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這是華裘在受到詛咒、失去了神智之後,第一次主動靠近人,不只同一空間中的少年們都看看彼此、又看向華家小少爺,連貼身服侍的女傭和生活教師都吃了一驚。
但其中最感到驚訝的自然就屬李潭追。他心中吶喊現在是什麼情況啊啊啊啊啊……
書室中的所有視線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兩個身上,沒有人能夠理解那個完全不理會人的小少爺為什麼會莫名去接近其中一名來伴讀的青年,相較於眾學生都輪著在小少爺身邊走動講話混臉熟,這名穿著帽T的學生可是半點都沒有接近的舉動,怎麼突然就受到了青睞?
連潭追自己也疑惑,他看著在身邊仰臉看他的小少爺,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
雖是單眼皮,但眼睛卻很大,眼角微微勾起,被這麼樣一雙帶著桃花的澄澈目光注視著,潭追的心裡不禁咚咚作響,如此的雙眸長在少年身上真的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不好,純淨的臉龐上帶了一抹妖媚的氣質。
「小少爺……」
女傭來到華裘身邊想要扶起人帶走,少年卻不願意,扭開了女傭的手,還是眨巴看著潭追。
這一下所有人都尷尬了,現在要怎麼辦?怎麼處理?
生活教師也來到華裘身邊,不過他沒強行把人拉走,只是輕聲對他說道:「小少爺您怎麼了?想跟他說話嗎?這個也是新來的學生,他可以陪您一起唸書……」接著又轉頭看著眼前的青年,「你叫……陳追追?」
瞬間潭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過分可愛了,他帶了點不好意思說道:「對,沒錯。」
「你……」
生活教師還沒繼續把話說完,華裘就向潭追伸出小拳頭,潭追不明就裡也伸出手,一個小小樂高人偶落在他的掌心。
給完禮物之後,華裘轉身一溜煙地跑回去原座位,繼續拚著他那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積木。眾人面面相覷,也沒理會被給了一隻人偶的學生,大家就各自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最莫名其妙的就是李潭追,他看著手上小小的樂高人偶,有著及肩的黑長髮,就跟華裘一樣。
中午用膳時間,今日是華裘跟著一干陪伴的青少年們在隔壁間用餐,吃飯時間氣氛比較輕鬆,一些熟悉起來的孩子們也都小聲的聊天,沒有想要跟其他人有多交際的潭追自顧自地吃著飯,他對華家的供膳非常滿意。
而小少爺華裘則是拿著湯匙一下一下戳著盤中的食物,好不容易舀到一點東西,半途就掉落不少,吃進口中的只有一些些,與其說在進食,他更像在玩食物。
身旁的女傭用湯匙將菜餚送到他嘴邊卻被撇頭別開,嘴都不張,不管食物怎麼送到嘴邊就是不張口。
「真的是個傻子……」
「長那麼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白痴一個!」
「你們小聲點。」
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低聲響起,現場除了潭追以外大概沒人聽到,他也不在乎這些人私底下對華裘的批評,只在乎自己的飯碗都空了。
「我可以再來一份嗎?」潭追對著端上飯菜的傭人詢問。
女傭有點吃驚,這吃飯速度也太快了,但可想而知,這些孩子都是在長身體的階段,又幾乎都從救濟院過來,貪食本家豐富的菜餚可以理解。
「沒問題,你稍等一下,我再幫你裝一份過來。」
沒多久,女傭就又端來一份份量更多的午餐給這名青年。潭追則是帶著大大的笑容接下餐盤。
「謝謝姐姐,非常感謝!」
一聲甜甜的姐姐叫得女傭都有點害羞起來,「沒事的,青春期嘛,盡量吃。」
待女傭走後潭追就大口吃著他的飯菜。什麼青春期啊,他早就脫離青春期很久了,只是單純天生食量大。
只是沒想到突發的情況又來,小少爺華裘扔下湯匙,赤著雙足在榻榻米上咚咚咚跑著,向著潭追而來,他跪坐在潭追身邊,對著他張開嘴,啊了一聲。
「啊……」
啊?啊什麼?潭追對於不按牌理出來的小少爺瞬間也傻住,下意識直接就把筷子上夾著的雞塊送進華裘紅潤的小嘴中。
潭追這一動作自然是嚇到了服侍的女傭,她衝了過來怒斥:「無禮的傢伙,你怎麼可以用使用過的筷子夾東西給小少爺吃?」
華裘睜著大眼睛嚼著口中的食物,潭追則是很無奈,小少爺過來像隻雛鳥討食,難不成他要把他推走嗎?
「等一下!」生活教師制止女傭的斥責,看了看小少爺身邊的這名男學生,就是剛剛被送了樂高人偶的青年,雖然不理解為什麼小少爺突然對這個從來沒有接觸的人感興趣,但是有反應就是好事。
也是在醫生的建議之下,讓小少爺有一些同年齡人的陪伴,興許會對他有些刺激,現在看起來似乎是真的有點效果,儘管還是不知道小少爺對這名學生感興趣的點在哪裡,但至少有了意外的反應,總比他一直無法感知外界的生活來得好。
「再端一份少爺的餐上來。」生活教師讓另一名管餐的傭人再上一道飯菜,然後對著陳追追說:「換你服侍少爺吃飯。」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都盯在潭追的身上,他很無奈,現在到底是怎樣?他想要低調的潛伏在這裡,不要讓他變得那麼顯眼出鋒頭啊!
新的午膳很快就又送上來放在潭追面前,給少爺的餐食,內容物就是精緻高檔,果然少爺跟他們吃的東西就是有差,心中有點羨慕的潭追拿起少爺盤上的筷子,夾了食物送到華裘嘴邊。
華裘捱著他坐,噘著唇,乖乖張口把送上來的食物吃進嘴裡。
一邊餵少爺,一邊還要顧著自己吃飯,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他,讓潭追感到有點煩燥。除了女傭不滿的態度外,其它的學生眼裡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微羨慕忌妒恨的情緒,他們奢望可以在本家中表現突出有所作為,以便被這些大人物看進眼中,但沒想到卻被這樣一個傢伙搶了先機。
而且潭追不積極的態度對他們來說就是偷懶打混,這種人為什麼會如此幸運讓小少爺青睞對待?不過這個疑惑沒有人可以解答。
華裘食量不大,吃了一些就再也不想張嘴,女傭來牽他,帶他去刷牙。
餐盤中剩下一大堆食物,潭追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幫小少爺解決掉這些剩餘菜餚,不要浪費啊!至於那些背後嫌棄的聲音他一律都當作沒聽到。
以為事情到這邊告一段落,下午是自由時間,只是又再次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刷完牙的華裘竟然跑了回來,拿了幾個樂高積木坐在潭追身邊玩了起來。
潭追傻眼。眾人也全都傻眼。
「小少爺,我們去屋子裡面午睡一下好嗎?」女傭在旁邊勸著。
華裘不理會,只願意在潭追身旁坐著,女傭沒有辦法,生活教師勸了一下也無用,他們也只好讓小少爺跟陳同學待在一起。
風吹過庭院,修剪整齊的枝葉沙沙聲迴盪,造景水流石缽上的驚鹿發出空竹撞擊聲,搖曳的風鈴清脆叮噹響,室內靜謐一片,敞開的拉門讓涼風穿梭,書齋裡的人都舒服到昏昏欲睡。
潭追眼神死,因為小少爺直接枕在他大腿上睡著了。
他真的會被盯上,還有遭到許多人的記恨,憑什麼他一點付出努力都沒有就可以輕鬆得到小少爺的信任與親近?可他只想要當個低調的邊緣人啊!
腿上的那個美少年,一張清嫩秀麗的小臉,長期待在室內讓他膚色過於蒼白,長髮在腦後綁成馬尾,額邊一些細髮碎散,臉頰上有著年輕孩子的汗毛,秀氣的呼吸緩慢輕吐,像隻可愛的小動物熟睡著。讓潭追差點無法忍住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腦袋,這麼令人心動的孩子,難怪整個家族中的人都想要把他吃下去,吃未成年是犯罪行為呀!
生活教師走了過來,用毯子裹住華裘將他輕輕抱起,送回去內室休息。
潭追不想承認這一刻他真的有些落寞的感受。
今天華裘不尋常的舉動很快就被報告出去,男傭過來請陳同學出去一趟。
跟著男傭走出去的潭追可以感受到身後那些青少年們對他投以各種猜測的視線,他是沒把這種羨慕忌妒放在心上。
被帶往主屋的潭追進到一間會客室,裡頭坐了一個熟悉的男人。
傭人退出後,華序讓潭追在沙發上坐下,幫他倒了一杯茶,自己則是坐在主位,翹起了修長的腿,雙手交疊在膝蓋上。
「今天聽說……有了一些意外的事?」
李潭追聳肩,他也不想!「為了不引起過多的注目,明天開始我就不要在小少爺身邊陪讀了吧?」
華序想了想,搖頭。「如果將來有機會把他帶走,讓他跟你熟悉一點會比較好。只是我挺意外,小裘在詛咒降臨後都無法主動與人親近,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潭追呵呵乾笑,總不能把他夜闖香閨、還救了小少爺一下兼陪睡大半夜的事情說出來!「應該是昨天從那些渾蛋手中把他救出來,讓小少爺有點印象才會這麼親近我吧?」
這是唯一的可能,華序也同意沒有再深思,叮嚀了潭追幾句話,就讓他回去主屋外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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