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雜文 - 【短篇】青之翼．下(蠍迪)

　　每回蠍出任務歸來，都要花好長時間在修復或者新造傀儡，傀儡師的近戰能力不高，於是作為他們攻擊和防守的道具，傀儡耗損率也十分驚人。

　　迪達拉聽說蠍在的行伍即將回村，忙不迭地跑去傀儡用品店採購了蠍回來要用的各式零件、木料和油，可是過了三天，依然沒有班師的消息。

　　他跑到村口去蹲守，看到不少忍者的家眷們同樣憂心忡忡地在砂忍村的唯一出入口前張望著。

　　那細長一線天帶給人莫名的壓迫感，出口窄小，能看見的也只有遠處一點點沙漠。

　　第五天，高層下令驅散村口一般民眾，理由是別造成民心浮動恐慌，並宣布已和大軍聯絡班接上消息，他們表示最遲一周後就會回村。

　　至於為什麼沒有在原定時間回來、途中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抱歉，這是軍情機密，無可奉告。

　　又過五天後，折損了大概三分之一人員的軍團灰溜溜地回來了。

　　迪達拉從一開始就知道蠍很強，但這樣的他也不是不會受傷的。在村口臨時設立的緊急救護營中找到躺在擔架上面色如紙的蠍時，他腦袋中嗡地一聲變得空白。

　　四周都是家屬壓抑的哭聲和傷者痛苦的呻吟，迪達拉不禁微微顫抖起來，這種氣氛真的很討厭，第一次遇到的時候，他離開了故鄉和族人；第二次遇到，他差點摔死在戰場上還折了翼；第三次……他已經不想再失去什麼了。

　　一隻溫熱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迪達拉低頭一看，居然是蠍。

　　「我還沒死。」表情冷肅的少年睜開眼慢慢地說：「不准哭。」

　　「我沒哭，嗯。」迪達拉用力眨了幾下眼，硬是擠出一個笑臉給蠍看：「旦那你傷到哪裡，嚴不嚴重？」

　　「腿上，沒什麼。」

　　迪達拉沒有愚蠢地要求看看傷處，醫療部隊是已經做好緊急處理的，他守在蠍旁邊，每個醫療忍者經過都被他捉住問一籮筐問題。

　　蠍躺著但並沒有睡，他看著迪達拉在周邊焦慮地跑來跑去、梗著小脖子和其他輕傷者家屬搶醫療忍者吵誰的狀況比較嚴重、吵分配的水不夠乾淨、軍糧太難入口、周圍沙塵太多，他沒有哭哭啼啼，反而保持著一種怒目的，生機勃勃的護衛姿態。

　　蠍想起來在同行的忍者中有人曾問戰爭究竟是為了什麼，另一位資深的上忍說他不去思考為什麼，那樣會變得悲觀和不服從，他只想要守住重要的家人。

　　隔天，資深上忍永遠地倒在了一個無名的山坳裡，再沒可能回家去抱抱他的小女兒。

　　呵呵，蠍嘲諷地輕挑唇角，無論你口裡說什麼、腦子裡經過什麼思辯，根本浪費時間，你在這個環境和時代裡，因為不夠強、運氣不好，沒有命歸來，什麼都是空的。

　　在戰場上拚殺的時候他忽然想到，要是自己也回不來了，眼前這個像護崽老母雞的小子該怎麼辦？

　　所以他要活著，無論如何。

　　一天之後，蠍被准許回家休養，他沒要迪達拉攙，自己挾了支拐杖走回去，迪達拉提著他的行囊跟在後頭，穿過寂靜的巷道。

　　除了過兩天要辦的聯合葬禮，村人不被允許沉浸在哀傷的情緒中，戰事持續著，還有下一場、下下一場……

　　不許在大街上哀哭、不許散播不利軍心的消息、不許讓一次的失利打擊我們，砂忍生於黃沙，在最艱苦的環境中始終頑強不屈……高層發表了這樣的談話。

　　於是村子裡就剩下死寂。大家窩在家裡，悄悄抹淚總可以吧。

　　「終於回家了，旦那要吃什麼，嗯？」

　　「你想吃什麼。」

　　迪達拉愣了一秒，才意識到蠍是在問他的喜好，這是之前從沒有過的事。

　　「我吃什麼都可以，不挑！」說完，他笑嘻嘻地看蠍。

　　蠍覺得迪達拉的藍眼睛像泉水，在正中午的時候望過去，波光粼粼的那種。

　　他們的飲食並不多樣，來來去就那幾種，吃什麼大概也真的沒差別。蠍記得很小的時候，戰事相對平息的那幾年，村子氣氛好像不是那麼壓抑，也有比較多娛樂和食物……不知道迪達拉有沒有類似的經歷，反正他是記不清了。

　　回憶幾乎都被血汙給蓋住了。

　　迪達拉還在微笑著等蠍示下晚餐菜色，後者突然就很想把在腦裡盤旋了一天的話給說出口：「我死了，你怎麼辦。」

　　金髮少年的笑僵住了，他皺起細細的眉毛，好像很認真地思索了一陣子：「……旦那你還是別死吧，好不好，嗯？」

　　那個七彎八拐的尾音是多麼委屈，配上他故意做出的誇張矯情臉後，效果……很搞笑。

　　原來這個問題並沒有那麼嚴肅，蠍想，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迪達拉沒有那麼脆弱無用，自己死了他大概也能找到方法過下去，可他十分討厭這個假設，別讓這件事發生不就好。所以蠍回了一個發音相同，語調卻截然不同的字。

　　「嗯。」

　　蠍並不避諱迪達拉。他第一次帶屍體回來是在某次費時一周的任務結束後，迪達拉經過他的傀儡室，看見了幾滴血跡，當時就以為蠍又帶傷回家了。

　　他氣鼓鼓地正要讓蠍別悶騷出來治傷，頭一探進去就看見人體解剖的現場畫面。

　　蠍稍微解釋了一下他的新構思──用人類來製成傀儡。

　　「哦。」迪達拉說，然後去掃地了。

　　他不覺得這有什麼，死狀悽慘的屍體難道看得還少了，反正那些都是敵人，殺掉了拿來用用又怎樣，只不過防腐藥水的氣味實在是不太好啊，唉。

　　後來迪達拉問蠍會不會想把自己做成傀儡，蠍露出了嫌棄的表情，說你一個忍術都不會，做成傀儡能幹嘛？

　　迪達拉意識到，好像就是從腿傷以後，蠍漸漸地話多了、情緒表達也多了，而且只在他面前會這樣。肯定是他的細心照料讓旦那感動得要命，有些小得意，嗯。

　　蠍想著迪達拉剛才的笑臉，這年頭哪有能天天真心開懷的人，大多是苦中作樂罷了。迪達拉也是其中之一，他臉上的淡淡笑容不知何時起成了一種習慣，彷彿用這表情禮貌性地拒絕一片灰暗的世界。

　　迪達拉背對著他在彎腰擦桌，蠍悄悄地走了過去，撫上了少年單薄的肩。感覺對方震驚地抖了下，蠍就迅速撤開了手，像是不小心碰了易碎品一樣。

　　迪達拉一回頭看見蠍垂著眼睛的模樣，忽然就聯想到被遺棄的小動物。他不敢確定蠍想的是什麼，有時候自己出門，會聽到某某上忍又到難民營領了幾個漂亮少女、某某特別上忍喜好的是標緻的小男孩……很多人不知道明天在哪裡，不想有成家的牽絆或負擔，於是利用待在村子裡的安全時光和特權盡情地享樂。

　　如今他們都進入了青春期，十幾歲的少年，身體上的逐漸變化讓心裡有了一點點說不出口的綺思。

　　──如果蠍要有那麼一個人，那也只能是我了吧？迪達拉理直氣壯地這樣想。

　　實在不能想像、不能接受哪天他又去領一個人回來。

　　他深吸了口氣，用沒拿抹布的另一隻手去搆蠍的指頭，兩個人拉著手默默無言相對站著，腦子裡都是呼嘯的一團風暴。直到迪達拉覺得這狀況有點奇怪而笑出聲來，蠍才挪近了點，嘗試用嘴唇去輕觸對方微紅的臉頰。

　　千代偶爾會回家，一年大概兩三次。她在迪達拉面前總是很放鬆很和藹親切的，這次回來，她住了兩天後趁蠍窩在傀儡室的時間悄悄拉著迪達拉說話，問他：「你是哪裡人、父母是怎樣的人、小時候過得怎樣……」儼然是身家調查。

　　迪達拉沒料到來了好幾年，蠍的祖母才想起來要盤查一下孫子雇來的人，由於蠍從來沒問，迪達拉完全沒準備好，回答得磕磕絆絆，心裡只想著慘了。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更沒料到的是，千代彷彿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一樣，並不再繼續問。不過這滿意之中，似乎又帶了點迪達拉看不懂的……惆悵。

　　稍晚，千代出門和留守村中的高層會晤去了，迪達拉溜進蠍的傀儡室找他，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怕你奶奶懷疑我的來歷？連蠍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分呢。

　　蠍以為這小子只是因為祖母回家而感到不太自在，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髮，親近了一陣後兩人都有些忘形，等到蠍發現千代已經回家並快走到傀儡室時，迪達拉已經來不及跑出去了，於是他鑽進最裡面的一張工作檯底下躲了起來。

　　祖孫在門口的輕聲談話被他隱隱約約地聽見了。

　　「我測試過迪達拉了，他對進村前的事幾乎什麼都不清楚，原來你對他施的潛腦操砂術是這麼徹底。」千代的聲音說。

　　「……」

　　「雖然替雇傭難民施術是必要的，不過奶奶有時候還是覺得，讓你的心變得這麼剛硬是我的錯……」

　　「……」

　　千代的話聲中染上了疲憊：「你肯定是怪我的吧。」

　　「有什麼意義呢。」蠍平板地說。

　　「蠍，我看得出來迪達拉和你有了其他的關係，一轉眼你都長大了，但我不想你和那些人一樣隨便用人當發洩的……」

　　「我正在做一個重要的實驗。」蠍明確表示不想再談，請走了祖母。

　　確定千代走遠了，迪達拉才從桌下伸出半個腦袋，他自己很清楚，蠍根本沒對他施那個什麼術，看著他猶自立在門口的背影，迪達拉突然覺得不忍，心裡又一陣陣委屈和氣悶。

　　他和蠍之間，才不是那樣的。

　　蠍的人傀儡越來越多，慢慢替換掉傳統木製傀儡，漸漸地，村子裡也出現一些質疑的聲音。

　　首先，雖然戰爭時倫理道德都會變寬鬆，卻還是有人認為使用人類做傀儡是件令人作嘔的事。其次，傀儡部隊中隱隱有些不滿的意見，認為蠍該分享箇中技巧以提升整體戰力，而不是獨占這項技術。

　　蠍生性冷漠又戰績卓越，加上親眷是高層，沒人敢惹他，只是忍者中本來就沒幾個會和他交談的人，現在更是越來越少，甚至出現排擠的氣氛。

　　擁有力量，有時候是會讓別人害怕的。

　　迪達拉忿忿不平，這些人憑什麼，他們肯定是嫉妒，嫉妒旦那是天才、嫉妒他很厲害、嫉妒他奶奶是高層後台硬、嫉妒他……長得帥，嗯！

　　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蠍笑了。

　　「我知道旦那你肯定是不太在意別人的，不過我聽到了會生氣。」迪達拉還在抱怨：「為什麼不去讓其他大族把秘術分享出來？還不敢明面上講，就針對你私下說壞話，這算什麼，嗯。」

　　蠍擦著傀儡，他的確不在意別人說什麼，不過他喜歡迪達拉為自己抱不平的樣子。

　　「迪達拉，我跟你說件事。」

　　「嗯？」

　　蠍揚了揚嘴角，十五歲的他已經開始有了轉變為男人的氣質，漸漸脫離小時候不辨雌雄的樣子，長成了精緻無瑕的俊美少年，迪達拉忍不住盯了他的臉一直看。

　　「我打算，離開砂忍村。」

　　計畫很縝密，蠍不但自己要走，還要捎上迪達拉，而且要暗殺三代風影把屍體帶走，不讓人懷疑到他的頭上。

　　如果只有第一項，那很簡單。加上第二項，稍微複雜一點但也不會有大問題，如果連第三項也要做到，那就不是一個難字能說清的了。

　　為了這一天，蠍早就安排好少數菁英細作，都用術控制著。

　　迪達拉不會忍術，在蠍的計畫中他是最早要出村的，躲在蠍安排好的地方等待。

　　蠍有向迪達拉說明過整個計畫，越到後面越複雜，什麼三班暗樁、反間計、交換替身、利用高層矛盾、製造失蹤時間差、不在場證明、擴大嫌疑人範圍……

　　要是一切順利，沒有人會把三代風影突然失蹤聯想到「表面上在那之前」就離開村子的蠍的身上。

　　迪達拉一個人住了九個月，他小心翼翼地生活著，直到蠍來接他為止。

　　某個夜半時分，蠍終於來了，是以另一個人的面目出現的，不過一看見對方的眼神，迪達拉就知道是他。

　　蠍身上都是血，一點點的行差踏錯，所造成的後果就是如此嚴重。追兵馬上要到了，蠍鎮定地在有限的時間裡臨時安排好接下來的計畫，要迪達拉使用他之前備好的脫身方案離開。

　　迪達拉做得很好，但是不會忍術的他終究比不上訓練有素的忍者追蹤部隊。

　　蠍和迪達拉被逼到了絕路，多面而來的包圍在黑夜中接近，隨時會收網，未知的恐懼總是最可怕。迪達拉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喘得不行，身上臉上都是汗，下意識轉頭一看，一路上都沉默的蠍眼睛中正閃爍著凌厲的暗芒。

　　──那是非常危險、想要魚死網破的眼神。

　　迪達拉焦慮得咬破了嘴唇，他只能想到一個方法，那是追蹤部隊完全無法預料到、甚至蠍也不知道的一個秘密。

　　「旦那你待會趴到我背上不要問為什麼沒時間了嗯！」他胡亂扒拉掉身上的所有衣物這麼急急說著，在蠍驚訝疑惑的目光下解開了族老們打在身體裡的術式。

　　他的身體迅速膨脹起來，不到一秒的時間就化身成了一隻巨大白皙的鳥形生物。

　　蠍的震驚只持續了一瞬，他行動起來的速度有如條件反射──跳上迪達拉的背，抱住了他光滑的脖子。

　　沒有思考、沒有多說一句話的餘裕，迪達拉就只是張開多年未使用的大翅膀──起飛。

　　皖翼鳥著名的特徵是極快的飛行速度和高度變化，他們幾乎是垂直而起，幾息之間就上衝雲端。穿過薄薄的雲層後，迪達拉半空中翻了個身，一下又是往海上的方向滑翔出了幾里。

　　「旦那抓緊別摔下去了嗯！」

　　「……」

　　「我跟你說這是我第一次飛──那個、那個──」此時此刻迪達拉心中滿得快要爆炸，驚魂未定、後知後覺的狂喜與害怕、還有巨大的成就感……有好多好多情緒一下子全塞了進來，好想把所有的心情都跟蠍傾訴，可是要從哪裡開始講起呢？他結巴了兩下，最終大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開心啊──呀呼！」

　　靠自己飛行的滋味太棒了，要不是顧及到背上的蠍，他可能會直上直下衝幾個翻滾來回做花式飛行來慶祝。什麼起飛力道、擺翼角度，根本不需要琢磨，他忽然就會了，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速度慢下來一點後，蠍才說話了：「我都不知道你還會飛。」

　　「我也不知道……這翅膀竟然還能用，嗯。旦那，我是皖翼鳥，土之國來的。」

　　蠍摸了摸他的後頸，迪達拉沒有羽毛，全身光滑瑩白呈流線型，他乘著風的巨翼矯健有力，在月華照射下泛著一層珍珠白的朦朧霧光，多麼美麗的生物。

　　蠍曾經覺得迪達拉的眼睛像泉水，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了，他不是沙漠中的一汪小湖泊，而是自由自在，遼闊無邊的海洋。

　　眼前是廣袤的天與地，這世界很大，從今往後，他和他心愛的鳥兒可以飛去任何地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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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會想像要是蠍在性格還沒完全成型的小時候就遇見阿迪會發生什麼事，兩個小正太萌萌的。

　　一直覺得其實蠍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他只是把情緒全部藏起來了（除了顯露對藝術的狂熱外），要是能在完全冷凍前就放個暖暖包退冰，還怕他不融化嗎（？？

　　如果千代能夠好好陪他長大，蠍或許並不會走上叛忍的路。她有她的理由跟崇高想法，對失去了雙親的年幼孫子來說卻無疑是一個失職的、令人失望的祖母。

　　在這個文裡面，想像了一些忍界大戰的事情，主要是壓抑的感覺，在大環境下個人自我意識會被打壓，高層要的是一個聽話的整體，而不是一堆個性鮮明的隱患。

　　藝術家怎麼能受得了這一切呢。

　　唉唷這麼一說突然覺得他根本浪漫得不行（？？

　　謝謝看到這裡的各位，也謝謝＠大白崖子給我一個這麼好的寫文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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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青之翼．下(蠍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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