讚歎道,「林老師的筆觸更加靈動了,尤其是這位女子的氣質,彷彿能穿透畫面直達人心。」
「我覺得最神奇的是背影的處理,」另一位穿著考究的收藏家說道,「明明看不清面容,卻能讓人感受到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這種技巧,已經超越了純粹的技法範疇。」
評論聲此起彼伏,林煥然站在不遠處,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這些讚美確實令人愉悅,但他清楚,畫作之所以有如此魔力,很大程度上源於蘇媚那不可言說的超自然魅力。
「林老師,」一位著名藝評家走上前來,「我必須說,這幅畫有靈魂。現代藝術中很少能見到如此富有靈性的作品了。我想為《藝術與人生》雜誌專訪您,可以嗎?」
正當林煥然應對各方讚譽之際,一抹熟悉的身影從畫廊入口處走了進來。趙靈兒今天穿著一身淺灰色的旗袍,髮髻簡單盤起,一支玉簪橫穿其中。她的穿著素雅卻不失優雅,在華麗的展覽現場反而顯得格外脫俗。
林煥然與她目光相遇,不由自主地舉手示意。趙靈兒微微點頭,緩步走向他的畫作。
看到趙靈兒出現在展覽現場,林煥然心中既有些緊張,又帶著莫名的期待。她會喜歡這幅畫嗎?會看出這畫中的女子是以誰為靈感嗎?
趙靈兒在《春暖花開》前駐足良久,臉上表情莫測。她的目光掃過畫中女子的每一個細節,最後落在那若隱若現的側臉上。林煥然看到她的眉頭微微蹙起,隨即又舒展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思的神情。
終於,趙靈兒從畫前轉身,朝林煥然走來。
「煥然,」她的聲音平靜而溫和,「這幅畫...很美。」
「謝謝,」林煥然不知為何有些緊張,「你真的喜歡嗎?」
「畫技無可挑剔,」趙靈兒真誠地說,「那個背影...非常有靈氣。」她頓了頓,「看得出你投入了很多情感。」
這句話背後的含義讓林煥然心頭微顫。趙靈兒顯然看出了畫中女子的原型,但她選擇了一種委婉的方式表達。
「你...還好嗎?」趙靈兒關切地問道,目光掃過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前天好多了。」
「養元丹很有效,」林煥然坦誠道,「謝謝你。」
趙靈兒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色:「我很高興。」她望了望周圍的人群,「看來你的畫很受歡迎。」
「出乎意料的受歡迎,」林煥然也笑了,「徐先生說畫廊的社交媒體昨天就炸了。」
「不奇怪,」趙靈兒意味深長地說,「這幅畫確實有...特殊的吸引力。」
就在兩人交談間,一位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走近徐先生,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徐先生的臉上立刻綻放出驚喜的笑容,他快步走向林煥然。
「林老師!好消息!」徐先生壓低聲音,卻難掩興奮,「吳氏基金會的吳先生對您的畫非常感興趣,開出了五萬元的收購價!」
林煥然瞪大了眼睛。這個價格遠超他的預期,甚至是他過去作品最高售價的三倍。
「這...」他一時語塞。
「我建議您接受,」徐先生熱切地說,「吳先生是新晉的藝術收藏大鱷,他收藏的作品幾乎都會升值。更重要的是,這會大大提升您在藝術市場的身價!」
林煥然正在猶豫之際,趙靈兒悄聲道:「煥然,我能看看畫框嗎?」
「畫框?」林煥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同意。
趙靈兒向徐先生歉意地一笑:「徐先生,能否容我近距離看看這幅畫的裝裱?我對框架藝術也很感興趣。」
徐先生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彬彬有禮地答應了。趙靈兒走到畫前,彎下腰,目光細緻地掃過畫框的每一個角落。忽然,她的身體微微一僵,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林煥然注意到她的變化,不動聲色地走到她身邊:「怎麼了?」
趙靈兒直起身,臉色變得凝重:「這個畫框...有問題。」
「什麼問題?」
「角落處有極其細微的符文痕跡,」趙靈兒壓低聲音,「是一種特殊的...引魂符。」
「引魂符?」林煥然心頭一震,「什麼意思?」
「意味著這幅畫不只是描繪她,」趙靈兒嚴肅地說,「還在吸引觀者的魂魄。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會被它深深吸引,甚至願意出高價購買。」
林煥然感到一陣心悸。他確信自己畫框上並沒有刻畫任何符文,那麼這些痕跡是何時、如何出現的?
就在他思索之際,徐先生再次走了過來:「林老師,吳先生等得有些著急了...」
「告訴他,這幅畫不賣。」林煥然突然做出決定。
「什麼?」徐先生難以置信地問道,「但這個價格...」
「價格不是問題,」林煥然平靜地說,「這幅畫對我有特殊意義,我想保留它。」
徐先生看上去既失望又困惑,但他尊重藝術家的決定,只得點頭退下。
「為什麼不賣?」趙靈兒輕聲問道。
林煥然面色凝重:「如果你說的沒錯,這幅畫已經不只是普通的藝術品。我不能讓它落入他人之手,可能會有危險。」
趙靈兒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讚許和感動。她輕輕拍了拍林煥然的手臂:「這是正確的決定。」頓了頓,她又問道,「你近期...還好嗎?除了身體狀況。」
林煥然明白她話中之意:「我很好,沒有任何異常。」他頓了頓,「血月之夜是什麼?」
趙靈兒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怎麼知道這個?」
「聽說過這個詞,」林煥然含糊其辭,「聽說下個月十五日會有一次血月。」
「確實如此,」趙靈兒謹慎地回答,「那是一個...界限模糊的夜晚。很多超自然現象會在那天變得異常活躍。」她直視林煥然的眼睛,「保持警惕,好嗎?如果有任何異常,立即聯繫我。」
展覽持續到下午五點結束。雖然《春暖花開》最終沒有售出,但林煥然仍收穫了大量讚譽和三家雜誌的專訪邀請。離開畫廊時,徐先生依依不捨,反覆確認林煥然是否願意考慮其他買家的報價。
「真的不賣,徐先生,」林煥然堅定地說,「但我會為畫廊創作新的作品。」
回家的路上,夕陽將整個城市染成金色。林煥然的心情卻比來時複雜得多。一方面,他為自己的藝術得到認可而喜悅;另一方面,趙靈兒關於符文的發現又讓他心生警惕。
晚餐後,林煥然坐在書房裡,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雪影趴在他腳邊,溫順地蹭著他的腿。他撫摸著靈犬的頭,思緒萬千。
檀木匣中的新畫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裡,等待著他履行承諾。林煥然知道,按照約定,今晚他該進入畫中與蘇媚分享展覽的見聞。但趙靈兒的警告和雪影帶回的黑羽毛,都像是無聲的警示。
「你怎麼看,雪影?」他低聲問道,「我該信任誰?」
靈犬墨藍的眼睛直視著他,似乎在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
林煥然深吸一口氣,決定信守承諾。無論如何,他已經服用了養元丹,身體狀況明顯好轉,應該能夠承受一次短暫的畫中之旅。更何況,他確實好奇蘇媚所說的「禮物」究竟是什麼。
他鄭重地打開檀木匣,抽出畫卷。畫中的蘇媚今晚換了一身裝扮——她穿著一襲深紫色的長裙,髮間點綴著幾顆明珠,正坐在湖邊的石凳上,手中捧著一個小巧的盒子。
看到林煥然打開畫卷,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你回來了!展覽如何?」
林煥然微笑著點頭:「非常成功,所有人都被畫中的'你'吸引住了。」
蘇媚掩嘴輕笑:「真的嗎?我都有些嫉妒那個'我'了。」她舉起手中的盒子,「來吧,進來與我分享細節,我也有禮物要送你。」
林煥然取出通靈符,刻意減少了注入的靈力,希望這次進入能更加短暫安全。當最後一筆劃下,他感到一陣熟悉的眩暈,意識開始脫離身體,向畫卷飄去。
畫廊中,最後一名工作人員剛剛鎖好大門,準備離開。這時,一個模糊的身影從暗處浮現,緩緩走向依然懸掛在牆上的《春暖花開》。
趙靈兒靜靜地站在畫前,手中握著一串古怪的銅鈴。她輕輕搖晃,鈴聲中透著一絲詭異的震顫。隨著鈴聲,畫框上那些肉眼難辨的細微符文漸漸亮起微光,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子。
「果然...」趙靈兒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不只是畫皮妖,還是勾魂妖。事情比想像的更加危險。」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些粉末狀的物質撒在畫框上。那些符文的光芒立刻變得黯淡,最終完全消失。趙靈兒收回銅鈴,臉上表情複雜而凝重。
「煥然,」她輕聲說道,「我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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