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狩!
這兩個字,如同兩把冰冷的鐵鉗,死死地扼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臟!
翠兒話音剛落,庫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油燈火苗跳動的畢剝聲,以及眾人粗重、驚惶的呼吸聲。
載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腦門,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西狩”這兩個字背後所代表的含義——那不僅僅是慈禧太后的倉皇出逃,更是他,光緒皇帝,命運的重大轉折點!
歷史上,慈禧正是挾持著光緒一同“西狩”,將他牢牢控制在身邊,直至生命的終結。但現在,自己這個來自後世的靈魂,是否會讓慈禧產生不同的想法?她會不會嫌自己是個累贅?會不會擔心自己留在京城被洋人利用?會不會…乾脆在離開前,永絕後患?!
最後一個可能性,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他的心頭,讓他不寒而慄!以慈禧的狠辣和多疑,這絕對是大概率事件!
“皇上……”王德福的聲音乾澀無比,他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臉上滿是驚恐和絕望。一旦老佛爺決定對皇帝下手,憑他們幾個,在這皇宮大內,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梁安更是嚇得癱軟在地,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石頭不明所以,但看到眾人如此反應,也嚇得眼淚汪汪。翠兒則縮在角落,頭埋得更低,似乎後悔自己多嘴說出了這個消息。
“什麼時候?!她們什麼時候動身?!”載湉猛地抓住翠兒的肩膀,聲音因急迫而顯得有些尖銳。這是最關鍵的信息!
翠兒被他嚇了一跳,哭著搖頭:“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聽到李總管吩咐下去,要快…要快…好像…好像就是這一兩天的事……”
一兩天!時間竟然如此緊迫!
“你還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比如,他們準備了多少車駕?有沒有準備…龍輦?有沒有人提到過瀛台這邊?”載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追問著每一個可能的細節。
翠兒努力回想著,語無倫次地道:“車…好像不多,挺簡單的,像是…要輕裝簡行的樣子…龍輦…沒…沒看見……瀛台…奴婢沒聽到有人提……”
輕裝簡行?沒有龍輦?沒有提到瀛台?
每一個信息,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載湉的心上!
這幾乎等於明示了——慈禧根本沒打算帶上他這個皇帝!那麼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在“西狩”之前,被“秘密處置”掉!
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原本還想著徐徐圖之,等待最佳時機的念頭,此刻被徹底粉碎!他們必須立刻逃走!趕在慈禧動手或者離開之前,逃離這個即將變成屠場的紫禁城!
“德福!”載湉轉向王德福,“我們立刻下去!走另一條路!”
“皇上,現在?!”王德福一驚。外面天色未明,正是守衛可能鬆懈的時候,但也同樣危險重重。
“就是現在!”載湉斬釘截鐵,“遲則生變!慈禧一旦動身,我們可能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梁安、小石頭和新來的翠兒。他不可能帶上所有人,尤其是年邁的梁安和身份不明的翠兒。
“梁公公,”載湉語氣沉重卻不容置疑,“你和小石頭、翠兒留在上面。把洞口封死!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開!我們會盡快回來,或者…你們另尋生機。”這話說得殘酷,卻是現實。他必須優先保證自己和王德福這兩個核心戰鬥力的生存。
梁安老眼中含淚,知道皇帝心意已決,重重叩首:“奴才…恭送皇上!皇上萬萬保重!”
小石頭也哭了出來:“皇上!您帶上我吧!我不怕!”
載湉心中一軟,但還是狠下心搖了搖頭:“聽話!留在這裡,或許更安全!”他將僅剩的幾塊乾餅和半囊水都留給了他們,“省著點用。”
他又看了一眼縮在角落的翠兒:“你若老實待著,或有一線生機。若敢妄動,休怪朕無情。”
交代完畢,載湉不再猶豫。他和王德福拿起油燈、繩索、水囊和武器,再次來到洞口。
“德福,記住,這次我們的目標,是盡快找到出口!另一條通道,或許能通往宮牆附近,甚至宮外!”載湉低聲囑咐,“油不多了,速戰速決!”
“奴才明白!”
兩人對視一眼,再次依次滑入了那深邃、未知的地下通道。
梁安含淚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隨後和小石頭一起,用盡全身力氣,將石板和雜物重新堆放在洞口,將那微弱的光明和外界的聯繫,徹底隔絕。
庫房內,只剩下三個絕望的人影,和一盞即將燃盡的油燈。
而庫房之下,載湉和王德福,正打著那盞昏黃的油燈,在標記好的岔路口,毫不猶豫地轉向了那條之前未曾探索的、相對平緩的通道。
這條路,會通往哪裡?是生路?是死路?還是另一個更加詭異的陷阱?
他們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時間不多了,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在這地底迷宮中,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油燈的光芒,在狹窄的通道中搖曳不定,如同他們此刻懸於一線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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