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中的芭芭拉-A stranger in exile - 狂歡馬戲團 ‧ 第九章

　　「喀嚓、喀嚓。」剪刀一聲聲的的響起，髮絲一點點無聲的落地，淡淺色的毛髮脫離生命的泉源，成為不起眼的塵埃。

　　「妳希望我怎麼教妳寫字？」小丑問道。

　　芭芭拉一邊在水盆前修剪著頭髮，一邊瞥向後方早已換裝為「小丑」的男人，臉上茫然的搖搖頭。

　　「學習寫字前最重要的是認得字，所以妳沒那麼快碰筆，至少要認得字再說。」小丑托著腮，把玩著手上的雜耍球，手指靈活的轉動，將三顆球拋上拋下的隨意玩弄。

　　芭芭拉沉吟一聲，似非似懂得點點頭，將殘留在髮間被剪下的碎髮撥下。

　　「雖然妳現在在馬戲團內的關係有點尷尬，但我們不會隨便趕人，所以妳只要幫忙做一下打雜採買的事也沒事，妳就藉這個機會出去外面看看沿路上看到的文字，把它們記下來，回來我會告訴妳它們的意思。這樣看懂了，每天看妳就會認得。還有，妳有什麼字特別想學的也可以問我，像是有特別意義的字詞對妳學習效率都會提高。」小丑將小小的便條紙外加一隻筆放到芭芭拉身旁。

　　芭芭拉看了眼紙筆，甩了甩頭髮，清爽俐落的頭髮令她感到渾身都輕鬆不少。

　　小丑輕抬眼皮淡淡看了眼芭芭拉一頭俐落的短髮，問道：「長髮不好嗎？我記得妳留長髮也不會不方便。」

　　芭芭拉手指輕碰髮尾，眼睛垂下，似乎陷入回憶，半晌她抬起臉露出燦爛的笑容，聳聳肩。

　　她從水盆的倒影中望著自己，突然想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她張了張嘴又無力的垂下頭，對於自己的無力感到生氣。

　　「妳想說什麼？」小丑問。

　　「唔呃⋯⋯」芭芭拉用盡力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帶來的只有灼熱的刺痛。

　　她想說──

　　米格爾，我好想你。

　　但她不但說不出想念的名字，就連那人的名字也不會寫。或許有天，米格爾的名字會出現在某張紙上，那張紙可能在講述米格爾的事情，但她會無感的略過，以為那只是眾多紙張中不起眼的一張。

　　鼻頭一酸，芭芭拉嗚咽的發出微微的聲音。

　　「妳該不會又陷入了自卑自責的漩渦吧？」小丑無奈的彈了一下芭芭拉的腦袋，黑眸直盯著芭芭拉的一雙眼。

　　芭芭拉別過頭，不願意跟小丑對視，因為只要跟那雙黑眸對視就好像被看透了一樣。

　　「不能說話很痛苦對吧？」小丑聳肩，將一條清單交到芭芭拉手中。

　　「⋯⋯」芭芭拉用一雙紅通的眼皺眉看著小丑，秀氣的眉皺成一團，像是能夾死大蚊子一樣。

　　「這清單是妳要採買的東西，平常是青鳥每個兩天去買一次，之後就交給妳處理⋯⋯」說到這，小丑一愣，一拍自己的腦袋。

　　「糟糕，忘記妳不識字。」

　　「⋯⋯」

　　兩人靜默的對視，都對這個尷尬的結果感到無力。

　　「⋯⋯真是服了妳，知道作為一個文盲有多麼的麻煩了吧？」小丑戴上爆炸頭假髮，朝著已經黑夜降臨的外頭走去。

　　站在後方的芭芭拉顯得無措，她乾巴巴的盯著小丑，似乎希望能夠得到小丑的指引。

　　感受到強烈視線的小丑嘆口氣，把芭芭拉手中的清單抽出來，說道：「我明天會讓青鳥再跟妳去買一次，那時候妳要全部記下來，不能忘。」

　　聽到青鳥的名字，芭芭拉肩膀一顫，瑟縮了一下。

　　「怕了？」小丑沒有回頭，只是站在帳篷門口，用輕飄飄的語氣問芭芭拉。

　　眼前浮現那雙閃閃發光的眸子，還有少年因為開心而浮現的燦爛笑容，芭芭拉不在顫抖了。

　　但下一刻，眼前又浮現出另一張面孔，那是充滿仇恨跟厭惡，像是驅趕怪物一樣冷漠的眼神，那雙眸不再閃耀，變得死寂。

　　兩張面孔不斷的在芭芭拉面前變換，一時明亮、一時黑暗；一時溫暖、一時冰冷。

　　「哼嗯⋯⋯」芭芭拉咬牙，想要將眼前的影像甩開。

　　「不就是被厭惡了？一個人的想法對妳來說有那麼重要嗎？」小丑扯著嘴角，似乎無法理解芭芭拉在害怕什麼。

　　這麼說⋯⋯似乎也沒錯。

　　但同樣的，青鳥是曾經對她熱情相向的人，曾是個⋯⋯朋友。

　　芭芭拉垂下眼，冰冷的顫抖逐漸消失，她重新抬起頭，往前踏了一步，輕輕抬起手，推了推前面的小丑，示意他可以準備去表演了。

　　「祝妳明天好運，小心別被掐死。」小丑一勾唇，便離開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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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暖的燭火一盞盞搖曳在帳篷中，溫暖的讓人不自覺沉溺其中。

　　溫軟的床鋪中，躺著一名男人跟一名少年。

　　團長背倚靠在立起的枕頭上，微微彎屈的腳上趴著青鳥，青鳥像是找的一個窩一樣，想盡辦法的窩在團長的懷中。

　　那一對濃密的長睫毛輕輕顫抖，很享受頭頂上規律的輕撫，嘴角也勾出安心的笑容。

　　「剛剛她來過？」一片寧靜中，團長突然開口，突兀的打破了安寧。

　　青鳥沒有睜開眼，而是又往團長懷中縮了縮。

　　「嗯⋯⋯」他不想理會這個問題，只想繼續享受被溫暖包圍的幸福。

　　「那為什麼不讓她進來？」團長沒有放棄，繼續柔聲問懷中的青鳥。

　　「她會傷害你，我不想要你再受到傷害。」青鳥委屈的皺眉睜眼，對團長的疑問有小小的不滿。

　　「是我先招惹她的。」團長嘆了口氣。

　　「但她傷了你是事實啊。」

　　「你也不必對她這樣無情吧？明明⋯⋯你也打從心底很喜歡她的。」團長直視那雙眼，想要從中看到猶豫。

　　青鳥賭氣的別過頭，抬手環住團長的腰，語氣悶悶的說：「才沒有，我看錯了她，原本以為是個好人，結果、結果她讓你身處那麼危險的境地⋯⋯」越說越委屈，青鳥的語中帶了點哽咽。

　　「好，不說了。」團長立刻吞回原本要說的話，他安撫著懷中人，心內卻有股陰霾無法散去。

　　見團長不再環繞於這個話題，心中被紮著的尖刺也慢慢消退，青鳥露出滿足的笑容，一雙眼享受的瞇起來。

　　他很喜歡芭芭拉又如何？如果因為跟芭芭拉關係的破裂能讓他跟團長的關係得以緩和，那再來一次，他依然會衝上去，掐住芭芭拉的脖子，他沒有錯，他只是做了他認為對的事情。

　　團長看著懷中的孩子，自然看透他的小心思，卻無可奈何，也不好再說什麼。

　　只是⋯⋯只是看見芭芭拉，他總會想起曾經的小青鳥，無依無靠，任由這可怕的世界宰割，被傷害的體無完膚，卻沒有人願意施以救援。

　　但看著這樣的芭芭拉，他什麼都不能幫助，他不是她的良人，只是個路人。

　　但凡越是寂寞的人就會越強大吧，只要她不墮落，成長起來必定會引起驚濤駭浪。

　　團長閉上眼，不再思考關於芭芭拉的事情，只單單享受手中傳來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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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漸漸上升，破爛的馬戲團也染上金光，芭芭拉被身邊的人搖醒，睜開眼，卸妝的小丑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青鳥在外面等著，妳該起床了。」

　　芭芭拉從床上彈了起來，雙眸微微睜大，對於青鳥願意跟她一同去採買很是驚訝。

　　「別高興太早，這不過是交接工作。」小丑等芭芭拉一下床，自己就鑽了上去，頂著厚重的黑眼圈閉上雙眼。

　　芭芭拉穿戴好衣物，正準備走出門，身後傳來小丑喃喃的嘀咕聲，小丑說道：「你們十幾歲的小孩子都那麼在意人際關係嗎？真是神奇⋯⋯」小丑說著說著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芭芭拉挑眉，默默的在內心回道，在意與對方之間的關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為什麼能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講的那麼輕描淡寫？

　　可惜，早已熟睡的小丑無法回答芭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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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抱著忐忑不安的心，芭芭拉來到馬戲團前的空地，在那，青鳥穿著日常休閒的衣服，臉色淡淡的朝芭芭拉看來。

　　芭芭拉下意識的想要避開，她低著頭，默默走到青鳥身邊。

　　「走吧。」青鳥沒有多做什麼表示，拋下兩個字，便率先朝著大街走去。

　　一路上雖然和平無事，但氣氛同樣降到了冰點，青鳥一家一家的採買，並會適時的跟芭芭拉解釋要買的東西，但除了這樣，他似乎不願意再跟芭芭拉多說幾句話。

　　芭芭拉也早已做好被冷落的的心理準備，一路上只是一邊跟著青鳥，一邊沿路記著看到的文字，而在每個單字下面，她都會標註那家店賣的物品，因為她猜想，那個文字或許會跟那家店賣的東西有所關聯。

　　在太陽升到最高處時，他們手中的物品也堆滿購物袋，兩人各自提著一個大包，準備從街上回到馬戲團。

　　青鳥偷偷瞄了眼走在身旁的芭芭拉，見到她脖子上的紫痕，對於自己滿腦子想要問問題的衝動感到煩躁，最後耐不住性子，他終於開口：「妳怎麼都不說話？」

　　「⋯⋯」芭芭拉張張嘴，無力的搖搖頭。

　　但青鳥因為看著前方所以沒看到芭芭拉的動作，他以為芭芭拉不想回答他，一時感到氣悶。

　　他真的做得太過分了嗎？

　　青鳥垂下眼，瞪著前方的地板。

　　「我⋯⋯」一個如同在沙礫中翻滾攪動的聲音從芭芭拉口中傳出，芭芭拉緊皺著眉，努力擠出一個字，說完便大汗淋漓，灼熱的疼痛讓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青鳥也聽出了不對勁，他連忙放下手中的購物袋，蹲到芭芭拉面前，手扶著芭芭拉的肩，蹙眉問：「妳喉嚨受傷那麼嚴重？」

　　愧疚與疼痛從心中翻湧而出，看著芭芭拉大口喘氣，一滴滴冷汗冒出來的模樣，原本消失的刺痛感又出現，那根針不斷紮著他的心臟。

　　芭芭拉根本無暇理會青鳥現在對她的態度如何，她感受到自己像是在水中張大口鼻一樣，將空氣賭的無處可去，世界變成真空的，沒有任何一點新鮮的氧氣供給，都被喉嚨中的火焰給燃盡。

　　看著芭芭拉越來越痛苦，青鳥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他手足無措，只能無助的在芭芭拉耳邊說道：「芭芭拉，深吸氣，慢慢來，沒事的⋯⋯求求妳，不要有事⋯⋯」

　　芭芭拉眼前黑白不停的交替，像是閃電一樣，晃的她頭暈，灼熱使她無法呼吸，卻沒有一絲水能讓她緩解痛苦。

　　原來⋯⋯說話是件那麼痛苦的事情⋯⋯

　　她似乎聽到青鳥在遙遠的地方出聲，但說什麼卻已經聽不清。

　　青鳥急的朝路人求救，他們卻像沒聽到一樣，一個個快速通過，好像芭芭拉的痛苦不存在。

　　一對情侶一邊甜蜜的互相訴說著情話，一邊經過他們，卻沒有駐足。

　　「這個世界到底⋯⋯」青鳥不可置信的瞪著四周的每個人，用種看怪物的眼神盯著民眾。

　　「別瞪了，瞪了他們也不會有反應。」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身旁，青鳥回身一看，一名紳士裝扮的男子靜靜的看著他。

　　「你⋯⋯你有什麼辦法救她嗎？」青鳥抓住男子的衣袖，像是抓住急流中的浮木。

　　「我不是醫生，但我有水。她看起來很渴。」秦看著許久沒見的少女，內心想著為什麼每次見面，芭芭拉都會痛苦的倒在地上？

　　緊接著，秦拿出水瓶，半蹲下身，扶起芭芭拉的背，一點點的餵水給芭芭拉。

　　一碰到水，芭芭拉頭立刻往前探，想要得到更多的水分，她一口氣喝下了半瓶的水，才稍稍喘了口氣。

　　眼前不再閃著奇怪的畫面，讓芭芭拉心中的壓力減少了點。

　　養神許久，再次睜開眼，出現的是久違的面孔。

　　「⋯⋯？」

　　紳士先生？

　　秦內心也明白芭芭拉無法說話，他點點頭，順了順芭芭拉的背，說道：「好久不見，妳看起來經歷了許多事情。」

　　芭芭拉苦笑著起身，雖然有滿腹的疑問，但卻無法開口，只好看向一旁的青鳥。

　　經歷方才的事件，青鳥整個臉嚇的煞白，表情凝重，見到芭芭拉真的平安無事才稍微放鬆，但更多的是內心的懊悔跟愧疚。

　　「我先送妳回住處。他是妳的鄰居嗎？」秦一邊攙扶著芭芭拉，疑惑的目光看向青鳥。

　　「你是誰？」雖然秦剛才救了芭芭拉，但他卻無法放心。

　　「我是壞人還會救她嗎？」秦嘴角一勾，順手拿過芭芭拉手中掛著的購物袋，面上笑著，眼中卻沒有笑意的說道：「你應該知道芭芭拉現在住在哪吧？我是誰比較重要，還是她的安危呢？」

　　青鳥皺皺眉，卻還是點頭說道：「跟著我吧，我們住在同個馬戲團。」

　　「馬戲團啊。」秦挑眉，這也太巧，他此行正是要去某個馬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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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馬戲團中，芭芭拉便被送回小丑的帳篷中，而青鳥則主動要照顧她，這也讓馬戲團原本都在觀望的眾人好奇這一趟採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讓芭芭拉平安回到馬戲團後，秦並沒有在小丑的帳篷多待，他轉而走去團長帳篷。

　　「誰？」聽見陌生的腳步聲進到帳篷內，團長下了床，朝前面走去，一撥開門簾，就見到紳士裝扮秦靜靜的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用怡然自得的眼神看著團長。

　　「阿斯特，好久不見。」秦摘下紳士帽，緩緩朝著團長走去。

　　「秦⋯⋯你依然沒變啊。」團長扯扯嘴角，抓起桌邊的煙斗，點火開始抽。

　　「你在不安什麼？我們只是需要你的幫助。」秦盯著團長抓著煙斗的手，一針見血的點破。

　　「你會來這，就代表出事了吧。」團長沒好氣的冷哼。

　　「不算出事了，但神殿（66）的行動讓我決定行動。」秦敲了敲桌面。

　　「呵，果然還是要來了⋯⋯」團長無力的倚靠在桌邊，越發兇猛的吸嘴中的煙，讓肺充滿著煙霧。

　　「你別用那個態度對我。從格雷酒吧那次事件你也聽說過，白粉越來越盛行，還好被炸了，否則格雷那區已經沒救了。」秦望向帳篷外，忽然問道：「你知道炸了格雷酒吧的人是誰嗎？」

　　「肯定是你派的人，那個人可真可憐，就這樣被犧牲了。那個邪惡的武器⋯⋯」團長吐出一口煙。

　　「沒有，炸了格雷酒吧的人就是現在暫住在你們馬戲團的少女，我原本只是借她當拐杖用，沒想到她幫了這個大忙。我話先說在前，她並不屬於潘南斯。」

　　「什麼？也是，她是那樣特別的存在。」團長瞪大眼，卻又馬上明瞭的垂下眼。

　　「你該不會想要利用她來當作最後的王牌？」

　　「我可沒時間等她，她還太弱了。」秦玩味一笑，重新戴上紳士帽，在離開帳篷前，對團長留下一句話：「好好跟你寶貝的小青鳥道別完就回來吧，當然，如果青鳥這強大的戰力能夠加入潘南斯，我們也隨時歡迎。」

　　團長看著秦離開的背影，握著拳，又無力放下。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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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歡馬戲團 ‧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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