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估实力这种事,李跃棠经历的不少,不管是估大还是估小,总之没少吃亏。终于等到自己足够强大之后,让别人也错估一次他的实力,这种事真是挺爽的。当境界差距过大时,仅仅是随便释放一些威压,也足够让敌人望而生畏了。
但面对现在的场面,与其说是看谁的实力足够强大,还不如是说看谁更敢豁得出去。
结界之中显然已有一部分罗天门弟子撑不下去了,纵使他们在门派里算是如何的精英,在这个时候也总是比不过敢疯敢拼的人。
不巧的是,辛天流就是这样的人。
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点,李跃棠才让郁离把他关去了禁阁,可没想到他的能耐居然大到连禁阁都关不住他了。然而,辛天流到底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被人放出来的,都不是现下最重要的。
直到魏延坤真正察觉到了身后之人的那股杀意,才高声呼唤起结界内外的罗天门弟子。不过多时,那道密不透风的结界终于解开,而李跃棠怀里最后一张请战帖也轰然化为齑粉。
结界解开的瞬间,场中便掀起一道巨大的卷风,蛮横的力道直把周围的一切摧枯拉朽般地席卷上天。待风沙平息过后,百家会谈上也少了许多身影。
李跃棠情急之下本是想将辛天流拎着后脖领提走,发现触手之下一片湿热的滑腻感后,又心惊肉跳地空出两手将人抱在怀里,然后便一刻不停地赶回了万重山。
远远望见山门口时,就已看见郁离翘首望着远方,李跃棠一瞬间心中明了了很多,只丢出一道传音让郁离回去歇着,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回了自己的山峰。
灵池中的灵气太过纯粹,不利于辛天流这样浑身是伤的泡进去,只会伤没治好,人反而先被折磨得断气了。李跃棠只能先把小徒弟被割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了,肉身之伤自然也得用实在的草药来养,好在这方面的东西他用得最多,三两下就包好了伤口。处理好外伤之后,他又运灵为辛天流疗伤,这才让半路就昏过去的人悠悠转醒。
此番疗伤还未结束,李跃棠也还没准备好开口兴师问罪,却不想受伤躺在床上的那个反而扒着他的手虚声问道:“师尊为什么要废掉他?”
李跃棠皱眉将人重新按下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伤好了再跟你算这笔账。”
辛天流不依不饶:“师尊是不是都知道了?”
李跃棠垂眼看着他,又重复一遍:“闭嘴,躺好。”
辛天流苍白的嘴唇上扯出一丝弧度,嘴角鲜血分外醒目,他竟然笑着抬起还在渗血的手臂送到李跃棠眼前,“师尊要不要尝一尝弟子的血?”
“辛天流!”
李跃棠拧起眉头,再次把人按去了床上,正要念道法术让辛天流乖乖闭嘴躺着,就听见那道虚弱的声音担忧说道:“师尊不要动怒,伤到腹中孩子就不好了。”
他掐诀的手一滞,低头看着脸色惨白的辛天流,张嘴几次才问出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师尊不要怪师姐,是弟子逼她放弟子出来的,”辛天流趁机环上他的腰,全然不顾身上正在疯狂渗血的伤口,“弟子做不到让师尊一人前去赴险。弟子明明可以赢过他们,师尊为什么总是不信?”
李跃棠看了一眼身下浑身是血的人,他身上也被沾染了不少,那双手无处安放地停在空中,梗着脖子回:“就这样赢?”
辛天流顿了顿,转过头换了个姿势,“切磋打斗之中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师尊不是亲口说过这话么?”
李跃棠深深呼了口气,将辛天流整个人定住放回榻上。正巧玄青也带着东西赶了回来,没多久后齐佑也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一进门便看向李跃棠,正要把脉却被拦下,“先看看床上那个。”
齐佑一顿,转身去了榻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辛天流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抬手探查起了伤势。片刻后,齐佑擦掉一手的血,又走去李跃棠身边探起脉息,回道:“没有伤到经脉,都是外伤,养一阵就好。”
他说得平淡,本来平静的表情却忽然顿住,只见按在手下的那只手正在抑制不住地发抖,抬头看见李跃棠的脸色更是苍白得不像话。
“跃棠!”齐佑抓住李跃棠的手,一把横抱将人抱着走去榻边,看着躺在上面一副不知死活模样的辛天流,正皱着眉想让玄青把这人抬走,却不想床上那人竟自己往里缩到角落,腾出了一大片空间出来。
齐佑一愣,来不及犹豫太多,只得就这样将李跃棠轻柔地放在榻上,一边腾位置让玄青输送灵力安抚胎儿,一边为李跃棠梳理灵息。不查不知道,李跃棠这一架打得看似轻松,不见多少磕碰外伤,身体内伤却不少,不仅几处经脉有些受损,体内灵息也紊乱了许多。
调理一阵过后,李跃棠脸上回了不少血色,也终于有了力气开口说话,只是才出一个音就被齐佑堵住:“此番风波暂时过去了,接下来你定要好好修养,不可再运灵动气,否则几月后的生产会十分凶险。”
李跃棠虚脱地点点头,对刚才浑身无力痉挛的疼痛感还有些心有余悸。他疲惫地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辛天流,伸手去拍了拍,好让这孩子睡得舒展些,随后自己也精力不济地阖眸睡了过去。
一晌无梦,再醒来时还是深夜,玄青趴在一旁睡得正沉,似乎是耗灵太多昏过去了,连脸上的鳞片和龙角都暗淡了许多。而睡在他旁边的辛天流却不知什么时候贴了过来,还勾起脚缠在了他身上,距离亲昵得有些过头了。
不过好在那一身的伤终于不再渗血了,李跃棠抬手想将缠在他身上的辛天流挪开一些,结果反而被缠得更紧,连胸口都有些被勒得喘不过气。
看着辛天流睁开朦胧的睡眼,他低声说道:“睡不好就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辛天流一愣,连眼神都清澈了许多,讪讪地松开手,小声道:“是弟子又惹得师尊生气动胎了。”
李跃棠偏头闭上眼,淡淡回道:“不是你。”
“弟子私自离开禁阁,还去百家会谈上给师尊添了麻烦,”辛天流垂头道,“师尊现在就罚弟子吧。”
李跃棠就看出这小子根本没有在认错,句句都在说自己有错,可又句句在辩自己没错。
“关禁闭的事等你伤好以后再去,”李跃棠不咸不淡地回道,“至于在百家会谈上的事……你过来之后是添了点麻烦,搅乱了场面。但要是没有你,我们也不会走得这么轻松。”
他顿了顿,又接道:“这些账都以后再算,现在好好休息。”
辛天流“哦”了几声,又亲密地攀上李跃棠的肩,将头靠了上去,轻声说道:“弟子已经许久没有跟人同榻过了。”
李跃棠扭头看他:“不习惯?”
他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弟子喜欢同师尊亲近。”
李跃棠一顿,眯眼想起些什么,不由说道:“你在外人面前似乎不太亲近。”
辛天流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有些幽怨地出声:“是师尊不让弟子在外人面前与您太过亲近,说是本就偏心弟子了,怕同门之间生出怨怼。”
李跃棠愣了愣:“那你们同门之间可有怨怼?”
辛天流轻笑一声,摇头道:“没有,弟子们都很感激师尊。”
“那就好,”李跃棠舒了口气,“你们在万重山里不要拘束,随心就好。”
“弟子可以随心吗?”辛天流问道。
“当然。”李跃棠答他。
“那弟子日后可以随心亲近师尊吗?”辛天流作势挨得更近了,低声道,“弟子喜欢师尊。”
李跃棠低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无声笑了笑:“可以,但是也要分场合。”
“那现下可以吗?”
“现下该好好休息。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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