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完墓園的那天晚上,桓復沒有在二頭目那過夜,卻也沒有回到房間,而是在大晚上的時候去叨擾了自家弟弟。
桓刺一臉平靜的坐在沙發上,坐在對面的桓復明顯覺得尷尬,除了害怕惡夢又再一次發生,還有他想和自家弟弟談的事非常難以啟齒。
「哥哥是來找我玩的還是來陪我睡覺的?」桓刺毫無起伏的問道,在自家兄長開口前又補充道:「可是我今天沒有要睡覺,但我可以看著哥哥睡覺的樣子度過一整晚。」
桓復猛然一怔,完全無法接受自家弟弟說了如此驚恐的話,他連忙擺手說道:「才不要!我只是想跟你談一點事情。」
桓刺歪著頭,聲音依然淡漠的說道:「好呀,就算哥哥要談大人的事情我也會奉陪的。」
「別說這麼詭異的話……」桓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過想想後也覺得自家弟弟沒有說錯,「其實哥哥我啊,現在有一點煩惱……」
「哥哥的煩惱不是現在才有的吧。」桓刺擺正了臉,毫不留情的戳中核心,「有點忌妒天淵大人可以讓哥哥煩惱這麼久。」
桓復又是一個驚嚇,他連忙罵道:「臭阿刺,你說這種話也會讓我很煩惱啦!」
桓刺微微笑了一下,就只是一下下而已,「哥哥這個樣子很好玩,可是我也很不能理解。」
「啊?不能理解什麼?」桓復自動無視了自家弟弟的數落,將話題切入了另外一點。
「不能理解哥哥為什麼……」桓刺慢悠悠的吐出話語,最後神色犀利的看著另一雙水藍色眼睛,「不接受天淵大人。」
「呃!」桓復像被狠狠戳中心裡最搔癢的那一塊,對於自家弟弟總是能切中核心、毫不留情直言不諱,他是又驚又怕又喜又怒,「我、那個……所以我才跟你說我有一點煩惱……」
桓刺誇張的大大嘆了一口氣,搖著頭說:「我不知道哥哥有什麼好理由不接受天淵大人,如果我是哥哥的話,我一定求之不得。」
桓復還是被自家弟弟的話給嚇到了,不過他又發現桓刺是故意的,非常故意,這讓他有點惱羞又不知所措。
「我也希望他喜歡的人是你啊,這樣你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桓復癟著嘴,用表情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哥哥承認天淵大人喜歡自己了?」桓刺的語調有些訝異,不過這也是裝出來的。
桓復臉一沉,發現自己說錯話了,他只想把自己舌頭咬斷,但他只能苦笑說道:「哈哈……現在再跟你解釋什麼也沒有用了吧。」
桓復已經放棄了,他也看到自家弟弟露出勝利的笑容,很可愛但很邪惡。
「其實我不太希望天淵大人喜歡哥哥。」桓刺微微偏著頭,看到自家兄長露出驚訝的表情後才又說道:「那樣的話我就沒有機會跟哥哥在一起了。」
桓復的表情由驚轉為怒,他罵道:「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我們本來就不可能在一起的吧!我是你親哥啊!」
桓刺呵呵笑了兩聲,有些曖昧的看著自家兄長說道:「哥哥真好玩。可是我就不在意這個,只要喜歡就好了。而且,哥哥對我這個親弟弟才有所顧慮,那對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天淵大人又要顧慮什麼?」
桓復頓時啞口無言,他覺得自家弟弟的眼睛跟他終究是不一樣的,比他純粹、果斷,一眼就能看進人心裡,一點迷惘都沒有,相比之下,他身為一個兄長實在是太丟臉了。
「唉,我竟然連這種事都要跟親弟弟談,我真的很沒用啊……」桓復一手摀著臉,發出棄權的預告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把手放下,努力的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阿刺,既然你明白我的煩惱,我就不用多說太多了。確實如你所說,正因為什麼都可以不用顧慮,所以我才猶豫不決。」
「哥哥真殘忍呢。」桓復看著對面那張由認真轉為驚訝不解的臉蛋,他玩味的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心裡想著天淵大人,卻憐憫般的和青獅哥在一起,住在同一個房間,睡在同一張床上,你們還會擁抱跟親吻嗎?總是和天淵大人膩在一起,卻總不肯永久的停留,接受天淵大人所有的好意,卻忽視天淵大人所有的心意。哥哥是在害怕嗎?或者只是太習慣了有某個人的陪伴?」
桓復的心情和表情一樣,已經震驚得無法思考了,桓刺就像抓著他的心臟一樣,一字一句都硬生生的刻印在上頭,很揪心,很痛。
「哥哥明知自己無法捨棄,卻又貪婪著接受更多。」桓刺落下最後一句,也是壓垮桓復的最後一句。
桓復在自家弟弟面前哭了,而桓刺只是靜靜的看著,看著那淚水靜靜的滑落。
桓刺不會去擁抱自家兄長的,不會為他拭淚,不會安慰他,不會給予鼓勵,桓刺能做的也只剩陪伴了。
自家兄長是否得出了解答,桓刺其實不在意,不管桓復跟誰在一起了,他永遠都是一個弟弟,也只是一個弟弟,但桓刺也知道,自己對兄長來說有多重要,這樣他就很滿足了。
桓復膝蓋撐著手肘,整張臉都埋進手掌裡,只有微弱的啜泣聲從指縫流出。
桓復明白自家弟弟的意思了,知道他站的立場有多客觀,因為二頭目付出的更多更久,所以桓刺選擇了二頭目,但另一方面,也只是覺得青獅可憐而已。
「哥哥,對不起。」桓刺突如其來的道歉讓自家兄長抬起臉了,一樣是驚訝又困惑,他垂了垂眼簾,淡淡說道:「因為不喜歡哥哥困擾的樣子,所以講話這麼重。但是哥哥,沒有人會逼你的,我也只是希望哥哥能過得更好。哥哥哭泣的樣子也很可愛,但是我不喜歡,因為我沒有安慰哥哥的資格。」
「阿刺……」桓復輕輕喊著自家弟弟的名字,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忽然覺得,你跟二頭目很像呢……都是笨蛋啊。」
「嗯?是笨蛋嗎?」桓刺不解的歪著頭問道:「我就算了,天淵大人是笨蛋嗎?那天淵大人在哥哥心中的地位跟我是一樣的了?」
「哎?」桓復一愣,臉上還掛著兩行眼淚,他好好的思考了自家弟弟的問題,最後有些嫌惡的搖著頭說:「完全不是這樣!我也罵過暮戟笨啊!」
「啊,果然對哥哥來說重要的人很多呢。」桓刺又誇張的嘆了一口氣,很明顯是故意說這種話的。
「你是哪裡得出這個結論的?不要把笨蛋當成愛稱!」桓復抹了抹臉,順便翻了個白眼。
桓復總覺得,自家弟弟有一種魔力,能一秒讓人忘記悲傷,卻也能一秒讓人跌入深淵,這就是特殊部門的孩子嗎?再繼續談下去他的心臟真的受得了嗎!
特殊部門的孩子們,懂得殺人,也懂得殺心,當遇到對自己不利的狀況時,優先攻心,只要敵人有所猶豫和動搖,他們就能逆轉險境,因為他們不存在猶豫,也不存在感情。
看著自家弟弟玩味的笑意,桓復又生不起氣來了,他真的對自家弟弟很沒輒,他也只能自認為自己是個善良的好哥哥,所以總被弟弟欺負。
「好了,我要回去睡了。」桓復起身走到門前,開門關門之間,又丟了一句話:「你也早點睡。」
房間恢復寂靜,留下無奈的桓刺。
「哥哥,都說了我今天沒有要睡覺。」
*
其實桓復並沒有忘記自家弟弟說的不睡覺,他只是想那麼說的話說不定能讓自家弟弟改變想法。
很快的回到房間後,桓復頓時就尷尬起來了。
「啊,青獅,你還沒睡嗎?」燈是亮著的,桓復訕然的看著裸著上半身的搭檔站在小客廳的中心。
「回來啦,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青獅漫不經心的說道,隨後往著寢室的地方走去,「口渴起來喝水,燈就給你關啦。」
桓復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搭檔進到寢室,他無法動作,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搭檔說的那句話,桓復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之後覺得特別揪心。
他多久沒好好和搭檔聊天了?多久沒有好好陪搭檔了?他們多久沒有過肌膚之親了?
那個總是包容他順從他的青獅,在他不在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呢?
「青獅!」桓復衝進寢室,連小客廳的燈都沒關。
桓復很難過,青獅從來不質疑他去哪了,只在乎他吃過了沒有,從來不會提起二頭目,只會說暮戟跟蔭又怎麼了,從來不會要求他做什麼,只會順從任何他的心意。
桓復知道,這不是不在乎,而是正因為太在乎了,所以什麼都不敢提及。
「你幹嘛啊?燈都沒關。」才走到床邊的青獅不解的接住撲上來的搭檔。
「閉嘴,大笨貓,讓我抱一下。」
是有點熟悉又陌生的胸膛。桓復抱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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