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強烈的刺激感像電流一樣在全身中亂竄,逐漸加快的心跳帶動起呼吸也急促起來,芭芭拉感到頭痛欲裂,有個聲音不斷的在腦中迴響,如同惡魔的呢喃。她不知在渴望什麼,但不頓分泌的唾液卻讓她饑渴難受。
「好想要⋯⋯快給我⋯⋯」體內燃起一團火般燥熱,芭芭拉感到渾身無力,她搖搖晃晃的扣著身旁的床板起身,抬頭掃過帳篷內,刺眼的陽光從門口的縫隙照入,周圍卻一片寧靜。
床上的跳跳女呼吸平穩的熟睡,她就像個洋娃娃一樣,即使睡覺也沒有改變她的裝扮。
「嘩啦啦⋯⋯」悅耳的水聲從外頭傳來。
芭芭拉想也不想,拖著無力的腳離開帳篷,順著水聲的方向走去。
來到一個大水槽前,裡頭的水是由一個長水管不斷的流入,另一頭則是另一個水管將水接到別處。
看著清澈的活水,芭芭拉只感覺喉嚨更加的燥熱,她沒有多想,小跑到水槽邊,雙手捧起水,湊到嘴邊開始飲用。
但她卻發現喝水不但沒用,身體內的那團火也越加的熊烈,一滴滴汗珠落下,芭芭拉無力的跪在水槽旁,掛在邊上的手沒入水中。
「唉呦,大白天的,是哪個小混蛋在汙染我寶貝們真貴的水?跳跳女怎麼是妳?從沒見過妳大白天出現過啊?」粗嘎蒼老的聲音從身後想起,緊接著芭芭拉的頭被一個拐杖重重的敲打。
疼痛讓芭芭拉恢復神智,她面色蒼白的回頭看去,就見到一個模樣隨時會踏入棺材的老人臉皺成一團,舉著拐杖又想再敲打一棒。
「我──」芭芭拉想要辯解,但身體的不適卻讓她眼前模糊,耳邊的呢喃越來越大聲。
「去從他身上搶過來──快去搶過來──把他吞噬──」
芭芭拉著魔般朝老人伸手,她閃耀的亞麻色雙眸就像盯上獵物的狩獵者,染上嗜血的光芒,朝老人襲捲過去。
「妳不是跳跳女?那妳是誰?該不會是青鳥昨天收到的包裹──」卡芬皺眉收起柺杖,當他還沒反應過來,神情在被芭芭拉碰到的瞬間變得呆滯,隨著他逐漸空滯的眼神,他就像尊雕像一樣呆愣在原地。
「啊⋯⋯」
一股微弱的力量從手中蔓延到全身,芭芭拉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的自己的手掌。
「給我──」芭芭拉瞥向卡芬,正要跟他說話,就被來人打斷。
「芭芭拉?」青鳥揉著眼睛,走向兩人的方向,但兩人都對他沒有反應。
「青、青鳥?」芭芭拉肩膀一震,一臉茫然的回頭,原本傳來的力量瞬間流失,身體逐漸無力,卻不會像剛才一樣燥熱折磨。
「妳睡不著嗎?」青鳥疑惑的看了一眼旁邊像是在發呆的卡芬,不在乎的將視線轉移回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了⋯⋯」芭芭拉扶著額頭,眼神困惑。
「妳是不是有種想要摧毀東西的感覺?好像突然獲得了某種力量。」青鳥盯著芭芭拉的雙眼,慢慢的說道。
芭芭拉瞪大眼,驚訝的往青鳥那前進幾步:「你怎麼──」
「唉呦唉呦,我剛剛是怎麼了?」卡芬碰的一聲跌坐在地,那一身老骨頭喀嚓喀嚓作響,彷彿隨時會散架。
「你還好嗎?」芭芭拉對於這個剛剛敲過自己一棒的老人莫名有種熟悉感,好像自己熟知這個人的某個部分,她扶起卡芬,讓卡芬靠著大水槽坐著。
「剛剛好像被吸走一樣,嚇死人。」卡芬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老臉上多了幾珠汗滴。
「這樣啊。」對於這個陌生的老人,芭芭拉聽他說話聽的雲裡霧裡,最後只是敷衍的點點頭,接著朝青鳥看去。
「他是卡芬,馬戲團裡的訓獸師,他會來這裡是因為要提水給動物們喝。」青鳥指向一旁的大水槽。
「原來是給動物喝的水。」芭芭拉總算明白為何卡芬要敲打自己的頭,但這也代表比起人,卡芬更在乎的是他所訓養的動物們。
「那你怎麼醒著?昨晚我看你表演的最累吧?」芭芭拉拍拍膝蓋的塵土,起身,走向青鳥。
「啊⋯⋯我會去幫團長整理一些東西。」青鳥的眼神飄向別處,他長而濃密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很快又垂下去。
卡芬聽到他這樣說,忍不住哼笑幾聲,他擺擺手:「你今天去了也沒用,阿斯特(Astor)還沒回來。」
「你怎麼知道?」青鳥肩膀一顫,手不自在的抓住散落的頭髮。
「大白鳥告訴我的,他大概還留在隔壁那個極樂世界裡。」卡芬指向眷養動物的帳篷處。
「所以呢?他在不在跟我幫他整理東西沒關係。」青鳥甩頭離開。
卡芬不以為然的笑著,注意到身旁還有個少女,挑眉問道:「小姑娘,既然妳喝了我真貴的水,是不是也該跟我的寶貝們打個招呼。」
因為剛才的一番奇遇,芭芭拉睡意全無,她點點頭,也想趁著跟卡芬獨處的時間詢問剛才所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芭芭拉依舊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幻覺。
「我就知道我的寶貝們魅力無窮,妳一定也是深深的被牠們吸引吧!」卡芬自豪的插腰誇讚,他借助芭芭拉的手站起身,步伐不像一開始那樣搖搖晃晃,異常敏捷的走在前頭,還不時轉過頭皺著一張老臉催促芭芭拉加快腳步。
芭芭拉擺弄著設計花樣多的洋裝,渾身感到不適,她有種衝動想要把這身繁重的洋裝撕裂,同時也深感佩服為何跳跳女能不論日夜、工作還是休息都穿著這種衣服。
「發什麼呆,快進來。」卡芬拉開一個半開放式的帳篷,裡頭是用一個柵欄作為分隔分成兩大半,一半中有著大約五、六隻樣貌奇特的動物,而另一半則是一團龐大約有一個半成人高度的動物蜷縮著。
「吼嗚⋯⋯」一隻全身漆黑的老虎緩慢的朝著芭芭拉走去,牠喉中發出震動的低鳴。
「黑色的老虎?」芭芭拉喃喃的說出,但面對眼前的猛獸,她卻沒有感到害怕,則是好奇。
但⋯⋯老虎是什麼?我為什麼知道這個詞?
聽到芭芭拉的話,正提水走向其他五隻奇珍異獸的卡芬訝異的回過頭說道:「沒想到這時代還有人知道老虎的存在,照理來說掌權者應該已經全面肅清⋯⋯啊,算了、算了,這種事不重要。妳隨便逛逛,他們這時間沒什麼精神,別招惹他們啊。」他叨叨絮絮地說著,繼續他的工作。
芭芭拉沉默的點點頭,目光僅僅看了眼較多動物的那區,馬上轉移到僅有一隻龐然大物的那區,她一邊靠近那個龐然大物,一邊問道:「牠為什麼獨自一區?」還有,牠是什麼動物?
「牠特別孤僻,除了青鳥那小子,誰都不肯靠近。」卡芬不滿的啐了一口。
「我看你很喜歡動物,是除了牠之外嗎?」見卡芬的反應,芭芭拉蹲下身,平視著眼前的不明生物。
聞言,卡芬漲紅了老臉,搔搔頭,凶狠的說道:「才不是!就是看不順眼牠那模樣。」
「吵死了⋯⋯又是那個老頭子在亂吼亂叫嗎?吾睡的正香。」
忽然,一個像是在空氣中飄盪的聲音傳入芭芭拉耳中,它帶著某種奇特的腔調,卻不知來自何處。
「咦?是誰?」芭芭拉抬頭張望,但在場除了卡芬和她除外,沒有第三者。
「嗯?說什麼?」不明白芭芭拉所說的卡芬一臉茫然的抬起頭,又低下去照顧他的動物們。
正當芭芭拉以為自己幻聽時,就發現身前多了一雙金黃色的大眼,直直的盯著自己看。
「這、這是──」看著跟自己拳頭一樣大的眼珠,芭芭拉不但不害怕,還像是看到什麼珍寶一樣不自覺的靠近。
「歐?汝是會說話的人類。真難得。」
那團龐然大物抖著毛將頭探出來,並努力在的狹小的空間內想站起身,當牠完全站起身時,那高聳的背脊彷彿只差豪米便要頂到帳棚的天花板,不過幾秒鐘,那深龐然大物就放棄在狹小的空間內站立,牠抖抖比犛牛還多且長的白毛,重新趴下,繼續用那雙金黃色的大眼盯著芭芭拉。
牠擁有貓模樣的頭顱,但下半部的臉卻有長長的鬍鬚,而身體就像犛牛一樣寬大,六隻腳則是獅子強而有力的腳爪,尾部是跟熊相似的一小團尾巴。牠全身上下都像被白雪覆蓋一樣,潔白無瑕,配上那雙彷彿是被鑲上去的金瞳,不由得令人心生想要膜拜的尊貴之感。
芭芭拉不由的看癡,那雙手也撫上那柔順的毛,一遍一遍,而摸的人還不自知。
「喂,摸夠了沒,吾在跟汝說話,別無視。」
那聲音略有不滿的抱怨,同時,牠的毛開始抖動。
「你在⋯⋯跟我說話。」芭芭拉不可置信的拉高音量,手也在回神的瞬間抽回。
「小姑娘?妳在跟誰說話?」卡芬皺眉往後望,卻只看到芭芭拉和剛睡醒的龐然大物乾瞪著眼。
「你聽不到?」
「聽到什麼?我雖然上了年紀,但可沒有重聽啊!」
芭芭拉移回目光,手重新放到那團毛上,一邊享受著觸感,一邊降低音量,朝著那團龐然大物試探性的問道:「你、你好?我叫芭芭拉,我要怎麼稱呼你?」
那龐然大物抬高下顎,語氣不屑地說道:「哼,人類才會用名字這種粗俗的東西,也罷,吾便勉為其難的告訴汝,吾人類的名字。」
「汝可稱吾為──金。」
牠是真的會說話⋯⋯
芭芭拉愣愣地盯著金想。
「那為什麼我聽到你的聲音,卡芬卻聽不見。」
金斜睨卡芬一眼,語調漫不經心的:「原來是叫卡芬啊。因為汝是比較高等的人類吧。」
「小姑娘,我要去遠點的地方拿飼料,妳要繼續待在這邊?」卡芬提起空的水桶,親暱順著他身周動物們毛的手依依不捨的抽離。
「不了,我還想在這待一下。」
「稀奇了,除了青鳥那小子,牠竟然還會親近別人。」卡芬皺著眉碎念,一搖一擺的走出帳篷。
「我還有問題想問你呢。」等卡芬離開不久,芭芭拉才展開笑顏,神情也放鬆不少,她揪著金的白毛,興致勃勃的問:「所以你也能跟青鳥溝通?」
「當然,而且吾的基因跟青鳥相近,所以更能夠交談。不過汝⋯⋯是值得研究研究。」金的眼睛瞇成一條線,上下打量芭芭拉。
「基因相似,我不能理解,青鳥明明是人類。」
「那只是一種型態,汝不知道青鳥的原身就只是一隻青色的小鳥?青鳥跟吾一樣是因為改──唉,罷了、罷了,不談往事。」
芭芭拉沒注意到金話語中的沉重,反而對牠所說的另一件事感興趣:「型態?青鳥⋯⋯難不成你也可以變成人?」
「這是理所當然的,吾不過是不想變成只會嘰嘰喳喳的生物。」金鼻子一哼,擺在前面的腳爪輕輕拍了一下芭芭拉的手臂,又高傲地說道:「看吧,人類的軀體就是那麼的脆弱。」
芭芭拉對於被說低等生物並沒有很大的感觸,她的注意力放在拍打自己的腳爪上,她不畏懼的抱住那隻幾乎快跟自己的腰一樣粗的腳爪,開始揉捏腳掌上的肉墊,又對金的毛開始上下其手。
「呿,汝根本沒在聽吾說話。」金嘴上不屑地說,但眼睛卻享受的瞇起來,還不自覺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
芭芭拉一邊揉捏著肉墊,看著從帳篷破洞照射進來的光束,問道:「不過⋯⋯你跟青鳥那麼不一般的東西為什麼不去到更好的地方呢?」
「所謂更好的地方是哪裡?在這裡,有人類給吃給住,還能好好睡覺,但到了其他地方呢?人類的貪念在越繁華安逸的地方越巨大,吾到那,只會淪為階下囚,任由人類宰割。還不如在這種毫無可貪的地方,過上舒適的生活。」金將頭顱枕在前爪上,閉起雙眼。
「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芭芭拉苦笑一聲,垂眸盯著自己的雙手,腦海中回放的是那數不輕的夜晚,披著人皮的禽獸們朝自己露出噁心的微笑,每一幕都令她作噁。
沉默半晌,芭芭拉開口:「但不可能永遠都躲藏在這裡吧,即使不想出去,好像也會強制被送出去。」就像她,因為失去記憶,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她想平平安安的認識這個世界,但世界就是不公平,沒有給她安寧的機會。
聽到芭芭拉這樣說,金並沒有惱怒,牠輕笑一聲,尾部的小團球跟著耳朵動了動:「既然知道會來,與其煩惱,不如在僅剩的時間內好好享受。」
「是嗎⋯⋯」芭芭拉沒有反駁也沒有同意,她將側臉貼靠在金柔軟的毛髮上,只覺得四周寧靜舒適,一絲絲的暖陽照進來,讓她的眼皮越發的沉重。
逐漸,世界昏暗,芭芭拉像掉入漩渦一樣,深深的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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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
尖銳的金屬撞擊聲衝破耳膜,讓侍候在一旁的人互相對望,卻不知該上前還是繼續默默的挨罵。
「什麼都找不到?你們知不知道『他們』有多麼重視那東西?現在找不到了是要怎麼解釋?」近乎破音的嗓子瘋狂的在豪華的包廂內不斷咒罵,昨夜還樣貌風流倜儻的男子現今白色西裝上沾染著鮮血般紅豔的酒漬,原本華貴的金髮也變得零亂,他佈滿血絲的雙眼燃燒著瘋癲。
「團、團長大人,據剛才出去的人回報,他們還沒找到送貨員的下落,說是還需要點時間⋯⋯」一名侍從怯懦的從眾人身後擠出,頭連抬都不敢抬。
「找不到?時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要是不能給『他們』一個交代,我就完了啊⋯⋯」伯爾馬戲團團長一想到那群人上門的場面,身體就忍不住打顫,他撲通一聲跌坐在地,雙手抱著臂彎,背脊高高聳起,扭頭看見僕從們都用驚異、困惑的目光看著自己,他拔高聲音尖叫道:「去──快去找──」
「叩、叩、叩。」
不急不緩的敲門聲如同敲打在心臟上一般,讓呼之欲出的恐懼瞬間爆發。
「是、是誰?」伯爾馬戲團團長揪住心口的衣襟,瞪著眼前的房門。
房內的侍從同步的扭頭看向門口,正準備開門的侍從也在伯爾馬戲團團長兇惡的眼神中默默退回眾人之中。
「⋯⋯」
門外沒有人應聲,約莫過了十秒鐘,外頭又再次響起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叩、叩、叩。」
房內的侍從同時將目光看向半坐在地的伯爾馬戲團團長,似乎等帶著他會如何作反應。
但沒等他作出反應,「碰──」的一聲,門就像紙片一樣,脆弱的被踹開,同時伴隨著一個青澀的少年音。
「你裝什麼紳士啊?別人不讓你進去你就乾站在那邊?又不是只會敲門。」白髮少年收回抬起的腳,冷冷瞪了身後的長金髮青年一眼,大搖大擺的走進豪華的包廂中。
這個模樣的少年比起十天前的那個男孩明顯得看出年齡上的差別,看上去差了五歲左右的年齡。
他們兩人一進房內,侍從立刻讓出兩條路給他們過,而正中央的伯爾馬戲團團長一看到兩人的裝束以及配戴的飾品,氣焰早以消失無蹤,他垂著頭,小心翼翼的說道:「兩位大人⋯⋯一路辛苦了,請坐請坐。」他迅速的站起身,將椅子拉出來讓給兩人坐。
「不必。」紅龍皮笑肉不笑的甩著手中的刀,冷眼掃了一圈四周,說出的話讓所有人都血液冰冷:「我從剛才就一直聽見找不到,什麼東西找不到呢?剛好我們要來問『商品』的相關進度。」
那雙帶有殺氣的雙眸掃向房內的每個人,那眼神讓每個人內心都深深的戰慄,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
隨著時間過去,路西法的臉色都逐漸沉下去。
而紅龍的笑容則是越擴越大,他的刀在空氣中劃過,清脆的少年音愉快的說道:「看來,是出問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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