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艙的鐵壁被子彈鑿出蜂窩狀的孔洞,月光混著江風灌進來,在顧明遠臉上割出明暗交錯的裂痕。他倚著生鏽的貨箱咳嗽,掌心血漬在鐵皮上洇出梅花狀的暗影——和他父親實驗室里那些基因圖譜一模一樣。
"脊髓炸彈的倒計時......"他扯開領帶纏住我中彈的右腿,"還剩二十三分鐘。"
我捏碎從克隆體身上搜出的玻璃藥瓶,普魯士藍的粉末在掌心泛著冷光。這是顧氏實驗室獨有的顯影劑,能照出特高科密文。當粉末灑在貨單背面時,虹口倉庫的平面圖逐漸浮現——標注紅點的位置,赫然是我們此刻藏身的貨艙。
"老東西算准了每一步。"顧明遠用機械指骨敲擊鐵壁,摩斯密碼的震動順著金屬傳到我耳中:"通風管通輪機艙,密碼是你初吻日期。"
攀上通風管時,我右腿的繃帶正在滲血。顧明遠在下方托著我腰,呼吸噴在頸側的頻率比平時快三倍——脊髓炸彈的脈衝干擾了他的心率。十九歲那晚在實驗室窗外,他教我破譯密碼時也是這樣急促的喘息,只不過那時我們之間隔著櫻花與玻璃。
"民國二十八年四月初七......"他在管壁刻下數字,金屬刮擦的火星照亮腕間青紫的血管,"父親把自毀程序設在這天,真是惡趣味。"
我突然想起那晚在顧氏公館,他把我抵在保險櫃前調試密碼時,鼻尖蹭過我耳垂的溫度。此刻輪機艙的蒸汽閥近在咫尺,我卻覺得比那晚的保險櫃更難開啓。
儀錶盤炸開的電火花中,我們終於找到總控台的暗格。顧明遠用機械臂擰開鏽死的螺栓,泛黃的實驗記錄本里掉出張合影——老顧會長摟著穿和服的女人,嬰兒襁褓上繡著"0317"的編號。
"母親是特高科間諜......"顧明遠指尖撫過照片上的刀痕,"難怪父親要我繼承實驗。"
我翻到記錄本最後一頁,血手印覆蓋的段落觸目驚心:"雙生載體需在二十歲前完成基因融合,若超時將引發宿主自毀......"抬頭正對上顧明遠苦笑的臉:"今天是我生辰。"
輪機艙突然劇烈震顫,通風管傳來克隆體攀爬的聲響。顧明遠猛地將我推進救生艙,反手鎖死艙門:"密碼是你名字的筆畫數!"
爆炸的氣浪將救生艙掀出船艙時,我透過防彈玻璃看見他最後的唇形。江水吞沒火光的瞬間,我讀懂了那句未出口的"抱歉"——十九歲櫻花祭那晚,他在實驗室砸碎培養皿時,說的也是這個詞。
漂浮在油污遍布的江面時,我摸到救生艙夾層的鐵盒。裡面除了三支未啓封的解毒劑,還有張燒焦的婚書殘頁:"兩姓聯姻,一堂締約——顧明遠與陸硯聲,民國二十八年四月初七。"
遠處救生艇的探照燈掃過,我潛入水下躲避追兵。懷錶在掌心瘋狂震動,倒計時歸零的剎那,江底騰起的藍光映亮腕間新添的咬痕——和顧明遠鎖骨下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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