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过后，玄青便自然而然地随着李跃棠上了床。听闻之前多次夺他床位的辛天流已被关去了禁阁，他脸上喜悦之色难掩，恨不得连发尾都摇晃起来。又因许久未见，这夜里他也贴得比往常每一次都要紧密。
李跃棠只得数次扒开玄青缠在他身上的手，扭头瞥见了齐佑要离开的身影，连忙出声一喊：“齐佑！”
齐佑闻声一顿，转身看向他。正想问何事，便见李跃棠推着玄青说了句“睡里面去”，随即又扭头朝他伸手，嘴角微扬，明知故问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去哪儿？不休息吗？”
齐佑愣在原地，语气犹豫：“这床……”
李跃棠点了点头，附和接道：“这床确实有点小了，之后弄个大点的来。就先将就着挤一挤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佑自然没有再转身离开的理由。他将手搭过去，几步挪到床边坐下，看着已经快被占满的床榻仍旧有些迟疑。
倘若平常这样挤三个成年男子倒也未尝不可，但如今不同往常。这样挤在一起，若半夜稍有不慎……
只见玄青已经贴上了床内墙壁，退无可退，但榻上再挤一个人还是有些勉强。李跃棠眯眼思忖一番，伸手拍了拍已经躺下的玄青，低头过去附耳道：“玄青，你……”
玄青眨眼看着，听完了一番耳语。随后齐佑便见躺在内侧的玄青忽然褪去人形，化出了龙族身躯。这模样却并非真身，只是巨蟒大小，安分地蜷缩在角落里，致使榻上瞬间空出许多位置。
李跃棠满意地欣然一笑，拍了拍玄青那颗巴掌大的龙头，夸了句“真乖”。随后他转头继续看向齐佑，往里又挪一些，终于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齐佑最终还是与李跃棠一起躺上了床榻，如此同榻略显拥挤，却也更显亲密。总之两人一龙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睡了半月。
这半月里才从寒英洞出来的玄青也不似从前那般清闲，每日他都会去后山水潭中忙上一阵，大抵是在为日后孵化龙蛋做准备。而每次从后山回来过后，为免身上沾染的潭底寒气侵害到李跃棠的孕体，他还得独自排解体内寒气。加之每晚夜里还要控制化形入睡，竟是比在洞中修炼还要辛苦一些。
而愈发靠近产期，齐佑也愈发仔细紧张，恨不得事必躬亲，唯恐出半点差池。这番比对下来，李跃棠这个怀胎六月即将产蛋的当事人反而相比之下悠闲了许多。
当然，这番悠闲也只是假象。
久违地在半夜醒来时，李跃棠还并未察觉到身上异常。他先前就有眠浅易醒的症状，只是最近缓解不少，只当是临近产期了自己有些心神不宁，又犯老毛病而已。
正当他准备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会儿后，腹中又陡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闷痛。但前些日子里本就胎动频繁，他仍旧未想太多。
直到原本细微的阵痛开始加深、加重，他的呼吸也逐渐抑制不住颤抖。靠着本能攥紧了身旁齐佑的手臂过后，李跃棠这才惊觉，自己这是要生了……
齐佑本就没有睡得过沉，察觉身侧有异后更是立刻清醒过来。只见李跃棠气息已然不稳，一双眉目拧得及深，出声也是断断续续，只有一声声错乱的喘息愈发明显。
玄青当即收回了缠在腿上的龙尾，顾不得榻上拥挤，下意识变回人形将痛到脱力的李跃棠揽入怀中。齐佑并未多说什么，只朝玄青丢下一句“仔细输送灵力”，随即下床准备起生产的事宜。
待齐佑再回来时，玄青已变回巨大的玄龙真身盘踞在室内。门后迎面扑来的便是龙族腥重的水汽，而这微凉的气息之中又夹杂着一股极为潮热的血气，正是被玄青团团围住的李跃棠身上散发出来的。
玄青此刻庇护的行为乃是龙族天性所致，好在他虽因爱侣生产激发本能，却也没有失去理智。见齐佑赶来后，他便自觉让出位置，露出了被他稳稳圈住的李跃棠。
李跃棠身上宽松的里衣已经大乱，双腿架在玄青的龙躯上对外大大敞开。他身下殷红穴口正极力颤抖着疯狂翕张，整个人随着呼吸一齐大张大合地起伏，却并未见到那颗龙蛋的半分痕迹。
齐佑先为他简单擦拭了身上热汗，又取出银针扎入几处穴位。而后他一边协助着李跃棠生产，一边回应着那一声声嘶吼般的呐喊。在玄青龙息的催发与安抚下，那颗龙蛋比预想中乖顺许多。饶是如此，这一场生产也极为煎熬。
因产时体力不均，龙蛋也在体内来回进退。好几次已堪堪从中露出圆滑的尖头，却又因没来得及接上力气滑了回去。李跃棠在这样反复的折磨之中被频频吊得接不上气，险些半路昏厥过去，又硬生生被玄青渡来的灵力拉回神思，继续承受这要死要活的折磨。
“主人……”玄青见此只能联想到自己先前失控时神魄剧痛的场景，那已是他这辈子受过为数不多最直端明了的痛楚，而此刻李跃棠的神情却让他感觉比那时还要痛苦千万倍。
李跃棠无心，更是无力去分辨耳边的声音。他所有的力气都留给了身体中最本能的挣扎，浑身的每一寸经脉都在紧绷、颤抖。他曾无数次认为自己到过濒死的边缘，可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临近生死，也终于明白了齐佑先前口中那“一趟鬼门关”。
这一夜的嘶吼一直叫到了天明，叫到了嘶哑，叫到了精疲力尽。等到那声沉闷的“咚”响终于落地过后，李跃棠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地昏死过去。他并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过后就看见齐佑和玄青一起守在床边，扭头便是一颗被裹在被褥里纹路迤逦的龙蛋。
“我…咳……”
尝试起身无果后，李跃棠暂时接受了自己身体还没回力的事实。他只能在齐佑的搀扶下勉强靠在床头，又接过水润好喉咙后才能断续地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昏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齐佑握紧手中的杯盏，极力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你境界大退许多。应当是生产耗灵，加之产后身体十分虚弱导致。待身体恢复过后好生修养便好。”
李跃棠闻言心中一紧，但想到怀孕一事本就没多少人知道，又松了口气。随后他看了看身边那颗龙蛋，又看了一眼在旁默不作声的玄青，忍不住问道：“这蛋……”
玄青闻言凑上前来，拢过龙蛋递到李跃棠面前，“玄青要见到主人安然醒来过后才能放心离去。主人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句话牵扯出李跃棠心中许多缱绻情绪，就连这九死一生的劫后之感也被冲淡不少。他抬手覆上这颗大小可观的龙蛋，抱在身前跟人族胎儿的大小几乎无异。而这看似冷硬的蛋壳之下竟充斥着堪称温柔的暖意，感受到他的气息过后更是轻微颤动了几下。
这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条因他而生的鲜活生命。
想到这里，李跃棠只觉心底被一股柔软的力道轻挠了几下，仿佛是这颗龙蛋之中的小崽子正隔着蛋壳与他嬉闹。
不过……欢喜归欢喜，这种经历他是死也不想再来第二遭了。
ns18.220.70.192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