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曉,當晨曦剛剛染紅天際時,威廉被兩名石面無情的衛兵粗暴地從睡夢中拖起。他們將他推入一個狹窄的木籠,粗糙的木板刮擦著他的皮毛。他清楚將被運往的地方,那座建於城郊的古老犬舍,如同一塊陰影始終籠罩在他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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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石子路上顛簸行進,每一次震動都如同鐵錘敲擊著他的骨骼。隨著車輪轉動的節奏,威廉心中那一絲希望之火搖曳不定,但不曾熄滅。他緊緊抓住那份遠離禁錮的渴望,如同攥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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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碾過泥濘的小徑,終於在一座灰石築成的低矮建築前停下。那就是犬舍——一個將尊貴變為卑微、將自由化為枷鎖的地方。威廉透過籠子的縫隙,看到了那熟悉的景象:陰暗潮濕的石室、腐朽的木門、泛著青銅色澤的鎖鏈,以及古老院落中晾曬的皮鞭。他深知這裡的一切:腐敗的稻草、發霉的麵包屑、混著泥土與血腥的水窪,還有那個永遠帶著殘忍微笑的犬舍主人——克勞斯·施密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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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密特大人」押送他的衛兵向一個高大的身影行禮:「首相大人命我等將這畜生送歸您處,望您施以更嚴厲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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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被粗暴地從籠中拖出,冰冷的鐵鏈取代了皮繩,勒進他頸部的毛皮。施密特親手將他拉向犬舍內部,那裡的濕氣與霉味讓人窒息,猶如墳墓般幽暗,唯有屋頂高處的小窗投下方寸之地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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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讓我失望一次了,斑點。」施密特俯身打量著威廉,那雙眼睛如同冰冷的潭水,沒有溫度,沒有憐憫,只有對折磨他人的病態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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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如同跌入地獄的最深處。施密特命人為威廉特製了一副金屬項圈,上面的尖刺向內,每一次反抗,訓犬師都會用力拉扯牽繩;食物只給予足以維持生命的少量硬麵包屑與腐敗的肉骨頭;水缸總是積滿淤泥,喝下的每一口都帶著鐵鏽與泥土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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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我,斑點!」施密特常對他命令,期望再次看到那對犬瞳中的屈從。但威廉每次都直視著訓犬師的雙眼,不流露出絲毫畏懼。每當此時,施密特總會惱羞成怒,鞭子會更加殘暴地落在他身上。儘管鞭子在他背上劃出一道道血痕,他依然不低頭乞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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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究會屈服的!」施密特在一次特別嚴厲的鞭打後說道:「每個人都有崩潰的時刻。
當夜色如墨汁般漫延,威廉筋疲力盡地蜷縮在潮濕的石室角落。今日的鞭打格外殘忍,身上的傷口仍在滲血,就在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一縷如水般柔和的銀光悄然滑入他的夢境,將他引向未知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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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薄霧繚繞的森林之中。霧靄如輕紗般在林間飄蕩,遮蔽了遠方的景物,卻絲毫不顯陰森,反而瀰漫著一股靜謐而空靈的氛圍,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枝椏在微風中輕柔拂動,發出簌簌的低語,間或傳來幾聲夜鳥的清啼,更襯托出周遭的寧靜。一輪滿月高懸天際,清冷的月光穿透霧氣與枝葉,在濕潤的泥土上灑下粼粼斑駁的光影,將整個森林染成一片朦朧的銀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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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向自己,仍舊是犬的身軀,粗糙的狗毛覆蓋著四肢,一條尾巴拖在身後。然而,這犬身此刻卻不再令他感到厭惡與痛苦,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平和感,彷彿他本就該屬於這片靜謐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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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茫然四顧之時,一聲悠長而蒼勁的狼嚎,劃破了森林的寂靜。那嚎聲低沉渾厚,充滿力量,卻又帶著一縷溫柔,有如在呼喚著迷途的旅人。威廉心念一動,不假思索地循著聲音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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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林間穿梭,步伐靈活而輕盈。犬的身軀讓他能夠自如地躍過倒木,穿過灌叢,四肢與大地的觸感前所未有地協調。隨著嚎聲越來越近,他看到在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一頭巨大的銀狼正佇立於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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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狼通體覆蓋著半透明的銀灰色毛髮,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柔和而神聖的光芒。牠的輪廓有些模糊,彷彿是由月光與霧氣凝聚而成。威廉在牠面前,竟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塵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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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威廉駐足仰望之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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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狼緩緩轉過頭,那雙深邃的銀色眼眸,如同兩顆璀璨的星辰般,靜靜地注視著他。就在目光交匯的瞬間,威廉感到一股暖流,如同春水般流遍周身。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軀,驚訝地發現,覆蓋在四肢上的粗糙狗毛正在褪去,犬類的骨骼與肌肉也在迅速地縮小重塑。頃刻之間,他赤裸的恢復了人類的姿態。他難以置信地撫摸著自己的手臂,感受著久違的人類肌膚的觸感,那熟悉的感覺,幾乎要讓他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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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狼朝他微微點頭,示意他跟上。威廉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跟隨在銀狼巨大的身影之後。一人一狼,在迷霧森林中默默前行,月光灑落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又長又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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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了許久,久到威廉幾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森林的景色似乎沒有變化,依舊是迷霧與月光,樹木與寂靜。然而,威廉心中卻沒有絲毫焦躁,反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與祥和,彷彿時間與空間都失去了意義,唯有當下這一刻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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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狼神在一座低矮的山洞前停下了腳步。山洞入口狹小而幽暗,與周遭空靈的氛圍格格不入。狼神回頭看了威廉一眼,隨即邁開步伐,走進了山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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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山洞顯然不是給人類通行的。洞口低矮,威廉若想進入,就必須像犬類一般爬行前進。他有些遲疑地看著幽暗的洞口,感到一絲不安。然而,他此刻他心中燃起一份莫名的熾熱情感,如擂鼓般有力地敲擊著他的心房,激勵著他,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俯下身子,鑽進了狹窄的山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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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內部比想像中更為幽深黑暗,潮濕陰冷的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泥土與苔蘚的氣息。威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爬行,嶙峋的洞壁粗糙而冰冷,不時有細碎的石礫從頭頂滑落,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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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然不知自己究竟在黑暗中爬行了多久,時間感在這樣幽暗逼仄的空間中,變得模糊而混亂。他只知道,自己必須不斷向前,在無盡的黑暗中,苦苦摸索著那一絲極其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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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感到精疲力竭,幾乎要放棄之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線光明。那光明起初只是一點微弱的光斑,但隨著他不斷向前爬行,光芒越來越盛,也越來越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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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加快了速度,奮力向前爬去。終於,他爬出了狹窄的山洞,來到了洞口之外。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忘記了黑暗中的疲憊與不安,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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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令他瞬間忘卻了所有的痛苦與疲憊。他站在一處懸崖之上,腳下是深不可測的峽谷,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脈,蜿蜒如巨龍般靜臥在大地之上。黎明的曙光正從東方升起,將天空染成瑰麗的紫紅色,朝霞如火焰般燃燒,映照著群山的輪廓。霧氣在山谷間流淌,如同銀色的海洋,隨著微風輕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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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令威廉震撼的,是遠方山脈之間,隱約可見一座雄偉的城堡。那城堡的高塔直刺雲霄,城牆蜿蜒如龍,在朝陽的照耀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即使相隔遙遠,威廉也能感受到那是他的故鄉,是他曾經的王國,是他應該守護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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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恢弘的美景中,威廉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堅定。那些在犬舍中的折磨與屈辱,那些被迫遺忘的記憶與身份,都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而堅固。他不再是任人擺布的犬隻,也不僅僅是流亡的王子——他是兩個世界的行者,是命運的挑戰者,是即將重返榮耀的復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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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回來。」他在心中默念,這誓言如同烙印般深刻在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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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莊嚴的誓言中,夢境如同退潮般逐漸消散,意識抽離了夢境的世界,威廉猛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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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蜷縮在陰冷潮濕的石室角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高處的氣窗照射進來,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小小的光斑。他的身軀依然覆蓋著粗糙的狗毛,尾巴依然拖在身後,傷痕累累的身體依舊被沉重的鐵鏈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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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眼神卻不再迷惘。那雙曾經迷失的眼睛,此刻閃爍著堅定而清醒的光芒。他依稀記得夢中那座遙遠的城堡,那片壯麗的山河,以及心中升起的誓言。雖然無法追憶夢境的全部細節,但那份震撼與決心,卻如同烈火般在他體內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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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塔爾博特——這個名字在他心底響起,如同鐘聲般清晰而洪亮。他抬頭望向那一小片天空,目光如劍般堅毅。鐵鏈可以束縛他的身軀,但再也無法囚禁他的靈魂。這一天,終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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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金光如細砂般灑落,透過狹窄的氣窗在污濁的石地上勾勒出一塊明亮的光斑。威廉感受著昨夜夢境遺留在體內的溫度,如同冬日餘燼中未熄的火種,安靜卻堅定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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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展了一下傷痕累累的身軀,沉重的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遠處傳來施密特粗俗的叫喊與其他獵犬恐懼的嗚咽,這些聲音曾如刀割般刺痛他的尊嚴,如今卻顯得那麼遙遠而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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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片樹葉隨風飄落,在空中畫出優美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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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站起身來,毛髮上的晨露滾落,如同卸下的枷鎖。四周的陰影似乎在他的挺拔身姿前不由自主地退縮。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空氣流入肺部的清涼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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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刻,威廉仰首,喉間湧出一聲渾厚而悠長的嚎叫。那聲音不似普通犬吠的尖銳短促,而是如同夢中森林之王的宣告,來自靈魂深處被喚醒的古老力量,穿透石牆,劃破黎明的寧靜,在整個犬舍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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