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 第三章天降老婆(下)

光陰似箭，一小時後。

房間内，白陌塵雖想保持笑容，但臉上的肌肉仍是止不住的扭曲，他指着人體模形的中指内側末端，艱難的問道：「這只有一個穴，你總不能混淆了吧！」

「中……中甚麼？抱歉，忘了。」

「是中沖中沖中沖中沖啊，記住一個冲字，就這麼困難嗎？」

「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你以後少看一些那玩意。」白陌塵心態已經不正常了，他竟然很是平靜的說：「老實說，我看你也不是完全不懂，你真该改進你的讀書方法。」

「都说你不要有期待的，我很笨的。」沈星痕忽然從旁摸出一本精緻裝扮的書本打開道：「老頭，我剛剛有翻過裏面的内容，是有關死穴的，全是些文言文，我看不太懂，你能给我講解一下嗎？」

「這可是殺人之術。」

「我知道啊！不能學嗎？」

「倒不是不能學。」白陌塵瞥了一眼沈星痕，說：「但你身敗名裂的機率會大大提高。」

「我無所謂。」

「真是不怕天高地厚。」白陌塵笑了笑，說：「說說你對死穴有甚麼了解。」

「我記得書上有分兩種死穴组合，一種是會讓對方沒法呼吸窒息而死，至於另外一種致死機制，我則未了解清楚。」

「要知道穴位本質就是要害處，輕微擊打就能使對方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而書上所列皆是較薄弱的穴位，一旦盡破，臟腑出血，不死亦殘，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種。」

「雖說狠辣了些，但那也不過是手段啊！不至於人人喊打吧？」

「會陰穴也是其中一薄弱穴位，你試試碰人家那裏一下，瞧他們和不和你玩命？」

沈星痕立刻找出穴位圖查找，這一看差點沒笑背過去，他說：「這也太賤了吧！」

「能贏不就行了！你與人講道義只會吃大虧，不會有人領情。唯有勝者才能主導一切，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

「若是過得了你心中那關就行。」

「唉！」沈星痕若有所思，他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說：「早知道就不問那麼多，好複雜啊！」

「你已經成年了，可不由得你不適應。」白陌塵把幾本書裝好，說：「這些拿回家好好熟讀，明天要考。」

「不要！我很快就要考試了。」

「危險都要來了，還學個屁的文化！」白陌塵罵了一聲後，說：「先等這件事過後，我再替你把學業補回來。」

「你還會教人？」

「不瞞你說，我也是上過大學、拿過教育文憑的男人。」

「讀大學？你哪兒來的身份？」

「不法途徑搞來的！」白陌塵扶着額頭，說：「你也太多廢話了吧，還不快滾。」

取過書後，沈星痕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來回頭，喊道：「老頭！」

「臭小子，你到底還要問甚麼？」

「那個……」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們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們是誰？」

「不說拉倒！」

「怎麼還急眼了？」白陌塵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目光微微的怔了說：「老實說，我和你娘也只是打個幾次照面，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個大美人。至於你爹，就是一個爛好人，不平事要管，閑事也要管，被人罵了也只會傻笑，一點社會常識也沒有。」

「那和我真不像。」

「性格不像，但樣子挺像。」白陌塵的嘆息似是有無限滄桑，他說：「後來不知發生了甚麼變故，你爹跑來說他把你送到這個世界，拜託我來保護你，我無奈欠了他人情，只能答應了。｣

「大海撈針的事，你居然也成功了？」

「媽的！當時我可是把北京上上下下跑了一遍，才在孤兒院找到你，但過了不久，你便被你爹領養走了，我本打算出手搶人，不過你爹憨厚老實，很適合育兒，於是我就把你交给他了。」

想到那個養活了自己十八年的男人，沈星痕一時百感交集，不知該說甚麼。

「那軒轅某某小姑娘，她們家和你爹有些淵源，想要更多消息就找她問去吧！」

「人家單名霜。」

「這不重要。」白陌塵斜眼乜他，說：「你順道去打聽我的名字，看看我有沒有騙你。」

「說了這麼多，我爸媽的名字呢？」

「我以為你不感興趣呢！想不到你也挺有良心的。」

「去你的！」沈星痕沒好氣說：「我沒有這麼混帳。」

「你爹叫夜纪澈，你娘叫唐玥。」白陌塵笑說：「所以現在的你應該叫夜星痕。」

沈星痕不答話，只是在心中默念了這兩個陌生的名字好幾次，好讓他們在腦袋中佔據一席之地。

「唉！關於你的身世，我本是想著遲些時日告訴你的，計劃趕不上變化，料不到你先被捲了進去。天也，命也！果真是注定的。」白陌塵頓了頓道：「臭小子，你想到那裏找他們嗎？」

「我根本過不去，怎麼尋？」

「我自有方法送你去。」

「你覺得我應該要去嗎？」

「路還是自己走才踏實，有成有敗，有對有錯，才叫人生。」白陌塵淡淡說：「而且，你也早有抉擇了吧！畢竟你不會甘心糊塗一世的。」

沈星痕不置可否，悶悶而去，白陌塵方才拉開身旁的白幕，一盤圍棋立時出現在其眼前，黑白棋子針鋒相對，鬥得激烈，不過卻是未竟的棋局。

還說來日把酒言歡，再戰一場，夜紀徹呀夜紀徹，都十八年了，你還要我等你多久？

又是荒謬絕倫的一天。

一個人山長水遠把自己虜來，卻不傷不謀，反而傳授技藝，真的有必要偽造自己的身世嗎？

撇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只會是不容否應的事實。

倏然知道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這種感覺總是很奇妙的，他也會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想著他們到底是有甚麼情非得已，才會把自己送到這個世界？

太多心事積壓在心頭，弄得沈星痕頗為神不守舍，回過神來時已然到家，鳳凌漸放下手上的雜誌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一個箭步湊了過來。

「沈大哥，你回來了。」

「都說了你做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不用理會我的。」

「沒關係的，我習慣了。」鳳凌漸笑嘻嘻地取過他手上東西，說：「我去熱一熱飯菜，沈大哥就好好休息，千萬不要到處走動，尤其你的是房間。」

這就是所謂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沈星痕斜着眼問道：「為甚麼呢？」

「反正就不要進啦。」

「那你叫我今天如何洗澡，我的換洗衣服可全都在房間裏。」

「我可以幫忙拿來的。」

「那你先幫我拿一條白色平角褲吧！就放在衣櫃第二層抽屜散發茉莉香氣的夾層裏。順道再拿一件黑白間條纹襯衣，放在衣櫃對面的多層塑膠箱的第二層的最底下。」

「呃……」鳳凌漸的喉嚨一骨碌，說：「能先缓一缓嗎？」

「你這次到底是搞壞了我的屏幕，還是刪除了我的遊戲帳號。」沈星痕嘆了一口氣說：「你不如就老實說你幹了甚麼事情吧！」

「那你可千萬不要生氣。」

「我最多只會無能狂怒和罵髒話而已。」沈星痕站到好位置，說：「好了，讓我看看吧！」

到了這個地步，鳳凌漸自知再隱瞞也是徒勞無功，只能抓了抓頭，轉動把手打開了房門。

媽的！一片頹垣敗瓦。

木制衣櫃的櫃門上穿了一個大洞；粉刷在牆上的油漆塗料基本被刮得乾乾淨淨，露出了灰白的混凝土牆；床單也已經被撕成了碎片，正隨着窗外吹來的風起舞，不過床褥還是有逃過一劫的，至少看起來沒有彈弓或海綿之類的東西彈了出來，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至於那位叫軒轅霜的女子正在房間內，此時拿着掃帚在收拾残局，二人雖是面對面，但她的視線卻是偏離到一邊，生怕和沈星痕對上一眼，絕美無暇的冰塊臉上也難得顯露出一絲窘困。

沈星痕摸了摸鼻子，默默的關上門，對鳳凌漸說：「我想聽聽你的狡辩。」

「事情是這樣的，我和霜姑娘有一些纠纷，她懷疑我搶了她一個寶物，可我根本沒有做過，她便要把我全身上下搜一遍，男女授受不親，我當然就是拒絕了。」鳳凌漸低着頭，正如那些做錯事的小孩子般，以頗為無辜的語氣說：「接著，來到這個世界後，她還是不依不繞，我那時也因發現湮滅的蹤跡而心中着急，情急之下便誆了她。」

「騙人的是你，受傷的卻是我，好樣的。」

「真的很抱歉。」鳳凌漸努力解釋道：「但我已經剛才也沒有還手，不過她似乎並不解氣就是了。」

「再讓她打你一頓吧！」

「那沈大哥很可能會沒房子住吧。」

正拌嘴間，房門咔擦一聲打開了，沈星痕還在愣神，心中有愧的鳳凌漸便已連滾帶爬般閃走了。

「沈先生，你現在方便嗎？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莫不是事態有變？沈星痕心中犯嘀咕，立即進去找了張能坐的凳子端坐，等着下句話，此時軒轅霜也坐到床邊上，她沉默了片刻，方才說話。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沈先生的所有損失我都會賠償的。」

「反正也不是甚麼值錢的東西，你把暮雲甲借给了我，就當算是賠償了，不過你可能要繼續住在這樣的環境裏了，因為我也沒錢換。」

「嗯。」軒轅霜咬了咬薄唇，說：「我還有事相求於你。」

這個場面怎麼有點似曾相識呢？沈星痕眉頭動了動說：「說來聽聽吧！」

「請沈先生能與我同去異界，為我的母親治療。」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我並不會醫術啊！」

「沒有錯。」軒轅霜眸光慘淡，說：「母親所受之傷是湮滅，其強度世所罕見，興許你的明光血脈能化解一二。」

「你這是病急亂投醫了。」

「嗯，但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的。」

原來是饞自己的身體啊！不過此身中劇毒，本來就沒有幾天命生活了，現在還要冒着暴斃或減少壽命的風險去幫一個沒有甚麼關係的人？自己可沒有捨己為人的美德。

沈星痕想了一個委婉的說法說：「抱歉，我恐怕幫不了你。一來，那裡對我來說太過遙遠，我嫌麻煩亦並不想涉險，二來……」

中毒的話沒說完，軒轅霜不死心的問：「我會報答沈先生的，珠玉金帛如何？」

「倒不是錢的問題。」

「你看我如何？」

「很好，很漂亮。」

「想要我嗎？」軒轅霜冷不防的說出虎狼之詞。

「啥？」沈星痕以為自己聽錯，於是重複問一遍：「能不能再說一次？」

「我可以嫁給你，當你的妻子。」軒轅霜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繼續說。

嗯？好像賺了個老婆？沈星痕先是呆了呆，然後只覺心神彷彿被投下一枚核彈，立刻被轟得駭浪驚涛，一個恍神還被口水嗆到了，他輕咳兩聲說：「以身相許在你們那個世界很流行的嗎？」

「不是。」軒轅霜面不紅耳不赤的說：「我只是覺得沈先生經常打量着我，不是對我有意思嗎？」

這都被發現了嗎？明明已經在第一次後收斂了很多！沈星痕面上有點燙，說：「這只是我的喜好，只是單純的欣賞，沒有特别的意思的。」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我去！」沈星痕緊張得爆起粗口來，他說：「你不過剛認識我，當真不怕我不是甚麼好人嗎？」

「你不像壞人。」

「那你可就错了，因為打架也不知進了多少輪警局了！萬一我家暴你怎麼辦。」

聽罷，軒轅霜姣好的面容露出一分迷惑，她說：「我有習武，能保護好自己。」

「忘了我打不過你這回事。」沈星痕忍住找洞鑽的衝動，接着說：「那……我可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人，既不會養家也不會做家務。如果嫁了我，你可就要承包這些了。」

「嗯。」

「那每天煮早午晚三餐也可以？」

「嗯。」

「每天出去鬼混也可以。」

「嗯。」

「讓我睡你也可以？」

軒轅霜也沒想到這男人會問這般露骨的問題，臉龐上難免出現了一絲暈紅，雖有羞澀但聲線卻沒絲毫紊亂：「嗯……那必須等到成親後才可以。」

媽的！怎麼還打算起來了？給我知難而退啊！可惡，也太拼了吧！沈星痕不知是被下半身控制了思考，亦或是被捨身救母孝心感動了，瞧着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他一時也忘了要坦白最重要的原因，只是稀裏糊塗的說道：「那行……行吧！有機會就帶我去吧！」

「多謝。」軒轅霜雖是淺淺一笑，但足已勝過所有人間景物。

博得這如沐春風的笑容，似乎也不算太虧，不過還是得和變態老頭商量可不可行，如果當場猝死就搞笑了！沈星痕心理活動正豐富，倏的想起了有東西待他查證。

「對了，我想跟打聽兩個人，應該是你那邊世界的。」沈星痕補充說：「別問我為甚麼。」

「請說。」

「白陌塵，你認識嗎？」

「嗯。」軒轅霜的柳眉有些不自然的顫動，說：「玉女門掌門，毒道大家，很多年未在世人面前出現了。」

玉女？怎麼聽起來這麼猥瑣的呢！沈星痕又多鄙視了自己師父幾分，接著問：「另外一個，夜纪澈。」

軒轅霜緘默不語，只是臉上僅餘的血色也突然消散不見了，瞧見了她不太對勁，沈星痕試探的問：「你聽說過嗎？他和白陌塵之間是甚麼關係。」

軒轅霜不再恍神，點頭說：「他們是好友。」

事實擺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了，突如其來的疲倦感湧上沈星痕心頭，他問：「你知道多少夜紀徹的事情？」

「我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我父親的故人，劍術高超，好結交豪傑，在江湖中留下了不少事跡與善舉。」她頓了頓後說：「但在十六年前，他不知為何勾結了闇域，大舉偷襲各宗派，致死傷無數，血染三百里，戰火燒紅半邊天，闇域亂武就此開始。」

「後來怎樣了。」

「戰爭後期，夜紀徹無故失蹤，闇域潰敗投降。」

客廳的燈光很刺眼，蒼白的光色，看起來就沒有生氣，恰如沈星痕的心境，他躺在沙發上沉思着，暗暗下定了決心，計劃這次到異界應該要做的事情。

反正都要去救人，不妨把尋親也做了。

想起自己那素未謀面的老子，一個慈眉善目的人卻掀起了腥風血雨，怎麼想都有很多蹊蹺的地方。

「雞湯來囉！」鳳凌漸一面端著熱湯跑來，一面說：「沈大哥，情況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沈星痕把對話內容重複了一遍，當中穿插了不少房間被毀壞的抱怨，聽得鳳凌漸一愣一愣的。

「那沈大哥賺歡了，在我那面的世界，霜姑娘可是一個才女，不但武藝上有造詣，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有不少才子在追求呢。」

「總感覺被找茬的機會很大。」沈星痕自言自語一句後，問：「雨晴呢？」

「沈小姐還在天台，我正要去指導她。」

「練內功帶我一個。」

「啊？」

「別問！問就是我突然就通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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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天降老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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