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并没有受伤中毒的痕迹,没几下便陆续地撤走了。李跃棠也没想到这一战居然这么轻松,甚至堪称随意,才打了这么几下就结束了。
他把结界修复好,又加固了一下,看辛天流还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等着,便走去牵起青年的手,这才不紧不慢地向山中走去。
辛天流紧紧抓住那只温暖的手,垂头不语地纠结许久,轻声道:“师尊……”
李跃棠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师尊……为什么受伤了不告诉我呢?”
李跃棠一愣,干笑两声,“不是什么大事,伤已经好了。”
辛天流闻言重新低下头去,许久才又继续开口道:“师尊,我……他们说的那些……”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李跃棠淡淡打断道,“你以前师承何处都跟现在无关。只要万重山还在一天,我就能保你们一天。”
辛天流抿嘴回道:“等弟子强大了也会来保护师尊。”
李跃棠轻笑一声:“好。”
这场小闹剧的影响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天后,齐佑居然真在宴席开始之前炼出了百余颗结丹丸。不过他整个人看着也憔悴了许多,这些天里不眠不休累得过头了,将东西交给李跃棠后竟然就当场昏睡了过去。
李跃棠才将那一袋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存进乾坤袋里,转头一看齐佑竟然已经倒了下去,不忍惊呼一声:“齐佑!”
他连忙蹲下去探了齐佑的呼吸和脉搏,好在都还平稳,大约是累昏过去了。将人扶了起来,背着走出了炼丹房,又想到自己这里的客房都常年无人居住,指不定比他的卧房还寒酸,只能先将人背去了自己床上休息。
等天一黑,便要开席了。李跃棠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得不省人事的齐佑,给他点了一炷安神香,盖好被子,而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宴会被布置在校场中,这里本是大小不一地摆了许多供弟子修炼的灵石坐台,此刻都被搬去了角落里,中间则围了一圈的桌椅,摆上了花样百出的吃食。李跃棠来时,已然入了夜,场中光线昏暗,他正在疑惑怎么没点灯,便被郁离指引着用灵力点亮了周遭一圈的彩灯。
眼花缭乱的暖色灯火之下映着那群孩子们稚嫩真挚的笑脸,李跃棠转眼间怀里就又扑了几个人,然后就被拉着入座了。见身边还有一个空位,他便让玄青也出来待待,却不想这条龙脸色绷得凶神恶煞的,吓得一旁的弟子噤若寒蝉,连饭都不敢吃了。
李跃棠叹了口气:“你不想待在这里就回来吧。”
玄青一怔,转头回道:“主人,玄青想的。”
“那你绷着个脸干什么,”李跃棠抬手揉了揉被玄青吓着的那个弟子,“往常你叽叽喳喳的我不理你,现在这么多人,不管你说什么都有人应你。”
玄青撇了撇嘴,低声说道:“不用别人应我,玄青只是想跟主人说话。”
李跃棠闻言毫不留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回道:“你再臭着个脸就回灵珠里去。”
“不要,”玄青垂头,“主人日日都与那人一起待在炼丹房,玄青已经许久没跟主人见面了。”
这话听着怪暧昧的,李跃棠急忙拦下玄青的嘴,“也就五天而已。”
玄青垂头:“主人以前日日都让玄青跟在身边的。”
李跃棠感到了一瞬的哑言,又叹了口气,正准备把玄青再关进去一次,辛天流便端着酒杯过来打断,“师尊。弟子恭贺师尊突破。”
李跃棠点点头,又按下辛天流抬起的手:“贺喜可以,酒还是少喝点。”
“师尊,这不是酒,”辛天流笑着回道,“只是甜水而已。这不是师尊很久以前就让郁离师姐这样做了么?”
李跃棠一愣,端起自己桌上的杯子一口饮尽,这才发现所谓的酒杯中盛的还真是甜甜的糖水。
“太忙给忘了,”李跃棠笑了笑,“今日你也是这宴会的主角,就坐我旁边吧。”
“好,谢师尊。”
等到郁离给他说人已到齐,也陆续都入了座,李跃棠扫了一眼山中众人,默默在心里捏了把汗,硬着头皮扬声说道:“今日除了贺喜我和天流修炼上的精进之喜,作为万重山的一派之主,我还有点别的话要说。”
“你们入门也有几年了,我虽从未询问过修炼相关的事宜,但也知道你们都十分刻苦,”话头开了过后,倒是越说越流畅,他望向这一圈的弟子,见他们本来轻松的表情忽然紧张起来,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可万重山建派之初就不是为了与他人争相缠斗,我也从未期望过你们能修炼到何种境界。只是不忍见你们在外流浪,遭受欺凌。”
李跃棠一番话说到最后,险些把自己说得脸红,轻咳一声后才继续说道:“但见你们修行实在艰难,况且频频有人上门骚扰,你们上次受的伤还未痊愈,若能早日结丹,也少受许多苦,能活的年岁也长些。我便请朝雨谷的齐谷主炼制了百余颗结丹丸,今日就趁此机会交与你们。”
人群之中层叠地出现了几句迟疑的回应,李跃棠又补充道:“用不用全在你们,我不强求,你们随心便好。只是不要再这么劳形苦心地修炼,凡事要有尺有度,注意身体。”
“师尊训斥得对,弟子知道了。”
“不是训话,”李跃棠笑了一声,“是关心你们。”
筵席开始过后,见一众弟子都吃的津津有味,逐渐开始互相追逐打闹起来,恍若这不是什么门派,也不是什么修仙界,他们只是一群寻常人家。
直到灯火阑珊,兴尽之后,李跃棠也默默离开,不去打扰他们的游乐。
待到夜深之后,他才回到房内,见香炉中的安神香已经燃尽,齐佑规规矩矩地睡在床榻之上,眉间微蹙,似乎还不见转醒的痕迹。
走在后面的玄青进来之后看见床上的齐佑,怒目圆瞪地就要走过去抓人,“主人把他扔去旁边的屋子就好,怎么能让他睡主人的床。”
“玄青,”李跃棠拦下玄青,做出噤声手势,“他累成这样都是因为炼丹,不然今晚累昏在这里的就是我了。你现在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就让他在这儿休息一晚吧。”
等到玄青愤愤地离开后,偌大又空荡的寝殿之内就只剩下了李跃棠与齐佑。见齐佑还睡得正沉,他便转身想去看看玄青收拾得如何,却在转身搭上门闩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响。
“跃棠……”
李跃棠怔怔转过身:“你醒了?”
久久无人应答,他走近一看,齐佑还在床上睡得正沉。李跃棠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正要离开,就又听见齐佑梦呓地喊道:“跃棠……”
齐佑喊得凄切婉转,泫然欲泣,听得李跃棠心中一愣,恍惚间又想起了穿越过来的那个雨夜。刚穿越过来的他那晚意识模糊,连自己在哪儿都分不清,却清晰地记得那一声声的哭诉。
真是有够操蛋的,明明被人压在床上的是他,哭得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却是齐佑。
“跃棠,对不起……”齐佑似乎陷入了梦魇,忽然拧眉挣扎起来,李跃棠伸手想要按住,却反被齐佑拽着手拉了下去,“别不要我……”
李跃棠被吓得一怔,屏息与齐佑面对面看着,这才发现齐佑的眼角是湿润的,耳鬓似乎还留有泪痕,左眼下的那颗泪痣随着眸子一起颤动。
修仙之人最忌执念,若是执念太深导致业障迷眼蒙心,不就要生出心魔来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理着衣领直起身来,正巧也听见玄青推门喊道:“主人,收拾好了。”
李跃棠转身与玄青离开,心中好似聚了一团化不开的迷雾,拨不开,也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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