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是真的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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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再次凝聚恍若圍城，將佇立於這荒蕪之地的兩人包圍束縛，隔絕出了一片不受他人打擾的空間，游離於世界之外。要說的話，盛南亭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死後的世界會是怎麼樣的，可能會是碧落黃泉，抑或奈何忘川，卻獨獨沒有想過這種狹小空間裏也會成為某個人死後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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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終等來的甚至是不會再進入輪迴，這樣無法重來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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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
「不再多要一些時間跟你的奶奶告別嗎？還有你的弟弟妹妹、同學、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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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蔣玲的話音漸進，他的腦海中也不由得一一浮現那些人的身影，細數著曾經共同參與的過往，如今也是有些沒能再繼續的傷感興起。不過盛南亭最後還是輕輕搖頭，話語中摻雜著釋然：「他們終將走向一個沒有我的未來，我相信他們都會過得很好，而我真正想聽的話也在今天早上聽奶奶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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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別本來就是為了更好的重逢，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單方面記得的，不叫道別——是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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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早就在心底無數次的祝福他們，未來的世界沒有天災人禍，唯有光明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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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眼前少年的傾訴，她不由得輕笑一聲，看向周遭毫無去路的灰暗牆面，手掌輕抬就又幻化出了幾道無色之影在指尖嬉戲，「其實我做人也是挺失敗的，四十歲的人了，還沒一個十五歲的小朋友想得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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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南亭耳邊響起的是蔣玲的自嘲，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在等待甚麼時機那樣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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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並不覺得這是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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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欲本就似一道無法被填平的無底溝壑，無論是誰都難以逃離這股無法被滿足的深沉慾望，更何況是集結這世間一切七情六慾匯聚而成的法則？而在這前提之下，依靠法則存活的蔣玲與江月也不過只是其中俘虜，縱然痛苦卻依舊會被驅使著往前，因為她們早已毫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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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這個世界曾將她們的希望毫不留情地一一粉碎，又怎麼會想打破這樣偽裝著平靜表象的局勢，去找到一個突破口爭奪想要的結局——她們又何嘗不是赴湯蹈火、犧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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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曾握過畫筆的雙手，想起了不過就在幾天之前的那場地震，不僅失去了曾經一道說笑的同學，還差點就連是未來依仗的這雙手分離。若非倪如悅有可以修復傷勢的能力，他現在或許也已經是無法自理的頹廢之人了，如果真成那樣子的存在，或許自己也是屬於不會再次期待黎明曙光，期盼著眾人皆幸福的那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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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間，蔣玲又像是感應到了甚麼般看向另一邊，目光裏隱約泛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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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予生人祝福，那就向能夠記住你的人道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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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原本將兩人隔絕起來的蝴蝶顫動翅翼，周遭忽然像玻璃碎裂那樣剝離散落，緩緩恢復原先景色——依舊是那廢棄之地，可陸辰卿、井暉、閔英謙跟倪如悅四人就站在不遠處，目光驚詫地望向這裏，尤其是在看見蔣玲也轉過頭面向他們時那抹震驚彷彿被放大了無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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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玲？這怎麼可能？」
「……真是玲姐的模樣，我在做夢嗎？」
「這肯定是一場美夢吧！」
「……南亭，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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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置信的發言伴隨倪如悅的詢問才算到了終點，幾人的目光都匯集到盛南亭身上，只是還沒等少年開口，陸辰卿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的視線仰起看向正於空中盤旋的蝴蝶時，就想起江筱渝曾經說過是能操控蝴蝶的姐姐屠戮了整個冥都——他們原本都以為是消失的江明月隱瞞了自己的能力，可從來沒想過蔣玲會死而復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然後操控著那片足以在瞬間滅了上百乃至上千靈魂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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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玲，妳……」陸辰卿很快就聯想到其中的真相，目光直盯著此刻依舊是看來雲淡風輕，不覺自己有任何不對的蔣玲。他手掌輕抬似是想觸碰腰間的動作，但在遲疑半晌後還是輕輕放下，「是妳將冥都的生靈屠戮殆盡，只為了要讓天道出來與它殊死一搏？妳明明現在都活下來了，為甚麼還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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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戮冥都，是在我死之前做的，就是在那場誰都無法出門，因天道震怒而降下的大雨裏，冥都的所有生靈也都像是祭奠那場公車翻覆意外那樣一起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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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沒有回應為甚麼要做出這樣的事情，而是慢悠悠地說起自己究竟是在甚麼樣的時間點去做了甚麼，就是在那個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因為被天道緩慢剝奪力量而虛弱無力時，她卻能一舉殲滅整個冥都。聽見這樣的言論，所有人都難以相信，或許正如井暉所說——他們其實是在做一場難以置信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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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南亭，我們……或許也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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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蔣玲話音落下，蝴蝶忽然似漩渦般凝聚，裹住了少年單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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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渦之外的其他幾人在明白蔣玲的行為也立刻幻化出武器想去拯救少年，可與身負能和天道抗衡之力的她相比起來幾乎沒有勝算；而身處浪潮中心的少年只覺靈魂深處彷彿都要被抽乾，可卻無法興起任何想要去抵禦這股掠奪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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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所有力量彷彿候鳥尋覓歸巢，皆引頸期盼著能歸於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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