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的寒氣凝成白霧掛在睫毛上。我攥著染血的繃帶,槍口對準通風管鐵柵。碘酒畫的螺旋暗碼正在氧化,邊緣泛起詭譎的銅綠色——這是三天前我教顧明遠的新密碼,世上不該有第三個人知道。
"出來。"我踢翻停屍床擋住門口,不鏽鋼托盤里的手術刀叮噹作響。
鐵柵後傳來熟悉的悶笑,半截繃帶突然燃起幽藍火焰。我下意識後撤半步,卻被金屬臂箍住腰腹。顧明遠帶著硝煙味的呼吸噴在耳後:"陸老師連我的字跡都認不出了?"
手術刀抵上他喉結時,我摸到他肋下的彈孔——紗布下不是血肉,是跳動著藍光的金屬元件。他嘶著氣抓住我手腕,指節嵌著未清理的電路板碎屑:"商會三長老今晚在百樂門密會,名單上最後三個名字......"
走廊突然響起雜沓腳步聲。顧明遠把我推進停屍櫃的瞬間,我聽見子彈穿透鐵皮的銳響。他的機械臂卡住櫃門縫隙,血珠順著下巴滴在我領口:"東南通風管通鍋爐房,密碼是你生日倒序。"
鍋爐房的煤灰嗆得人睜不開眼。我攀著生鏽的鐵梯往上爬,掌心被顧明遠塞的微型膠卷烙得生疼。天窗透進的月光里,膠卷顯影出三長老與特高科交易的畫面——他們背後站著個戴白玉扳指的人,食指第二關節有顆黑痣。
那是徐叔的手。
瓦片在腳下碎裂時,我聽見顧明遠在隔壁屋頂吹口哨。那是我們追捕叛徒時用的調子,此刻混著槍聲格外刺耳。我翻身滾進晾衣繩纏繞的床單堆,瞥見追兵手腕上的刺青——和青蓮書寓殺手一模一樣的三瓣櫻。
"低頭!"顧明遠的吼聲混著玻璃碎裂的脆響。我順勢滾下屋檐,他甩來的鐵鍊纏住追兵脖頸,金屬指骨扣動扳機的瞬間,我聞到了焦糊的皮肉味。
廢棄教堂的彩窗漏下血月光。我撕開顧明遠後背的襯衫,植入體邊緣的皮肉已經潰爛發黑。他趴在受洗池邊悶笑:"陸老師手法還是這麼爛......"
酒精棉擦過脊椎處的條形碼時,他突然痙攣。破碎的詞句混著關西腔與上海話傾瀉而出:"......父親......實驗室......櫻花樹......不能讓你看......"
我捏著鑷子的手頓住。十九歲那年的櫻花祭,我確實在實驗室窗外撞見顧氏父子爭執。老顧會長舉著針管嘶吼:"你必須繼承實驗!"少年顧明遠砸碎培養皿奪門而出,手背被玻璃划傷的血滴在我鞋尖。
"你跟蹤我?"此刻的顧明遠瞳孔失焦,機械臂卻精准扣住我咽喉,"為什麼......銷毀......樣本庫......"
懷錶機芯突然開始瘋轉。我摸出防水袋里的名單,發現最後三個名字正在滲血——徐叔的指紋在碘酒作用下顯影,指節黑痣赫然是微型攝像頭。
"老東西在名單上做了手腳。"我碾碎藏在鋼筆里的信號發射器,"他在用我們的行蹤釣魚。"
顧明遠突然奪過名單塞進嘴裡,金屬齒咬碎紙張的聲響令人牙酸。喉結滾動間,他眼底藍光暴漲:"我體內有定位芯片,距離特高科行動還剩......"教堂鐘聲轟然炸響,十二下。
彩窗轟然破碎的瞬間,他把我撲倒在告解台下。彈雨掃過我們頭頂的聖母像,石膏碎片簌簌掉落。我摸到他後頸跳動的芯片接口,銀針扎入的瞬間,所有槍聲戛然而止。
黃昏的上海灘像浸在血泊里。我拖著昏迷的顧明遠躲進貨船底艙,他腰間的鐵皮盒只剩最後一支血清。船艙縫隙透進的光束里,我看見他睫毛顫動,唇間漏出半句囈語:"......硯聲......快逃......"
錨鏈起落的巨響中,我掰開他下頜灌入血清。淡藍色液體滑過他滾燙的喉嚨,脖頸處的條形碼突然開始閃爍——是自毀程序啓動的徵兆。
"要死一起死。"我咬開手雷保險栓,抬腳踹開通往輪機艙的鐵門。沖天火光里,顧明遠殘存的機械臂死死箍住我的腰,氣浪將我們拋向混濁的黃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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