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沒想到房中的人並沒有睡著還清醒著,這一瞬間潭追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以為下一刻對方會放聲大叫,結果卻滿室安靜,床上那人也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房間中突然出現的外人。
潭追撫著心臟,是真的被狠狠驚嚇,走近床邊看著被窩中坐挺挺的孩子,長髮披肩,不說真的會讓人以為就是一名美少女。
如此看來大少爺華序的面容也極佳,不過兄長充滿書卷英氣,弟弟卻是跟女孩子一樣,都是好看,但大相逕庭。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看著彼此,只是華裘的雙眸呆愣愣地,即便目光是看著眼前人,潭追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看見自己?還是不管是誰在他面前都像空氣一般,看到了也像是沒看到一樣?
現代這種科技時代真的還有什麼古老的詛咒?醫療先進卻診斷不出問題在哪裡,任憑一個孩子年滿十八就會死亡,這種事情怎麼說怎麼可笑,他實在是很不想要相信如此荒謬的傳說。可是以華氏家族的勢力,什麼樣世界級的頂尖醫療團隊請不到?放任一個孩子遭受到所謂的詛咒襲擊這又很奇怪,讓人無法理解。
坐在床沿,潭追的手在華裘面前揮啊揮,心想這孩子真的跟個痴兒似的,空有極好的容貌又有什麼用?就只是個傻子。
直到現在他還無法理解,既然病了,死前最後一段日子待在這個錦衣玉食的環境中不好嗎?有人供養,完全不用為了生活耗費心力,離開這裡去外面過普通的日子做什麼?
可是又想到白日那一干男人的變態襲擊,這個大宅大院不為人知的內幕真的很深。
『喂!不要一直盯著美少年看,房間裡面走一走,讓我抓訊息。』
耳中的通訊器傳來不滿的指揮聲,潭追一時忘記臉上還帶著裝有攝像鏡頭的眼鏡,進來是為了探查情況而不是專程來看美少年的!
環顧四周稍微走了一圈,房間中看起來很正常,一些精簡華麗的擺飾,除此之外都如同一個十多歲的青少年房間,用訊號探測器也沒有檢測出裝有監控針孔攝影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他在一踏入房間中很有可能就會被發現了。
而那個癡傻、毫無反應的美少年依舊坐在床上看著一個陌生人在他房間中走來走去。
正想走回去繼續跟美少年攀聊,潭追耳尖聽到腳步接近的聲音,他連忙一側身躲進櫃邊的陰影中,藏住了身形。
房間門被開啟,門外的光洩流淌進來,一名穿著女傭服飾的人走了進來。
潭追本想殘疾少爺身邊都會有貼身照顧的侍女,如果知道小少爺大半夜不睡覺,進來哄人也是可以理解,但是這戶人家的發展,永遠出乎他的意料。
女傭坐到床上,輕撫著小少爺的臉,沒想到下一刻就捧著對方的臉深深吻了下去,這一吻差點沒讓潭追從陰影處跳出來制止。
渾然不知房間中還有一名隱身的人,女傭靈活的舌頭撬開小少爺的嘴唇,貪戀饑渴索求著唇內的芬芳,吻得很深,深夜的房間中傳來口水啾啾聲特別明顯……
藏身的潭追看不下去,翻了白眼,從口袋中掏出一顆剛剛在外面撿拾到的小石頭,手指一彈,半掩的門外發出一個清脆的撞擊聲響,讓正在侵犯深吻的女傭差點從床上驚跳起。摒著氣息向門的方向看過去,房外沒有人影經過,但是她被嚇得不輕,雖然覺得可惜,但是在小少爺臉上又親吻了幾下,這才起身匆匆向外離去。
當門關起,腳步聲離去,潭追才從陰影處現形。
『變態呀真的是……』
耳中傳來一同監看的桐甦聲音,潭追也有點吃驚到說不出話來,不過小小女傭竟然也想染指未成年的小少爺,這少年在家族中到底遭受什麼樣的遭遇?
看向床上那人,倒也不是全然無反應,只見他一直用手擦著嘴,很用力,一直擦一直擦……
潭追走了過去,看這少年是真的可憐,坐在床邊拉住了猛用手擦臉的人。華裘被他拉住手後就沒有動彈,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床頭櫃上有讓他半夜解渴的水壺與杯子,潭追倒了一些水在衛生紙上,然後細細擦著少年的嘴唇跟臉頰,剛剛被輕薄親吻到的地方全都抹過一次,少年任憑他擦著臉,一點反抗都沒有。
擦掉女傭留下來的口水之後,潭追倒了一杯水給少年,要他含在口中漱口,然後吐掉。原以為少年會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是華裘竟然在漱漱口之後,把水吐回去杯子裡頭。
『他到底是聽得懂還是聽不懂啊?』
聽著桐甦的疑惑,潭追也不知道,心中湧出一抹覺得這個孩子真可憐的情緒,幫少年擦了擦嘴,捧著他的臉要他好好看著自己。
「記得我嗎?白天幫你打跑壞人的那個人!我早上長這樣……」潭追把帽T戴起來,遮住大半的面孔,然後又把帽子掀開。不過華裘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從眼中看不到任何的情緒波瀾起伏。
十七歲如果能夠裝成這樣城府也太深,潭追只好認定對方就只是個無法確定可不可以聽得懂人話的殘疾小少爺。
把華裘放倒在床上,拉好棉被。「很晚了,小孩子快睡!」十七歲還是發育期可以長高的。
華裘伸出手,拉住了潭追的袖口,閉上眼睛乖巧安靜地進入夢鄉。
潭追鬆開他的抓握,反手握住了那個纖細柔軟的掌心,手很細緻軟嫩,是從來沒有勞苦過、富貴滋養的小手,握在手掌中,傳來有點清冷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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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追就這樣在床邊陪伴著,少年睡得很不安穩,有時候做惡夢,半夢半醒的潭追還要哄人,就這樣直到下半夜,華裘睡得比較安好,潭追才稍微放心離開房間到外面的華氏建築群探索一番。
『你甘願離開美少年身邊了喔?』
忽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讓潭追嚇到差點沒打滑從屋簷上摔下來。
「要死了你!你是想害我被發現喔?」
『索瑞、索瑞!』桐甦揚起滿漫不經心的道歉,『我剛剛也睡著,一醒來尿尿就看到你在外面。你要去哪裡?』
「藏書庫。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古老的紀錄,那個叫華序的人說話,感覺要打個折扣。」
『有所隱瞞也是正常的吧?這種什麼鬼詛咒放到外面世界誰還會相信?加上他們那個……解咒的方式……極度不人道,流出去雖不至於會讓他們身敗名裂,但終究算是醜聞一樁。』
「他說的那個詛咒你相信嗎?女性產子,孩子繼承數代惡意而亡?」
『古老記載裡頭,東方不是沒有類似的傳說,大都發生在咒術世家,有些的確會在數代之後產下有如惡鬼般的後代,承接了世家百年來詛咒別人而遭到反撲的怨念殺意,俗稱鬼子,鬼子會在家族祭祀中被殺害獻祭給予他們訂下契約的神靈,周而復始,形成一道很難解開的循環,除非那個家族滅絕。但是根據我資料查到,華氏一族也許真的有祖先與古老神靈簽下契約,但跟什麼咒術之類一點關係都沒有。』
黑夜中,潭追依照指示避開攝像頭,前往另一個方向的書庫。書庫只有一層樓高,厚實的石造建築,一摸就知道是使用堅固防火抗災的材質,不是用來藏珍品而是用於藏書,可想而知裡頭的資料應該會比那些金銀器物更來的有價值。
開啟儀器偵測模式,倒是出乎意料並沒有很嚴密的防盜系統,潭追沒有從正面撬鎖,竄上了屋頂,從鐵欄透氣窗外拆卸欄杆,縮身一入書庫。
看似簡單撬窗,其實是暴力拆解,這對潭追來說再簡單不過,他的興趣就是將眼前一切能拆的東西都強力破壞,動作迅速,連想都不用想,眼一眨,就拆解完成。
入了書庫當中,像隻迅捷但是輕巧的黑豹無聲落地,透過眼鏡上的鏡頭讓桐甦偵測內部,書庫中有幾支監視鏡頭,全讓桐甦駭進系統中,用靜止截圖覆蓋了畫面。
潭追悠閒的翻找架上的卷軸,翻看了一小段時間後他就索然無味,這種要動腦的任務對他來說最痛苦,更別說許多年代久遠竹籍中的文字還是古文,他看到呵欠連連。
但他還算盡責的攤開卷軸,就算他看不懂,自然會有透過眼鏡鏡頭的桐甦幫忙解讀翻譯。
『你是覺得我都不用睡覺嗎?』桐甦打了一個超級大呵欠。
「不是夜貓子嗎?像鬼一樣的夜貓子。反正都錄下來,你明天叫房東幫忙看一下,他那個古文仔看這種東西最輕鬆了吧?」
『誰像鬼一樣?時間差不多了,你也快回去,再晚一點的話,身形很容易被看到。』
雖然這裡是偏北方,太陽起得晚,但是只要天空開始泛起暗藍色光線,他在外頭跳上跳下的確容易被發現,尤其是這種監視器林立的大宅中。
將卷軸收好後,潭追又從換氣窗竄了出去,鐵欄杆裝模作樣卡在上頭。
回到房間後小睡了一下,清晨六點一群青少年就被叫醒,運動、吃早餐展開作息正常的一天。
每日上午都會輪著幾位孩子去陪伴著小少爺,與其說是陪讀,更可以說就是陪他說說話,講一些書中的故事之類,或者跟他一起畫圖或拼樂高。
只是華裘一如往常的半點反應都沒有,旁人與他對談他好像都沒聽到似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需要生活教師手把手的帶領他做事務,他才好像知道現在應該要做什麼。
把筆放在他手中在紙上畫幾下,華裘就會依樣在塗紙上亂畫;把樂高放到他手上,他就會開始拚出奇形怪狀的東西……所有事情都必須要有人指引才會有下一步。
雖說如此,如廁好像自己會去,弄痛手也會將指頭含在口中,渴了自己會去喝水,從旁觀察的偽高中生潭追就這麼偷偷看著華裘。
心想他就像是個不會說話的幼齡學童一樣,無法表達,但又不是智力缺失到無法自理生活的孩子。
加上精緻俊美的面容,真的很像工匠雕刻出來的人偶,需要提線操作,但又美麗到讓人愛不釋手。這也難怪在這個嚴密生活的大宅中,還是會有這麼多人對這個少年意圖不軌,太過極致美好的東西不管藏得多隱密,還是會引人垂涎。
不像巴在華裘身邊意圖親近的少年們,潭追低調躲在不顯眼的地方,手上拿著書裝認真,其實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瞌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上傳來輕輕的拉扯。
永遠散發警戒的潭追即便在恍睡中也會保持警覺,但他讓自己對於靠近身邊的人不要表露出太大的反應,畢竟這是在潛伏,少年們本來就會來來往往、走來走去。
有人接近他時他當然馬上知曉,但還是閉著眼,直到袖口輕輕被拉,他才張開眼睛,一張秀麗無邪的臉孔出現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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