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亞小姐已經離城了,陛下。」總管瑪莎低聲稟報,手中的卷軸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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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國王的寢室如同時光凝結的琥珀,安靜而沉重地懸浮在王宮深處。厚重的紅木門扉緊閉,唯有總管瑪莎和幾位御醫得以進出,他們腳步輕如貓爪,呼吸若絲,生怕驚擾了這位病榻上的君王。寢室正中那張雕工精緻的橡木大床上,老國王半躺著,面色蒼白,眼中卻燃燒著熾熱的怒火。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櫺斜斜照入,在床上留下斑駁的光影,仿若時光悄無聲息地在這位年邁國王身上摧枯拉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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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城了?」老國王啞聲開口,每一個字都似乎耗費了莫大的精力「……她就這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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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陛下。」瑪莎垂首,不敢直視君王憤怒的眼睛:「今晨未亮,蘭森堡家族的馬車已然離開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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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的手指深深嵌入羽絨被裡,青筋暴突,他猛地咳嗽起來,聲音沙啞如同風中殘葉。御醫立刻上前,卻被老國王揮手拒絕。床頭櫃上排列著一排藥瓶,瓷器的冰冷與藥草的苦澀氣息在空氣中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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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威廉來見我。」國王終於止住咳嗽,蒼白的臉上浮現異樣的紅暈:「不管他在做什麼,立刻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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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的身體……」首相海因茨自陰影處走出,面帶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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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怎麼了?」國王冷笑道:「難道比一場幾乎敲定的聯姻被毀還要緊要?海因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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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緩步走近,低頭說道:「陛下,威廉殿下年輕氣盛,或許他並不完全理解這樁聯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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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氣盛?」國王的眼神變得更加陰鬱:「他已經不是十六歲的少年了。王位繼承人,竟然為了一介女僕,得罪了北方最有權勢的家族?連我都不敢如此輕率地冒犯蘭森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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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沈默一會後說道:「陛下,請容我先去見威廉殿下。這件事,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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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勉強坐起身,挺直背脊:「去吧。告訴他,蘭森堡家族的財富與權勢,不是他一時興起就能拋棄的。告訴他,他是王子!他沒有任性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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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一番話,國王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床上。太醫們立刻圍了上來,忙亂地調配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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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深深頷首,轉身離去,他的步伐沉穩而輕巧,幾乎沒有在石板地面上留下任何聲響,像一片飄零的秋葉,卻承載著王國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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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壁上懸掛著歷代國王的畫像,莊嚴而肅穆,有如無聲的見證者,俯視著這位即將步入先祖行列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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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書房如同一首未完成的詩,明亮而充滿可能性。高大的窗扉常年大開,晨風自由穿梭其間,帶來花園中的芬芳。他的身影單薄而挺拔,站在窗前沉思,晨光為他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輪廓。長案上擺著羊皮紙和墨水,那是一張簡潔的書桌,以淺褐色木材製成,表面光滑而溫潤,不同於朝臣們習慣使用的黑色或深藍墨水,威廉的墨水瓶中盛裝著翠綠色的墨水,如同春天初綻的嫩葉,充滿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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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海因茨在門外輕聲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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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轉身,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首相,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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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踏入書房,目光掃過長案上的羊皮紙,又看向牆上那幅星圖,精確地繪製著北半球的星空。傳言威廉幼時便對天文學著迷,常在夜深人靜時獨自登上塔樓,觀察星象變化:「您在寫些什麼,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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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致歉信。」威廉神色自若「為昨夜宴會上的失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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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挑眉:「給蘭森堡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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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威廉輕輕搖頭,「給漢娜。她恐怕正為自己『惹禍』而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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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僕?」海因茨的語氣難掩詫異:「殿下,艾米莉亞小姐已經離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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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沉默片刻,才道:「我並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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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了。」海因茨的聲音突然沉重起來,如同一座大鐘悠然敲響:「他為此氣得病發,此刻正臥在榻上,卻仍掛念著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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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臉色一變,轉過身來,說:「父王病了?我這就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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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海因茨伸手攔住威廉「在您去見陛下之前,我們必須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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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什麼?」威廉的目光直盯著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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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蘭森堡家族的艾米莉亞小姐,是北方最有權勢的貴族之女。蘭森堡的城堡屹立在北方關隘,掌控著通往王國的要道。他們的騎兵是王國北方的屏障,他們的財富足以撫慰那片貧瘠土地上人民的飢餓。」他停頓片刻,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威廉:「而殿下,為了一個宮廷女僕,得罪了這樣一個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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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非為了漢娜。」威廉的聲音沉靜如水:「我是為了一個原則。任何人,無論身份高貴還是卑微,都應當得到尊重。如果艾米莉亞小姐因為這樣的原則就被冒犯,那麼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註定是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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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則?殿下,王室婚姻從來都不是為了個人原則。那是一種政治結合,是力量的平衡,也是王國安全與繁榮的保障。您難道從未想過,若蘭森堡家族不再忠誠,北方將會怎樣?我們的邊境能否承受南方大公國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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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了政治聯姻,我就該容忍艾米莉亞小姐那樣傲慢無禮的行為?」威廉反問:「一個連最基本的憐憫都沒有的人,又怎能期望她對王國子民有真正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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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海因茨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柔和:「您是否考慮過,艾米莉亞小姐的態度,或許正是出身與教養使然?蘭森堡家族素來如此,他們以嚴苛聞名。但這不妨礙他們成為王國的忠實盟友。婚姻之後,您大可以循序漸進地影響她的處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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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走回長案後面:「您是要我為了王國的利益,與一個我不敬重的人共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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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共度一生,殿下。」海因茨的聲音低沉而堅定:「若您與艾米莉亞結合,您的子嗣將同時擁有王室與蘭森堡的血統,這將是多麼堅不可摧的聯盟?這樣的結合,能為王國帶來長久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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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沉默良久,眼中閃爍著掙扎的光芒。窗外的鳥鳴清脆,與這室內的沉重氣氛格格不入。書架上的藏書——政治、歷史、哲學、詩歌,甚至還有一些在宮廷中不常見的平民故事集,在陽光下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無聲地支持著主人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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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您的顧慮,首相。」威廉最終開口:「但我同樣需要考慮自己能否與這樣一個人共同治理王國。艾米莉亞小姐對待女僕的方式,透露出她對人的基本態度。一個視他人如草芥的人,真的能成為稱職的王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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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請問您當時是怎麼處理的呢?」海因茨的身形微微前傾,眉頭緊蹙如同盤踞山脈的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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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半瞇起來,凝視著威廉,說道:「坦白說,我並不認為艾米莉亞小姐的處置有何不妥,她並未親自懲罰那名女僕,而是交由瑪莎夫人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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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了一下,觀察王子的反應後,繼續說道:「僕人自有其應遵守的規矩,既然違反就有懲處的必要,而您當時卻出面袒護那女僕,這不僅是駁了艾米莉亞小姐的面子,也讓律法的權威產生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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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海因茨挺直了脊背,面容忽然變得肅穆如同古老殿堂中的石像:「請別忘了,國王同時也是律法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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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頓時啞口無言,他試圖反駁,嘴巴張了又開,最終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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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目光轉向房中的風景畫,那裡原本掛著祖輩的畫像,他開口道:「殿下,政治婚姻並非沒有幸福的先例。您的祖父就是通過聯姻結束了與東方公國的世代恩怨。即使當初兩位新人素不相識,甚至互有敵意,最終卻相敬如賓,共同為王國帶來了半個世紀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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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是幸運的。」威廉沈默了一會,隨後露出一抹自嘲般地微笑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在被安排的婚姻中找到真愛。有些人,一輩子都在等待那個能讓心跳加速的人出現,直到帶著遺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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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請您想像眼前有一個天秤,一邊是您與那位女僕,另一邊是您這一生中所有見過與沒見過的人。您如今的選擇,將會影響天秤兩端人的命運。讓我再提醒您——王國的邊境正面臨嚴峻挑戰。若失去蘭森堡的支持,萬一南方大公國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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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套說辭。」威廉打斷道,臉上掠過一絲不耐「一下是北方的動盪,一下又是南方的覬覦。難道我們就要永遠活在恐懼中,用婚姻來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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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海因茨的語氣驟然嚴厲起來,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這不是恐懼,而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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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所以您的意思是,為了王國安危,我必須放棄對愛情的追求?放棄選擇自己人生伴侶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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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所謂的『愛情』,究竟是對什麼人?那位無足輕重的女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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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紅暈爬上威廉的臉頰,不知是怒是羞:「這不關您的事,海因茨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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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我的事?」海因茨冷笑一聲說:「當王子為了一個卑微的女僕,拒絕與北方最有權勢的家族聯姻,這怎麼會不關我的事?這關乎王國存亡,關乎百姓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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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威廉終於忍無可忍,怒喝一聲:「您將一切都簡化為利益與權力的博弈,卻忽視了人最基本的情感需求。我是王子,但我首先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渴望的人!我這一生都在王室的枷鎖中度過,難道下半輩子也得困在不幸的婚姻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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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難掩的失望:「您這樣的言論,實在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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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什麼?」威廉逼問道,眼中怒火如烈日般灼熱:「太過任性?太過幼稚?還是太過像一個真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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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不負責任。」海因茨一字一頓,字字如釘,敲在兩人之間漸漸擴大的裂縫上:「殿下,您的選擇不只影響自己。您可曾寫信告知遺孀,她們的丈夫是如何死於戰場的嗎?為了維繫戰爭開支,您可曾從吃不飽飯的市民手上,拿走他們最後一點積蓄嗎?當南方的軍隊踏過邊境,當無辜的子民流離失所,當王國陷入戰火——您能告訴他們,這一切,只因為王子殿下想要追求所謂的『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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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臉色陰晴不定,彷彿內心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掙扎。窗外晨曦已漫過宮牆,將第一縷陽光灑在他略顯蒼白的面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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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最後一次嘗試,聲音中帶著懇求:「請您三思。這不僅關乎您個人的幸福,更關乎整個王國的命運。我懇請您,不要因一時之氣,做出無法挽回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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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威廉的聲音平靜如水,卻蘊含著不可撼動的決心:「我不會迎娶艾米莉亞,無論得付出怎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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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的臉色陰沉如暮色降臨,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不,您從未付出代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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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久後,海因茨轉身朝門外走去,腳步沉重如負千鈞之重。在門前,他停下腳步,卻不回頭:「殿下,您的父王還在等您。他的身體……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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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就去。」威廉的聲音中透著幾分柔和:「無論如何,他始終是我敬愛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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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點頭,推開門,步出書房。門在他身後緩緩闔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彷若預示著一個時代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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