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多傷但都是皮肉傷的蔭被丟回自己房間靜養,原本桓刺也要離開,卻被自家兄長給攔了下來。
「阿刺,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桓復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語氣卻是咄咄逼人的,他扣著自家弟弟的肩膀不讓對方離開,「暮戟什麼都不願意講,阿蔭該說的也都說了,接下來換你說了,你會告訴哥哥的吧?阿刺,除了你說的那些,你還和暮戟談了什麼?」
雖然桓刺對暮戟比對末鷹團長還忠心耿耿,但團長的地位在他心中可能也沒有自家兄長高。
「我……」桓刺顯然有些猶豫,不過他並不是不說,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思索了一會兒,他決定還是盡量將當時的對話表現完整,「我向暮戟告白,跟他說我喜歡他的全部,所以我願意用我的全部來鞏固這份情愫。暮戟突然問我為什麼喜歡他,我說一見鍾情,他說那不算理由,我就說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事,還有我跟他第一次正式見面的事。之後我就離開了。」
「就這樣嗎?」桓復自然知道自家弟弟說的第一次見到暮戟是怎麼回事,這大概就是他身為兄長唯一的特權吧,因為桓刺偶爾還是會和他說一些心裡話的。
看著自家弟弟點點頭,桓復扣著下顎思考起來,這段對話除了太狗血外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真要說的話就只有一個。
「暮戟那傢伙哪根神經接錯了?到處問人誰喜歡誰的原因幹嘛?」青獅皺起眉頭環著胸很自然的說出了搭檔心中覺得怪異的點,誰讓他們都是受害者。
「到處問?」桓刺提出疑問,青獅和他說明了事情始末後,他的眼神又黯淡下來,「果然還是……我的關係吧。我沒有想過要和他說為什麼喜歡他,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沒想過他會那樣問我,因為暮戟對我並不感興趣。他問我的時候我也很驚訝,也想了很久。」
大概這就是身為兄弟的一種奇妙的心靈連結,桓復隱約知道,自家弟弟會對此事感到歉疚的原因,正因為桓刺沒有要介入暮戟和蔭之間,也正因為桓刺不對暮戟抱有任何多餘的期望,卻因為自己的關係而撥動了暮戟的內心,而且又進而連累了他們,所以桓刺的愧疚,他十分清楚。
桓復親暱的搓揉著自家弟弟的頭髮,有些心疼的笑道:「阿刺果然是好孩子,我可愛的弟弟。」
桓刺不明白的望向自家兄長,桓復從來沒有這樣誇獎過他,因為從以前他聽到的都是阿刺你這個臭小鬼之類的話。
「但是。」溫柔的桓復並沒有善良太久,手上的動作停止後聲音也變得冷硬起來,「這樣看來確實是你擾亂了暮戟的心情,雖然阿蔭沒說,但我猜想到他們應該因為你喜歡暮戟這件事爭吵過,我知道感情憋著很痛苦,你年紀還小,面對喜歡的人更是不會去隱瞞,但是你所謂的那些示愛的行為確實一點點的在影響他們,就這件事來看,阿刺,是你的不對,但是也無可厚非,這是人之常情的錯誤。」
桓刺歪著頭吸收了一下自家兄長說的話後點了下頭,「嗯,知道了。」
還坐在床邊椅子上的青獅靜靜的看著搭檔的背影,這個桓復也是他沒有看過的,這麼的成熟、認真,真的就是一個哥哥的樣子,跟平常愛發脾氣、生悶氣、口是心非、狡猾、輕挑的桓復不一樣,也跟在床事時那個妖媚嬌柔又霸道的桓復也不一樣,這個樣子的桓復,說真的他很喜歡,雖然心中頓時情意滿滿,卻不是想把對方壓在身下的情慾,而是一種這個傢伙是他老婆的自負感。
「好,那事情等暮戟自己回來之後再說。」桓復笑了笑道:「如果那個臭隊長還是那副德性我一定會揍他的,死貓,記得幫我!」
還沉浸在欣賞心上人,突然被點名的青獅跳了一下,就像偷懶的時候被上級發現一樣,連忙喊道:「遵命!」
桓刺的心裡突然有點高興,當然也包含了羨慕,自家兄長和搭檔的感情,讓他打從心底覺得真好。
*
桓刺離開房間後並沒有回到隔壁房,他既然說白了在茅沙的日子晚上都不會回房,那麼就算房裡只有一個人,他也不會回去,反正那個人本來就不歡迎他。
他不知道暮戟去哪了,他想去找,不過自家兄長又說了等暮戟自己回來。他在想,心裡的那個人是出去散心了嗎?回來之後會不會一切都恢復正常?
雖然桓刺把茅沙又逛了一遍,但就是沒看見心上人的蹤影,這證明了暮戟在室內,而他心裡也只能繼續默默祈禱,但就算真的是去風月之地,他也不會有太多感傷。
他知道,暮戟很少會獨自一人度過夜晚,不論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說實在,他根本就沒有和暮戟一起度過一整個晚上過,雖然上過床,雖然在半夜過,不過完事之後就各自離開了,擁抱著一起入眠再一起迎接早晨什麼的,那是不可能的。
暫且不說心上人願意與否,重點是他的工作就是在夜半,他都很少在晚上睡過覺了,和喜歡的人一起過夜根本就是沒可能的,就算給他那個機會,他也沒那個勇氣接受。
罪惡感頓時充滿內心,桓刺為自己不成熟的行為感到內疚,雖然他一直都被當成小孩,而他也確實是個小孩,但他實在不想就這麼順著他們的意安分的當個孩子,他對暮戟的感情並不是那麼幼稚脆弱的。
他也是直到剛剛才知道,自家兄長有那樣成熟的一面,雖然本來就不討厭兄長,但也沒有多少崇拜,直到見識到了兄長的穩重後,他才覺得那正是他需要學習的對象,而且,暮戟似乎也很中意那樣的桓復。
他突然有種莫名的疲憊,仔細想想自己也好幾天沒睡了,不過就算要他不吃不喝不眠一周,他也能熬得過去,所以這種莫名的倦怠讓他很奇怪。
桓刺決定轉換一下心境,去想別的事情。
他和自家兄長不同,雖然都是一出生就待在傭兵團了,但是他剛滿月時就被團長相中,開始有專人照養他,到了能說話的年紀他並沒有被教導多少語言,反而是到了能走路的年紀就被逼著學習暗殺技巧。
他想自己會有這種遭遇,或許是團長看見了自家兄長的骨子很軟,雖然他跟兄長是同父異母,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父親底子確實很好,現在一直都是傭兵團的幹部之一。
他第一次殺人,是在五歲的時候,那是一個叛徒,已經被拷打的奄奄一息了,那時他看著眼前渾身髒血、面目全非的男人並沒有任何恐懼或同情,他只是不解的看著對方,因為他的老師們沒告訴他要做什麼,也沒告訴他這個男人做了什麼事。
然後他的老師要他送那個男人上路,雖然語言學習得並不好,但他還是知道上路的意思,他抽出了腰後的短刀,思考著該從哪裡下手,他想了很久都沒個頭緒,因為那個男人全身都是傷,所以他看向其中一名老師,而那名老師告訴他,按照學到的那樣畫過咽喉就好了,他照做了,更多的髒血飛濺出來噴到他臉上,看著像洩了氣的球的那個男人軟軟倒下,他又再次看向老師,他的老師們都稱讚了他,替他把血擦去,不過又跟他說,下手要再快速、準確一點,不然血就會濺得到處都是,他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確實也不喜歡那稠稠的液體碰到自己。
他第一次的獨立任務,是在十歲的時候,在一個貴族的宴會上,他假裝成走失的小孩,被有著變態性癖的宅邸主人看中後帶回房間,一件衣物都沒落下,宅邸主人的頸子就斷了一半,一點聲音都沒有,奪取性命的時候和離開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
回到傭兵團後,團長對他讚賞有佳,自家兄長也沾了他的光一樣被稱讚,不過那時候的他不明白自家兄長的眼神是什麼意思,過後幾年他回想起來,才知道那是憐憫般的心疼。
十歲之後他正式成為傭兵團中特殊部門的一員,開始了各種艱苦危險的暗殺工作,十二歲那年會在宴會上看見暮戟,也只是工作中路過而已。
十四歲時,從特殊部門中出來,不過也只是讓他兼職做著特殊暗殺任務和一般傭兵的任務罷了,但是他不能擁有搭檔,所以在自家兄長有三人以上的任務時,他會被優先選作隊員,除非他那時候在執行其他任務,或者是任務人數是可以使用兩組以上搭檔的偶數位。
其實,他也只跟著自家兄長一起出過兩次任務而已,這次是第三次,跟暮戟和蔭,是第一次組隊。
像在這種重要人物或物品的護送任務中,一定都會配上一名以上的特殊部門的傭兵,一般的傭兵最大的工作就是交涉和領路,真的發生危險的時候,特殊部門的傭兵的性命會被擺在最後一位。
桓刺對於自己的身分並沒有什麼不滿,他甚至還挺慶幸自己不能有搭檔的,因為他想要的搭檔不可能會是他心裡的那個人。
他第一次和暮戟上床,是在他十四歲那年,雙方正式見面後的半年,他其實沒想過要那麼做的,但是和心上人共處一室讓他有了奇怪的念頭,他主動去勾引對方,靠的完全是本能。之後的兩年到現在,他一定會把自己憋到快瘋掉才去找暮戟,一直忍到靠自己都沒辦法解決那帶著情慾的思念,幸好,雖然暮戟有些不甘願,卻也沒有拒絕他。
自家兄長那對和暮戟那對算是最常配合的兩組人馬,又加上他也算是其中的一員,所以他總會向自家兄長打聽暮戟的事情,作為代價,他也會和自家兄長說一些不會對別人說的話。
今年,他十六歲,暮戟二十二歲,蔭哥二十四歲,哥哥二十歲,青獅哥二十八歲。
年紀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疑惑,因為看著除暮戟和自家兄長以外的兩人,他認為年紀並不能說明什麼。
「啊,天亮了。」
這是第幾個看過的日出,他算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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