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幸福 - 七（H）

　　七

　　「貝奈詩，夠了夠了！不用再寄魔力礦給我了！」兒舒拉慌忙用魔法通訊阻止貝奈詩。

　　「妳不是說錢不夠用嗎？因為魔力礦太多不值錢了嗎？沒關係，我這裡還有很多值錢的東西的！」貝奈詩疑惑。

　　「錢夠用了，妳這樣會讓我覺得被包養。」她哭笑不得。

　　「兒舒拉，什麼是『包養』啊？」她第一次聽見這個詞彙。

　　「……請馬上把這個詞從腦中刪除，謝謝。」

　　──啊，又是遠古記憶。

　　基本上珀莉原來的房間已經搬空了。

　　週五晚餐過後，薇羅妮卡跑到珀莉所在的艾爾諾房間，雙手合十拜託坐於沙發上的她。

　　珀莉正在處理貝奈詩領地發送來的文件。

　　「姊姊──拜託妳了，求妳了，明天陪我去姬瑪的茶會嘛！求妳了，姊姊──」

　　珀莉蒐羅記憶，「裴吉歐恩家的小姑娘？」

　　「對對對，是她。」薇羅妮卡連忙點頭。

　　「妳們還是玩得那麼好？」她感慨，「還記得當年妳差點燒了人家小姑娘的頭髮嗎？」若非她在場即時出手，姬瑪可不會毫髮無傷。

　　「哎呦，我那時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顆精靈石會是贗品！」想到就生氣。

　　「我不是教過你們了嗎，使用物品前必須仔細檢查，」她簽完最後一份文件，「所以，妳又把我拿去打賭什麼了？」

　　薇羅妮卡在學院上課時老愛跟朋友打賭學業，每次都是拿珀莉來當賭注，因為賭博項目全在課業上打轉，她才睜一隻眼，閉眼一隻眼的默許。

　　「這個，嘿嘿，使役獸操控實戰課程的成績，」她惋惜，「我輸給姬瑪一分，就一分！」心痛不已。

　　珀莉挑眉，「真難得妳輸了。」據她所知，兩人同是劍術系的優等生，成績伯仲之間，薇羅妮卡每次都險勝奪得首席之位。

　　「麻煩姊姊了，」再度雙手合十，「賭約是要帶妳去明天下午的茶會，謝謝感謝我愛妳！」

　　珀莉朝椅背一靠，睇著她，「行吧。檢討過哪裡落分了嗎？」反正去了她也是定點喝茶當吉祥物。

　　珀莉很好奇為何薇羅妮卡彩頭不外乎是帶她喝茶聊天逛街，就沒想過對方會膩嗎？姬瑪的賭注是輸了就陪薇羅妮卡去玩博弈，裴吉歐恩名下有座合法的賭場，有適合未成年玩的項目。

　　「操控翼獅時，飛行轉彎動作不夠流暢被扣分了，這很吃運氣耶，每頭翼獅脾氣不同啊！」她不甘抱怨道。

　　「就當是經驗囉，戰場上也是瞬息萬變的。」影響因子不可預期，誰都不曉得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珀莉起身整理散落的文件，收納成整齊一疊，放入紙袋封蠟，搖鈴呼叫朵菈把這些文件傳回領地。

　　打發薇羅妮卡，她思考這麼突然的行程，手中有東西能當禮物送嗎？珠寶首飾？手工藝品？日常用品？裴吉歐恩好歹是公爵家，這些都不缺吧？有些苦惱，總不能送自己愛吃的甜食。

　　翻了翻抽屜，領地工坊送來好幾瓶香水試用品，她拿出其中一瓶交給朵菈包裝，起碼這個香水目前未上市，算得上一些小小心意吧。

　　就寢前，珀莉賴在艾爾諾身上，告知明日行程，他聞言不甚滿意。

　　「她又拿姊姊去打賭了？」竟然還賭輸，丟臉。

　　「賭在學業上可以通融的。」她無所謂，有動力學習是好事，再說賭的東西無傷大雅。

　　「那是姊姊脾氣好。」若敢賭到他頭上直接抓去練武場分勝負。

　　「那麼嚴格做什麼呢，偶爾放鬆一下呀，你也是。」貼著胸膛，耳畔的心跳聲緩而有力。

　　「讓她養成壞習慣就糟了，」頓了一下，「……不對，是已經成為壞習慣了。」

　　艾爾諾嘆氣，撫拍著珀莉的背部，她總是縱容他們亂來，但不可否認隱瞞心意那段期間他確實會利用這點得益，想來自己同樣奸詐。

　　「那有什麼關係，哪天真賭得要沒飯吃了，我養得起她的。」

　　艾爾諾無奈，「姊姊，問題不在這裡。」埃特禮財力不及貝奈詩雄厚，卻也是潑天富貴的貴族，養個薇羅妮卡綽綽有餘。

　　「好喔。」珀莉似懂非懂，覺得這似乎是無關緊要的疑問遂沒追問。

　　「明天茶會什麼時候結束？我去接姊姊。」完全沒有要顧與姊姊同行妹妹的意思。

　　她思考了一下，「茶會午後開始，多數是傍晚吧，你還要找馬車，結束時間也不明確，太麻煩了，我和薇羅妮卡一塊兒走就好。」終究是拒絕艾爾諾的提議。

　　艾爾諾遺憾，其實心底樂意麻煩一點，他需要機會表現，不然許多事情都讓珀莉超前難以望其項背，太委屈了。

　　「快睡吧，姊姊。」習慣性地在她額頭留下一吻。

　　「嗯，晚安。」她調整姿勢，安心窩在他懷中，愈來愈適應這種相處模式。

　　兩人睡姿安分，今晚依舊一夜好眠。

　　隔日午後，薇羅妮卡拉著珀莉換裝，薇羅妮卡考量到基本上會和姬瑪打一架，穿著與平日外出相同適合狩獵活動的輕簡女式褲裝；她替珀莉選擇繡有暗紋的黑色高腰長裙，黑色襯衫搭配以紅色為主題的短板披風外套；胸針為紅寶石所製，耳朵掛著垂釣式細長形耳環，頭髮加入黃色緞帶隨意辮成三股辮垂在肩上。

　　薇羅妮卡深知，如果讓珀莉親自挑選服飾，絕對會隨意穿著樸素裙裝或褲裝，連妝點個配件都沒有那種，太隨性了。同時她抱著私心，每當看到艾爾諾及珀莉一齊參加社交場合的畫面時，不由得燃起小小嫉妒，她也想像艾爾諾騎士般的站在珀莉身邊守護，因而此刻擇裙打扮她，好在珀莉心大，任薇羅妮卡擺佈，毫不在意這些瑣碎事務，總歸她眼光可謂優秀──珀莉如此認為。

　　馬車緩緩駛向裴吉歐恩宅邸，一路上薇羅妮卡報告著目前課業進度，珀莉靜靜傾聽沒有插話，心裡感慨她長大，不是需要操心的淘氣孩子了，放在以前她可是有跟狄恩一起抓昆蟲、裝神弄鬼嚇其他同齡小孩的前科。

　　貴族家的宅邸似乎建築得大同小異，氣派又富麗堂皇，當然比起皇宮略遜一籌。車夫交付姬瑪發的邀請函給門衛，兩人踏進裴吉歐恩大宅，由於有珀莉陪同，裴吉歐恩公爵夫人親自出面迎接。

　　「歡迎妳來寒舍，貝奈詩伯爵。」

　　公爵夫人步伐徐徐，氣質端莊典雅，珀莉頷首致意並遞上另外準備的禮品──貝奈詩領地的特產酒，喜愛品酒的人絕不會推拒這份禮物。

　　「謝謝您的邀請，公爵夫人。」

　　幾句寒暄過後，女僕引導她們前往茶會所在地。

　　清風拂面，天色碧空如洗，茶會舉辦在春暖花開的庭院中，有幾位千金已經抵達，十七八歲的少女們坐著談天。

　　「薇羅！還有珀莉姐姐！」

　　姬瑪一望見兩人，立刻拋下談天的對象，朝她們倆急速衝過來。

　　姬瑪同樣身著簡便褲裝，這兩位同齡女孩一打照面就互相擊掌，說說笑笑顯示著交情不菲。與以文靜內斂出名的裴吉歐恩家系迥異，姬瑪性格豪爽外放，珀莉想正因為這樣才和朝氣蓬勃的薇羅妮卡臭味相投吧，況且她同樣選擇劍術之路，而非裴吉歐恩一貫屬防禦修築的未來。

　　珀莉送上包裝精美的香水，姬瑪眼睛整個發射亮光。

　　「哇──謝謝姐姐！」珀莉每回給她的禮物總是品質優良，她滿心歡喜地收下，拿著它得意洋洋朝薇羅妮卡炫耀。

　　「瞧妳尾巴要翹到天上去咧，下次我一定會贏妳的！」她揮拳表示抗議。

　　「呵呵，鹿死誰手還不曉得。」姬瑪笑咪咪地打掉她面前的拳頭。

　　她倆的競爭關係好可愛，珀莉如此想到，先前在學院授課，她的專業課全然與劍術系無關，沒機會教導她們。

　　薇羅妮卡舉手作遮擋陽光狀，張望確認先至的受邀對象，「洛葛仙妮、瑪可欣、費絲，」她一一點名，「看來我們是最後來的？人都到齊了。」

　　「啊，這個，有一件事要跟妳們說明，」姬瑪靠近兩人極小聲吞吞吐吐道：「就是，呃，四皇女也會來。」

　　薇羅妮卡揚著笑的表情頓時切成厭惡，「妳幹麼邀她？我們又沒玩一塊兒。」她看不慣四皇女驕矜的模樣，除了身分地位外明明贏不過她們還硬要攀比，脾氣略差，加上社交場合一打照面即帶頭排斥姊姊，犯了她的大忌，也就姊姊心大不計較。

　　「我沒有！」她一臉尷尬解釋給她們聽，「昨天費絲和洛葛仙妮談論茶會時，被婕咪聽見，她跑去告訴四皇女了，四皇女問我討邀請函。」人真不是她願意邀請的。

　　「嘖，討厭的狗腿跟班！可是四皇女好勝心強歸強，茶會裡有什麼好讓她爭的？」薇羅妮卡與姬瑪自入學以來一直是競爭學業首位的對手，四皇女總是屈居第三，名次始終無法超越兩人。

　　「這事不好拒絕她。」同儕的皇女親自開口要參加私人茶會，面子得給，畢竟人家是皇后親生女兒，亦是現任皇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何況攸關裴吉歐恩公爵家在社交界的名聲，哪能輕易得罪皇室。

　　姬瑪猶豫地道：「而且我覺得……」她目光在珀莉和薇羅妮卡之間逡巡。

　　「大概是衝著我來吧。」珀莉淡定地接話。

　　「啊？為什麼？」薇羅妮卡滿臉疑惑。

　　姬瑪默然，「有時候真羨慕妳那顆腦袋，不會轉彎思考某些複雜的事情，沒有被煩惱佔據的一天。」

　　「妳沒事罵我幹什麼？」不要以為她聽不出來在諷刺腦袋是裝飾用的，「姊姊，告訴我怎麼了嘛！」她轉而詢問珀莉。

　　「因為妳大哥啊，四皇女對他心有所屬不是一兩天的事。」姬瑪無奈解釋。

　　「大哥對四皇女無意，而且已經跟姊姊訂婚了，還想幹麼？」

　　「示威，威脅，或者想插足。」無論哪個，絕不會是道賀，珀莉肯定來者不善。

　　去年秋獵，珀莉在遠方暗處目睹四皇女向艾爾諾告白的場面，雖然不清楚他們談話內容，但就四皇女轉身跑開來看，許是被拒絕了，由於後來無意中耳聞其他千金閒言碎語，她才會意過來當時四皇女是在示愛。

　　之後便經常傳出四皇女追求艾爾諾的傳聞，珀莉不清楚具體情況。

　　「啊？那要我去警告她嗎？」

　　「薇羅，即使我們是公爵家，攸關社交皇室不是能輕易招惹的對象。」起碼明面上是，萬一有人存心挑撥，小孩間的矛盾上升到政治紛爭可就大事不妙了，姬瑪有自覺。

　　珀莉插入對話，「靜觀其變吧，真的發生事情再來談。」她完全不擔憂四皇女會使出何種花招，對她出手，等同於攻擊帝國命脈。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頂多是小打小鬧，不至於全神戒備，況且埃特禮小公爵是身為貝奈詩的她允諾之對象，哪怕對方是皇室，想插手他倆婚事也得先惦量一下。

　　「唉，耶爾哥哥看來是沒戲囉。」姬瑪忽然感嘆，珀莉不明究理，薇羅妮卡腦筋轉得快，立刻聯想到數天前那封求婚信函，卻知而不提。

　　詭異氣氛蔓延，「好了，別讓其他小姐久等。」珀莉稍微提醒。

　　「就是、就是，快過來。」姬瑪連忙招呼兩人入座。

　　三位千金見她們坐下，一齊發出小小「哇」的聲音，臉頰分別染上些微紅暈，三人頭一次在校園以外的地方和珀莉碰面。

　　「妳們好。」珀莉點頭招呼，她對費絲比較有印象，費絲曾是她教導過的學生。

　　「妳、您您您好，貝奈詩伯爵。」瑪可欣舌頭打結地回覆。

　　「很榮幸見到您。」洛葛仙妮說。

　　「老師下午好。」費絲跟著道。

　　深怕珀莉不曉得自己是誰，瑪可欣及洛葛仙妮主動報上家門，一位是伯爵千金，一位是子爵千金。

　　「真是的，那麼拘謹幹什麼呢？我家姊姊不會吃人好嗎？」薇羅妮卡邊嫌棄三人邊幫珀莉夾甜點。

　　姬瑪接著緩頰，她們才慢慢放開來，妳一句我一句閒話家常。

　　珀莉面色平靜地神遊，她完全跟不上她們的話題，於是安分地待在旁邊當個吉祥物。目前流行的珠寶、首飾、禮裙之類，埃特禮家統統幫她準備妥貼，向來只要選順眼的穿就好，她甚至沒怎麼感興趣去探究這類事物。

　　眾人閒聊幾許時光，四皇女布蘭達和她的跟班婕咪才姍姍來遲。

　　對於皇女的到來，除了珀莉其他人起身相迎。

　　布蘭達未語，氣勢十足走過來，眼神狠戾盯著珀莉，珀莉處變不驚回視這道目光，外人看來這兩股視線對峙得簡直快擦出火花，良久，布蘭達紅唇輕啓。

　　「貝奈詩伯爵，好久不見。」靚麗的臉龐上不滿表露無遺。

　　「好久不見，布蘭達皇女。」她淡淡回道。

　　布蘭達握著扇子的手用力收緊，力道大得彷彿要把扇子捏斷。

　　憤怒，憎恨，厭惡──珀莉感受到這些情緒如怒濤般傳遞過來，濃厚得幾乎可以化為顏色展露給大眾知曉。

　　那種陰暗扭曲的黑色，如同魔氣。

　　不，或許不該以黑色來形容布蘭達的情緒，那對顏色太失禮了，珀莉認為黑色本質上是個好顏色，因為它能接納各種色彩。

　　去年秋獵過後，每次碰面布蘭達對她的負面情緒一次比一次更甚，今天超越以往，到達新巔峰。

　　「見到皇族不起身行禮，妳還是一樣傲慢。」她展開扇子掩唇，以示不悅。

　　珀莉不以為意地輕笑，「我向皇帝及皇儲行禮是出於友好，這不代表我奉皇族為王。」金龍遵守的契約是雙方血脈恆存下「守護帝國」，而非守護「每一個皇族」，這個小姑娘似乎沒弄懂這件事。

　　貝奈詩並非海威森特的家臣，雙方本就不對等，只要她不樂意，面對皇帝連頭都不用低，無人能逼她放下身段。

　　珀莉自省，莫非她一貫風格低調造就他人的錯誤認知？

　　緊張氛圍僵持不下，姬瑪趕緊跳出來圓場，並請布蘭達入席。考量到珀莉與布蘭達的身分不好分主次，昨日情急下姬瑪改採用大型圓桌重新安排座位，果然如她所料，布蘭達對珀莉心存偏見，眼下勉強逃過可能會產生的紛爭。

　　婕咪充當仕女替布蘭達拉椅子、倒茶水，珀莉饒有興味地望著這場面，基於鮮少參加社交，她很久沒有感受到如此明顯的階級區別了。

　　平民與貴族，貴族與皇族，人類劃下的等級界線中，每個層級理應背負相對義務和責任。皇太子不時為保衛帝國征戰沙場，她滿好奇身為妹妹的布蘭達至今履行了哪一點皇族職責。

　　女孩們的話題漸漸從物質轉移到課業上，聊到最後一學期的選修課程，費絲不好意思地開口。

　　「啊、那個，老師，我有問題想請教您……」

　　「請說。」

　　「我這學期選修了精靈學，精靈術施展的威力取決於精神力的大小，使用種類取決於精靈親合度及親合度下締結契約的精靈，那麼親合度可以靠後天增加嗎？」

　　「不行。」珀莉搖搖頭，「如同魔力迴路，親合度上限是天生的，但讓親合度下降的情形倒也是存在。」好比說做多了令精靈生厭的事，又好比魔塔那位被魔氣污染的精靈使。

　　「好可惜……」她只跟土精靈的親合度足以訂定契約。

　　「毋需遺憾，妳的才能在其他領域。」珀莉安慰她。

　　布蘭達此時嗤笑一聲，「那妳的才能又在哪裡？貝奈詩伯爵。」

　　薇羅妮卡聽了這質疑差點跳起來罵人，被珀莉一手按住。

　　「皇女所言何意？」

　　「據悉，妳無法使用魔力，連精靈術都很難施展，這樣的妳還剩什麼能力？」

　　即便字句滿載惡意，珀莉仍無動於衷，她不是使不出精靈術，而是其中另有她懶得解釋的隱情。

　　於是她回答，「我會生就好了。」

　　話落瞬間，千金們被珀莉一番耿直之語弄得滿臉通紅。

　　「妳！真是不知廉恥！」布蘭達拍桌，忿怒不已。

　　「這有什麼好廉不廉恥的？」莫名其妙，事實上就是她活著且誕下後代為重。

　　「我就直說了，妳跟埃特禮公爵的十年之約早過了，別賴著不走！利用小公爵的心軟留在皇都，用身分拿捏婚事，真是無恥！」

　　珀莉沒來得及說話，薇羅妮卡搶先站出來維護她。

　　「皇女殿下，您太超過了！姊姊才沒利用大哥！」她見不得珀莉受氣，艾爾諾更與心軟一詞搭不上邊。

　　珀莉無言，「皇女多想了。」這孩子腦補功力了得，追根究底婚事可不是她求的，外界所知跟實際真相落差頗大。

　　「不然呢？拿掉身分，像妳這種身體有瑕疵的女人還有良人要娶嗎？」

　　不待珀莉回覆，姬瑪與千金們趕忙勸和，四皇女宛如炮仗，一點即炸，眾人頭都痛了。

　　珀莉點頭，實事求是，「還是有的，據說想娶我的男人還不少？例如二皇子？例如早前耶爾‧裴吉歐恩的求婚信函？」此話一出，她有預感等會兒肯定會發生點什麼事。

　　「珀莉姐姐！」姬瑪整個頭大，姐姐這時怎麼火上加油啊！

　　「無恥！我警告妳早點滾回妳的領地去！埃特禮小公爵也是妳能肖想的嗎？」

　　布蘭達氣極敗壞，起身揣了茶杯朝珀莉潑過去，茶水淋了珀莉滿身，旋即她不顧後果直接甩頭離去，婕咪緊追後頭。

　　「啊！」

　　見狀有人叫了出來，一陣譁然，事情發生太快打了個措手不及，薇羅妮卡急忙掏出手帕為珀莉擦拭，遠方待命的朵菈和女僕們衝過來，場面十分混亂。

　　「老師！」

　　「姊姊還好嗎？沒被燙傷吧？」

　　「伯爵您沒事吧！」

　　「小姐！您還好嗎？」

　　各方慰問同時傳來，唯獨受害者本人泰若自然，她的預感向來沒出過差錯。

　　「沒事，茶已經涼了。」心裡感嘆四皇女可真魯莽，眾目睽睽下，這番舉動無法用不知者無畏來開脫。

　　「四皇女太過分了！」薇羅妮卡氣得發抖。

　　「小姐我去馬車上拿備用衣服！」朵菈匆忙跑走。

　　「老師，今天的事我們會為您討公道的！」費絲說，洛葛仙妮與瑪可欣附議。

　　「謝謝，但倒不必。」這事她自己能解決，況且剛剛原本躲得開，是故意不躲，挖陷阱給對方跳。

　　金龍之於帝國的意義，忘記也好，沒忘記也罷，敢對貝奈詩出手，著實勇氣可嘉，這份莽撞行事她記下了。手握權力誕生優越，長久下來容易侵蝕人心，根植腐敗，遑論出生即是金字塔頂端，沒吃過苦頭的幸運兒，她深深反感皇女仗著身分地位欺壓別人。

　　為愛瘋狂不是威脅攻擊，逼得他人打退堂鼓的理由。

　　──應該是因愛而癡狂吧？珀莉猶豫，她有些難以理解這般豐沛情緒。

　　「我這算是體驗一把爭風吃醋嗎？」珀莉調侃自己。

　　「姊姊在胡說八道什麼。」替她擦臉又擦頭髮，薇羅妮卡氣還沒消。

　　「我們不會眼睜睜讓您受氣的。」洛葛仙妮嚴肅地説。

　　瑪可欣道：「平時在學院蠻橫就罷了，那個臭脾氣已經罪太多人。」離開學院，四皇女不改作風，習慣旁人阿諛奉承，怕不是沒意識到今日究竟做了甚麼。

　　「確實，四皇女已經十八歲，無法再用年紀小來搪塞過去了。」姬瑪跟著嘆氣，私德有愧是事實。

　　「怎麼聽起來妳們都受過氣似的？」珀莉好笑道。

　　豈料女孩們聽了你我互看，齊齊大嘆一口氣，珀莉挑眉，「難道真是如此？」

　　薇羅妮卡出面解釋，「畢竟人家是皇女，能正面跟她嗆聲的只有我和姬瑪。」多虧她們是公女身分，許多學業上的小事沒必要讓著她。

　　「這樣呀……」珀莉若有所思琢磨著，撩起濕漉漉的瀏海，不經意地露出右額那道傷疤。

　　朵菈這時抱著衣服回來，珀莉對姬瑪說：「借用一下你們家的更衣室。」幸虧今天穿著深色服裝，看不太出被茶水沾染的污漬。

　　「啊，好，姐姐這邊請。」

　　珀莉一行人跟隨姬瑪後頭進屋。她梳洗換裝完，作為東道主，得知四皇女闖下的荒唐事，公爵夫人趕緊前來慰問，在她再三強調身體無礙後，茶會提早落幕，一群人敗興而歸。

　　馬車上，她放鬆地靠著椅背，看樣子似乎得關切那些以前未曾注意過的外務。

　　「跟我說說，四皇女對艾爾諾是怎麼個追求法？」她詢問薇羅妮卡。

　　對比輕鬆自在的珀莉，薇羅妮卡正襟危坐，小心翼翼，怕是自己一個不小心講錯話，讓姊姊改變心意，這樣大哥恐怕會恨死自己。

　　「就……姊姊不在時，四皇女偶爾送送禮，到騎士團附近悠轉，再製造個偶遇，明示暗示學院畢業後有意加入鋒劍騎士團……」她越說越小聲，明明當事人不是她卻略感心虛。

　　「嗯哼？」敢情只有她蒙在鼓裡？

　　「姊姊儘管放心！大哥全部拒絕掉了！有好好保持距離的！」見珀莉的反應，薇羅妮卡慌忙澄清。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腳踏兩條船之類的，他想都別想，珀莉尚未意識到體內沈睡，金龍在感情上霸道佔有的偏執逐漸甦醒。

　　「總之，總之，大哥也是很厭煩四皇女，盡力避開她了。」她忙於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嗯──」珀莉這聲「嗯」意味深長，她左手摩挲下頷，右手指尖輕敲膝蓋，心中打著算盤，沈思的模樣太令薇羅妮卡坐立難安。

　　完蛋，大哥要倒楣了，薇羅妮卡上一秒飄過這個念頭，下一刻直接為大哥默哀，她會懷念他的。

　　馬車駛入大宅後，薇羅妮卡跳下車落荒而逃似的奔離，邊跑邊糾結是否要衝去騎士團找艾爾諾告狀，還有疑似會釀成慘況的悲報，腦袋轉著轉著，最後決定沒良心地撒手不管，徒留煩惱給艾爾諾去傷腦筋。

　　結果誰也猜不透珀莉的心思。

　　歸宅後她表現一如往常般平靜，共進晚餐時亦無異樣，該說說該笑笑，薇羅妮卡稍微放下那顆從下午就高高懸起的心，應該不會再發生點什麼事了……吧。

　　確實已經沒有她什麼事了，她能夠沒心沒肺結束今日。

　　有事的人換成艾爾諾。

　　房內，珀莉毫不遮掩的露骨目光下，他被盯得心裡發毛，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他默默坐到床上，挪動至珀莉身旁，與生俱來的求生欲使他張口就是一句道歉。

　　「對不起，」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為什麼而道歉，但本能告訴他這樣比較安全，「我做了什麼讓姊姊不高興的事情嗎？」

　　金眸閃爍，容顏難分喜怒，靜謐中流逝的一分一秒全是煎熬，艾爾諾如坐針氈，珀莉的凝視宛如刀鋒霍霍，擺明了若他答錯問題會有後顧之憂。

　　「我想了解一下，四皇女和你何時有交集的？」她大有促膝長談的架勢。

　　耳聞淡漠語氣，艾爾諾那顆小心臟心顫了顫，話荏怎麼突然扯到這兒？他本該開心珀莉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然而目前形勢非他所樂見。

　　「大概……三年前？」他遲疑，等回過神來四皇女已像隻趕不走的蒼蠅在身邊晃蕩，十分礙眼卻拿她沒辦法。

　　「四皇女喜歡你哪點……不對，我也喜歡你，」話鋒一轉，「你們如何產生交集的？」

　　艾爾諾努力回憶拋去犄角旮旯的印象，躊躇答道：「某次在皇宮，在失控的使役獸攻擊下救了她？」那天分明還救了不少人。

　　「噢。」懂了，常見的英雄救美俗套劇情。

　　「姊姊？」心中忐忑。

　　「那你們的交談內容？收禮了？私下見面了？還是做了什麼約定？和我講講？嗯？」

　　珀莉連珠炮般地徵詢，艾爾諾冷汗直流，又非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但她嗓音越輕柔，他心裡越慌。

　　珀莉封住朵菈的嘴，且薇羅妮卡沒有主動揭發，如此下來，她暫時沒打算知會艾爾諾下午四皇女的惡行，只是凝睇不語，仔細品嚐首次誕生的新情緒，波動幅度雖小卻特別新奇。

　　「不是，姊姊，不是妳想得那樣，我跟四皇女往來只有社交辭令，都是客套，沒有額外的接觸！」他試圖掙扎求生。

　　「喔──沒有額外接觸，這樣呀……」

　　珀莉移動身軀，手搭上他的腿，昂首靠向他臉龐。

　　艾爾諾深感惶恐，「姊姊怎麼突然提起四皇女？」莫非傳出新的流言蜚語？

　　她像對獵物虎視眈眈的掠食者，緩緩貼近他，彼此距離漸近，雙方氣息混合在一起。

　　「艾爾諾，我發現我有點小情緒了。」倏地，她冒出這句話。

　　「什麼情緒？」還有為什麼？他一頭霧水。

　　「不好說，」手扣住肩膀往後用力推，「但是你要負責平息它。」

　　他再次被推倒，須臾間一陣茫然閃過，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珀莉將他壓倒在床，居高臨下俯視著，在衡量般的視線下，他腦中響起莫大警報。

　　堤防潰堤，洪水侵襲，怒濤洶湧，狂風巨浪，艾爾諾此刻心境如此驚恐無助。

　　這場景似曾相識。

　　在未知的情況下珀莉習慣先觀察事態，然後厚積薄發，謀定而後動；已有計畫時，行動比知會更早一步，速度之快到旁人常常被弄得手足無措。

　　好比現在，他不敢反抗而尷尬得想找個洞鑽進去，珀莉把他衣裳剝光，自睡衣裡摸出一條長布綁住他雙手，顯然有備而來。

　　「我本來想叫你自慰給我看，但下次吧。」

　　柔荑托起垂軟的陰莖，指尖搔刮莖身與囊袋交界處，掌心一握一放。

　　「等等，姊姊，怎麼會有下次！」還來啊？不能正常一點嗎！艾爾諾欲哭無淚。

　　「當然會有。」她語氣堅定。

　　慣例使然，一旦珀莉有所要求，艾爾諾幾乎沒有不應下的時候，比方說此刻珀莉叫他乖乖待著別動，他就任她為所欲為，不然光憑普通布條纏繞綑綁怎能束縛住他，太小看他的體格和力氣了。

　　握著它上下滑動，年輕氣盛的陽具迅速勃起，姆指指腹按壓摩擦繫帶，其餘如夾如滑撚弄龜頭，他面色赧紅，呼吸稍促，口中抑制不住輕微呻吟。

　　艾爾諾沒來得及探究珀莉哪裡學來的手淫技術，短短幾分鐘，他被刺激得要射了，豈料瀕臨高潮時她摁住精孔，逼他硬生生憋回慾望。

　　「不准，還不可以。」珀莉如是說。

　　艾爾諾呃了聲，「……姊姊，我做錯什麼，哪裡惹到妳了？」偏要用這種方式折磨他。

　　珀莉歪頭，「誠然你是無辜的，但我被牽連遭殃也感到委屈。」這是她的小情緒其中之一。

　　「發生什麼事情了？」慾望立刻拋之腦後，他著急地問，珀莉之於他永遠比任何事優先。

　　「小事，嗯……我繼續了。」晚些時間待心情轉佳再做解釋，她的小情緒尚未消散。

　　手繼續玩弄他因受阻高潮仍半硬的雄根，它二度抬頭，精神抖擻，此次她沒有過度刺激，使之停在高高翹起的狀態，然後褪下內褲，撩起自己的睡裙，跨上他，手握硬根探尋一個合適的角度。

　　艾爾諾察覺珀莉的意圖，慌張阻止。

　　「等一下！妳這樣會受傷的！」前戲、擴張皆未完成，直接進入容易造成撕裂。

　　綁縛的雙手抵住珀莉胸口，打亂她準備好的姿勢。

　　「不管，你不可以動。」忽地欲任性一下，身體確實跟著興奮起來，不過雍道分泌的些許蜜液大概不足以完全潤滑。

　　受傷就受傷吧，她只是貪個一時爽快。

　　一手插進艾爾諾兩隻手臂中間，卡住綁縛的手腕，一手再度調整姿勢，找到了正確的角度後，一點一點往下坐。

　　「……唔……嗯……」她抿唇蹙眉，低聲悶哼，穴口強行撐開，窄穴比她設想得還乾澀。

　　「姊姊，可以停手嗎？拜託了。」見她勉強自己，艾爾諾心疼得心整個揪起來了。

　　珀莉不予理會，他愈講她愈執意完成，心一橫幹脆一屁股坐下去，反正她素來耐痛，根本小事一樁，平時幾乎不顯喜怒的容顏，頓時揚起一抹得意微笑。

　　艾爾諾深深嘆息，無奈至極，難得姊姊認真起來比自己還固執。

　　珀莉解開布條，拉過他雙手扶著自己的腰，「我們繼續吧。」那雙星光耀眼的金眸蠱惑人心。

　　「真的沒事嗎？會痛的話馬上停下來。」他萬般憂慮。

　　「嗯，還算行。」沒到特別痛。

　　搭上他的肩，俯身親吻，濃密綿長，雙方透過接吻傳達情意，她喜歡這種掌握主導權的狀態。

　　珀莉對他們的關係演變成如此多少帶點錯愕，她不討厭，甚至覺得享受，樂在其中，多數時間艾爾諾在她面前乖巧聽話，唯獨床上當主動方時，毫不隱瞞地顯露罕見的侵略性，控制欲強烈，珀莉通常任他予取予求。

　　但其實，她比他更富有掠奪性，她坦然接受那份屬於金龍的霸道，絲毫無心虛之意。

　　他是屬於她的人。

　　對，是她的，誰都不能垂涎。

　　珀莉在艾爾諾左肩處留下淺淺咬痕，她欲彰顯所有權，在衣領無法遮蔽之處印上吻痕，這個人是她的，此刻是，餘生也是。

　　她騎在他身上，按書上教學，重心放腿上，讓骨盆前後搖擺，慾火漸漸升起，體溫增加，身下愛液不斷，緊縮鬆放的蜜穴帶給艾爾諾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彼此喘息低吟，沈浸其中。

　　待艾爾諾去了一次，才將主導權還給他。

　　她尚未滿足，這次換他來取悅她。

　　艾爾諾翻身扭轉上下，抽離她體內斷開連結，架起她的腿欺身垂首，伸舌舔舐陰唇，舌尖在陰蒂上打轉挑逗，直到她身子陣陣微顫。

　　快感如同大海波浪席捲，或小或大，最終送她上了頂點。他賡續吸吮她腿內側，同樣想在她肌膚落下自己的記號，這裡是私密得外人無法觸及之地。年輕氣盛、血脈賁張的年紀，下身又是勃起，他把慾望送入已氾濫的花穴，狠狠抽插起來。

　　一晌貪歡，兩人糾纏許久，愉悅滿載身心。

　　享樂完艾爾諾抱著珀莉去做事後清潔，浴池熱氣氤氳，珀莉背靠懷抱，被他精實有力的雙臂圈住，毛孔因水溫得宜舒張開來，神情伴隨著半分慵懶。

　　「姊姊肯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嗎？」他感覺珀莉先前散發的危險氣息消失了。

　　「也算不上大事。」

　　珀莉不甚在意，簡單描述下午發生的衝突，彷彿受到攻擊的人並非她。

　　倒是艾爾諾沉下臉，怒不可言，宛如烏雲靉靆籠罩頭頂，腦中編織數條進諫內容，反觀珀莉全然沒放心上，出言安撫阻撓他的盤算。

　　「我能處理。」好歹她身分居於高位，若不正面迎戰也太窩囊了。

　　「姊姊要怎麼做？」

　　珀莉垂眸，輕笑道：「小孩子嘛，做錯事當然是找家長來解決囉。」子不教，父之過。

　　「……四皇女已經成年，不小了。」

　　珀莉曖昧地笑了笑。

　　梳洗完畢，夜色已深，兩人慣常相擁而眠，酣睡至黎明。

　　於是，翌日早上，一封來自貝奈詩伯爵熱騰騰的勸戒函，整齊地擺在海威森特皇帝案桌上。

ns18.222.127.68da2

七（H）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