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微亮,華芷汐就睜開了雙眼,看向睡在地上的聞人玨,仍是沒有要清醒的跡象。他背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不會再輕易流血了。人還沒醒,她只好吃力地用自己的外衫將他上身蓋住,而後將他背在自己的身上。
這人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麼現在不省人事害得她要如此勞力?她在心中不停抱怨,動作卻不敢有半分拖延。一晚上沒被發現已經很幸運了,如今天剛微亮,這屋子也就不再隱密,倒不如抓緊腳步離開,回到客棧找月泉幫忙。
走出小屋,確認附近一片寂靜,沒有任何人,她趕忙照著做天記憶裡的路險往回走。因為都是些小道小路,直到昨天打鬥的底方都沒有遇上過其他人。心中慶幸之餘,她更加快了腳步。
在體力即將透支之際,她總算背著人走到了客棧門口,敲了幾下門後,她實在是撐不住了,便直接將聞人玨丟在了地上。
過沒多久,門就被匆匆打開。
「汐兒,出什麼事了?」看見華芷汐一身衣衫不整,還有成片的血跡,月泉慌張地詢問。「這人是誰?」即便昏迷不醒,也能從眉宇間看出他不是個一般人。」
「南鳳王爺。師父您趕緊先將人抬進去,其他稍後再說……」支撐了一夜,從未受過這般苦的她再也提不起力氣,雙眼一黑就暈在了地上。
「老頭,發生什麼事了?」這時候,薛夜才出現在月泉身後。
「趕緊把地上那小子丟到個空房間去,我先帶我徒兒回房。」他一把抱起華芷汐往房間的方向走去,薛夜對著地上昏迷著的人一臉困惑。
進到房間中,月泉將華芷汐小心放在床上,並且抬起他的手將兩指放在腕脈上。原本緊皺著的眉頭慢慢地放鬆,他吐出了一口濁氣。
還好沒有甚麼事,只是繃緊的精神赫然放鬆而陷入沉睡,多加休息便可。他將華芷汐破了的袖子捲起,細心替她還流著血的傷口上藥後包紮。
確認沒有大礙後,他離開了房間,隨後到了薛夜給聞人玨安排的房間。
「小女娃兒怎麼樣了?沒什麼大礙吧?」薛夜率先開口問道。
「睡一覺就行了,沒事。」
「那就好。她帶回來的這小子可就沒她幸運囉。」將聞人玨放在床上後,他已經大致檢查過其身上的傷了。「背部大片的砍傷,所幸上藥及時並未失血過多,也無化膿,只是那刀上大約是抹了毒藥,才導致他昏迷過去。此外,他身上還有其他毒素,新毒催動舊毒,虧得他意志堅定,否則早早該去了。」
「什麼毒?」
「不曉得,只知道是十分霸道。」
進到房中,只見躺在床上的聞人玨雙眉緊鎖,汗濕衣裳,手背也鼓起了青筋,可見其痛苦。
月泉坐在床邊替他把脈。
一炷香過後,遲遲無人發話,薛夜站在房內與月泉皆維持著同樣的動作久久未變。
「究竟如何?」終是薛夜先受不住這壓抑的氣氛,開了口。
「炎毒。」月泉收回了手。「中炎毒者,每三十日便有一日須接受全身被火灼燒一般的炎熱痛楚,即使熬過了,也會在中毒後的第十年死去。」而從脈象看來,此人中毒已至少五年,如今……「中毒之人本就危險,不料毒上加毒──是禍也是福。」
新毒刺激了炎毒提早發作,但卻降低了炎毒的毒性,若是這次熬過去,便可多賺三年的壽命,相對來說毒性的發作週期卻減十五日一次。
「你準備著浴桶和吃食,我來看著這小子。」
待薛夜離開房中,月泉卻盯著床上的人陷入了沉思。這人是南鳳王爺,那也就是華芷汐的未婚夫了,若他體內的惡毒不除,等大限之日一到他徒兒可就只能一人在王府中一輩子守寡,雖是皇室富貴之身,卻難逃皇室所帶來的牢籠,甚至會因喪夫的緣故被他人指摘。為了他徒兒,除了退婚一途,唯有找出炎毒的解藥。他記得曾在一本書中見過,解藥的配製,其中有三樣藥材是最難得手,一是千年雪蓮子,二是沙漠白狐的心頭血,三則是熔岩山處的百年焰果……
在旁守候了一個時辰,聞人玨的面色總算不再猙獰。緩過了炎毒的折磨,他卻在暑夏中冷得顫抖了起來。見狀,月泉替他多蓋了床被子,並將他額上的汗水抹去。
堂堂江湖聞名的月泉老人鏡然在這兒伺候區區黃口小兒,若不是為了他的好徒兒,早就把這欺人太甚的混小子給扔出客棧了。
看來床上人應是沒有大礙了,他便往華芷汐的房間走去,未見昏迷中的人眼皮微顫。
站在房門前,他並未莽撞推門而入。細聽之下,門內有細碎聲音傳出,應當是他的乖徒兒醒了,於是他坐到一邊涼亭中的石椅子上等房內人出來。
果然用不著多久,華芷汐就推門而出,看到了月泉也絲毫不覺得驚訝。
「讓師父擔心了。」一夜未歸,她知道月泉必定著急地徹夜尋她。
「無事便好,無事便好。」沒有嘮叨,只有放鬆的緊繃心情。「一會兒抬浴桶過來,妳先好生梳理一番。待精神充足了再來找為師。」
「好。」睡了不過一個時辰,她仍事疲憊不堪,只能撐著身體隨意沐浴一番,再吃些食物填填唱著空城的胃,便又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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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他可無恙?」雖然沒有細說,但所指何人卻非常清楚。
睡過了半天的時間,華芷汐總算恢復了精神,正與月泉坐在一塊兒,面前還放了好些吃食。
「早就溜走了,為師怎麼會曉得他是好是壞。」見到華芷汐安然醒來後他才又回到聞人玨的房間,卻只見空蕩蕩的床鋪,可見人一醒來就離開了。「那渾小子絲毫不顧救命之恩就這麼離開,果真是頭白眼狼。」要是自家徒兒同他成婚只不定以後要受多少冤氣。
「他是南鳳王爺,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天下大約就要不太平了。」若他死在正襄指不定會引起兩國征戰。「師父息怒,他若能自個兒離開那便說明沒什麼大礙了。」她怕的是月泉一怒之下不管不顧把聞人玨給砍了。
原本還想說出聞人玨中毒之事,但看華芷汐不是太在乎他的樣子也就暫且沒打算開口了。
「那我們今日就要啟程回南鳳嗎?」她因為意外昏睡已經延遲了一日的行程了,這可得趕緊趕回去了吧?
「不了,明兒在回即可,今兒為師帶妳好好逛逛這正襄首都。」本著讓華芷汐將身體養好了再啟程,因此他並不急著上路,只要明兒回程即可。
「太好了!」她並沒有糾結太久,既然月泉說不用擔心,那她便也不去煩惱。
「走,為師帶妳去嚐嚐這兒的特色。」身為貪吃的佬頭兒,所想到的自然是餐館酒樓一類。
聽到月泉所說,她大概也猜到這會兒是要去哪兒了。不愧同為穿越人,靠著這些新奇的菜色聞名到所有來到這兒的人都只知道這麼一間酒樓,其他哪兒都不肯去了。
「妳來過這兒啦?」還以為她一出門就惹上了那群殺手了,結果竟然還到了這兒,讓月泉有點失望。
「是來過了,只是沒能多點上幾道菜,還可惜著沒有每道菜都嚐過呢。」看到月泉的表情,華芷汐哭笑不得。「師父,吃完了我們去放紙鳶吧。」她看見不遠處的河邊有許多人都在放著風箏,這不,也想上手玩玩。
「行。」徒兒都開口了,怎能拒絕呢,月泉自然是爽快得答應下了。
兩人就這麼玩了一天,總算過癮了後,才打道回府。看到與南鳳截然不同的衣著,華芷汐忍不住買上好些,雖然回到南鳳後大約是穿不上,但若下次再到正襄來,還可以帶上幾件來穿。
心滿意足地回到客棧睡了一覺養足體力,清晨之時月泉和華芷汐就上馬立刻出發離開了。為了趕著回到華山寺,路上馬不停蹄,除了三餐以及夜晚在林間休息,其餘時間都在馬背上顛著。
好不容易回到寺中,若雨正扮作華芷汐的模樣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很是虔誠的祈禱著,一聽到門外的響動就站起了身來。
「你們可算回來了,怎得這麼遲啊?」原本前日就該回來的人卻不見人影,害得她一直憂心兩人是否遇到了不測,正向神佛請求著庇佑他們平安歸來。
「是有一點波折,但不礙事。」
「多謝前輩了。」
「這點小事有什麼好謝的,都說了多少回,要妳別這麼生疏。」看著華芷汐若雨覺得萬般無奈,不論她怎麼說,這孩子就是這麼禮貌,固執得奇怪。
「行了,說再多回都是這樣,不用理會。」明明是聽話的徒兒,可在某些事上卻異常執著,連月泉都沒轍。
華芷汐並沒有多言。她只是覺著自己跟若雨不熟,加之是月泉的朋友,她總得禮貌。再說了,她並不了解若雨,也不想太過親近。
倒不是若雨有什麼不對勁,只是想到她和月泉以平輩相稱,偏生她年齡又與自己相仿,實在不知該怎麼相處,乾脆保持距離來得好。
若是兩人知道她的想法,應該得大笑不止了。江湖上不太注重輩分問題,都是隨心而為,只要不是越過了道德底線,就是施叔侄甚至師徒結婚也沒人管得著。
換回了衣裳,華芷汐走出祠堂,就建明月和素花都守在外頭。明明不過離開了幾日,卻好像許久不見。
「走了,該回府了。」她開口說道。這個時候華府的馬車應當早就等在外頭了,只是見她遲遲不出門又擔心打擾到她而沒人提醒。
「是。」行李早已打理妥當,就等著小姐出來,一聽到指令,她們就立刻提著包裹向外走去。
坐在馬車上,趕了兩天路的她開始昏昏欲睡,不多時上下眼皮就互相接觸,意識也逐漸迷離。搖晃的車上,她卻睡得平穩,車駛到了華府門口她依然毫無察覺。
在明月的呼喚中,她的思緒才總算回攏,睜開尚無焦距的雙眼,在明月的攙扶下回到自己房間,而後躺上床又睡了過去。
只當是小姐這幾日祈禱太過虔誠而疲憊,明月和素花都並未起疑,替小姐換好衣物,就關上門讓她好好的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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