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五
我不知自己如何誕生。
既非人類,亦非魔獸,自有意識起,我即存在。
人類將我輩命名為「凶獸」。
從未學習過,但大多基礎知識生來便有,如何用火、如何獵捕、如何以人類語言溝通、如何戰鬥等等,然而其中有一點烙印在心底,即便根本毫無接觸,連面也不曾視之,人類卻將我當作災禍凶星,避之惟恐不及。
避世與隱居荒野山谷是本能,凶獸稀罕,廣袤土地上,同一片區域幾乎難以找到同族,我更無意與人類為伍,獨自窩居在這片深山老林,井水不犯河水。
天地間有一套法則運行,除開作為外來物種的人類,這個世界當奉以金龍為尊,金龍超脫自然界食物鏈規則,這份觀念刻印於基因,恆常不變──原來該是如此。
打從最初那位「金龍」消亡,哪怕金龍留下與人混血之子,世界已產生肉眼難以見得的變化,如同凶獸一般,魔獸及人類混合的突變產物,不再純粹。
山野裡,我以其他魔獸、動植物為食,魔獸有著階級之分,若有必要,我能用自身威壓令其他魔獸服從,我猜,凶獸應是屬於頂端階層,因為現有魔獸裡感受不到比我更強大者存在,亦或,我尚未遇到罷了。
醒醒睡睡,不知人類的歲月年份如何記載,只曉得世界大小紛亂不斷,戰火紛飛,人類鬥爭永無止境。
人類爭奪地盤、濫墾山林、佔地為王,持續百年以上不停歇,司空見慣,如果他們沒主動攻擊,我也懶得理會,滿足生理需求之外,我對獵殺毫無興趣。
但某天,我的地盤被侵犯了。
人類怎麼找到我不得而知,他們拿著火炬和武器,打著除害名義向我宣戰,然則他們似乎遺忘,凶獸與人類實力懸殊,人類為何會害怕凶獸,結局我不費吹灰之力,理所當然以壓倒性力量獲勝。
這次勝利似乎給了人類藉口撻伐,一而再,再而三來我地盤撒野。
既然能被稱之為凶獸,代表人類懂得我輩何以危險,他們有膽量發起攻擊,自然也得承受我的怒火和報復。
這群人類組成了一個小王國,毀了他們好幾個村莊城鎮,他們大概以犧牲某些條件獲得外部求援,迎來強大軍隊增援作戰。
自信、威武霸氣、戰鬥力強勁,武力或許達到人類巔峰,我跟她狠狠顫抖數次,很遺憾最後是我落敗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虛弱到只要再一擊就死亡的程度,當我等待她完成最後那擊,取我性命時,她卻收起劍,蹲下來,支手撐著下巴凝視我,久久不語。
我倆對視,這女人並不年輕,感受得到周身散發威嚴,眼神中可見得堅毅,但蘊含著淡淡莫名哀傷。
我嘁地笑了,誰要她同情憐憫?叫她不如趕緊一刀了結我。
她反嘲回來那也算了,豈料嘴仗打完竟然問我有什麼遺願?何其可笑,愚蠢至極,我諷刺她不如封印我後把我沉海底,躺在海洋底部自生自滅。
聽完譏嘲,她毫不猶豫從披風內襯口袋裡,拿出一顆晶球,表示就這樣約定,然後我被封在裡頭,就此失去意識。
挺莫名其妙的約定。
光陰如梭,當時身負重傷的我在晶球裡自我修復,修復完畢後意識回籠,開始嘗試打破封印,察覺打不破,那便作罷,繼續窩好沈眠,沒多久……被人強制喚醒。
擺脫封印後,第一眼見著的居然又是那狗屁女人,哪怕換了樣貌,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這是我與那女人結下不解之緣的開端,千年前稱作兒舒拉‧海威森特,帝國皇帝;千年後名為伊芙琳,職業,聖女。
若她是尋常人我就直接報仇了,偏偏是跟金龍交好的聖女,凶獸基因中有一條法則,無論什麼情況下,必須任憑金龍差遣。
她以此威脅,我還真殺不得,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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