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重的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洶湧而來,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一次刺痛。馬丁的意識在混沌與清醒間掙扎,記憶的碎片在黑暗中拼湊——灰色的街道,南區的茶攤,維克的醫館,還有那高舉的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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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嚐到嘴裡的血腥味,聽見遠處傳來模糊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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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馬丁隊長!求您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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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忽遠忽近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模糊卻熟悉。馬丁強迫自己睜開沉重的眼皮,世界在視線中扭曲晃動,唯有天旋地轉的感覺真實存在。他下意識想揉眼,手腕上的劇痛卻讓他猛然清醒——雙手被粗糙的麻繩緊緊束縛在身後,繩結精準地卡在手腕關節處,每一寸掙扎都讓麻繩更深地嵌入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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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歐?」馬丁沙啞地開口,喉嚨乾澀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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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諸神,隊長,您終於醒了。」里歐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聲音因壓抑的恐懼而微微顫抖「我以為您永遠不會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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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眨了眨眼,視線漸漸清晰。他看到里歐被綁在對面的石柱上,年輕的面孔因恐懼而蒼白。地下室昏暗狹窄,空氣中彌漫著草藥、黴菌與塵土的混合氣息。一盞銅油燈掛在遠處的牆上,搖曳的火焰投下不穩定的陰影,將空間切割成光明與黑暗的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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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困了多久?」馬丁低聲問道,試圖評估現在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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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里歐搖了搖頭說:「我比您先醒來,但這地下室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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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試著活動身體,除了頭痛和手腕的疼痛,他沒發現其他明顯傷勢。能移動的範圍極為有限,雙腳被綁在一起,背部緊貼石柱,繩索交叉在胸前,確保他無法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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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視四周,尋找著可能的逃脫之道。地下室面積不大,但空間被充分利用。一側是藥材架,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另一側則是書架,上面整齊地排列著各種書籍和卷軸;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幅王都的地圖,上面有許多小紅點標記,看起來像是某種記錄或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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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試過喊人嗎?」馬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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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過了。」里歐沮喪地回答:「但這裡隔音很好,而且我懷疑上面的人即使聽到,也不會理會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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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繩子呢?」馬丁繼續問:「有沒有鬆動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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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里歐搖頭道:「每次我一動,它就勒得更緊。我的手腕都破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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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點頭,垂下眼簾掩飾著內心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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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注呼吸。」馬丁指示道,盡量讓聲音保持穩定「放鬆手腕的肌肉,別抵抗繩索,慢慢找尋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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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歐點頭,試著照做。馬丁自己也開始嘗試——深吸一口氣,讓胸腔膨脹,然後緩緩呼出,希望能爭取一點細微的空間。一次又一次,呼吸的節奏漸漸平穩,手腕上的勒痕卻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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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寂靜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絕望即將漫上心頭時,樓梯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木板發出吱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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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瞬間停止了動作,視線緊盯著階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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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維克醫師,她的面容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冷峻。讓馬丁震驚的是跟在她身後的第二個人——那位他從夜巡人手中救下的婦人。馬丁不禁感到痛心,司令的話可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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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告訴我你們的真實身份。」維克的語調冰冷,目光如刃「馬丁隊長,首都警備隊隊長,親自來南區視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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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漢娜低頭不敢看馬丁,手指不安地交纏著,神情充滿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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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經救了你!」里歐忍不住怒吼:「這就是你的報答?把我們綁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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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眉頭一皺:「安靜,小朋友。」她的目光轉向馬丁:「漢娜確實告訴我,是你們救了她和她的女兒。她對此心存感激,但這裡牽涉的不只是個人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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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歐掙扎著抗議:「你襲擊了警備隊隊長!這是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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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罪?」維克冷哼一聲:「你們要送我上絞刑架?那我何必讓你們活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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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不安地上前一步說:「醫生,我相信隊長不是這樣的人,跟他解釋清楚,他會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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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挺直身體,盡管被束縛,仍試圖保持身為隊長的尊嚴:「維克醫師,我是來調查,不是來製造麻煩的。如果你現在放了我們,我保證會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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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什麼?」維克打斷他「考慮對我從輕發落?還是考慮給南區多派幾個巡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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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漢娜對吧?」馬丁轉頭望向漢娜問,語氣中帶著失望:「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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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漢娜懊悔地絞著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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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站到漢娜前方,像是保護她一般說:「不要怪她,隊長。漢娜只是告訴我,你們二人是警備隊員,是我決定綁架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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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問:「那你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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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摸著自己的左臂內側,苦笑道:「你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你看了我的醫館,也目睹我如何幫助窮人。但這些藥材、物資從何而來?不需要我說明,你也很清楚這不合常理,更沒有任何貴族老爺會發這種不欲人知的善心。放你們回去,隔天就會有警備隊與夜巡人來把這裡抄了,我得保護醫館與病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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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承認自己與叛亂份子勾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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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他們提供我需要的一切,交換條件是為他們的成員治病,並配合他們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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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醫者,你本該救死扶傷,而不是捲入政治漩渦。」馬丁堅定地說:「我很同情南區的困境,但助長叛亂只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就算現在接受他們的幫助救了一條命,你怎麼知道未來不會付出更多代價?王國若陷入內亂,將會帶來不計其數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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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走近馬丁,蹲下身子,直視著他的眼睛說:「政治漩渦?一個九歲女孩死於傷寒,因為她父親買不起藥劑,這是政治嗎?」馬丁看到一絲痛苦的神情閃過維克的眼睛,她站起身走向那張地圖:「這張地圖是我一次次面對南區傳染病後,總結出的對策。」她的手指輕觸地圖「每一個紅點,都是一條因疾病而死去的生命。這不是政治,隊長,這是人命。我沒辦法視而不見,只因為不確定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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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注意到維克說話時,右手總無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左臂內側,那裡隱約可見一道舊傷疤。這個細節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的憤怒並非只是政治立場,而是源於某種個人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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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並非只是同情這些人。」馬丁緩緩道出他的觀察:「你曾是他們中的一員,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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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她的眼神變得遙遠「敏銳的觀察,隊長。」她捲起左臂的袖子,露出一道長長的疤痕「十五年前,我的弟弟因為發燒不退需要藥劑。父親去偷了東區人的錢袋,被抓住後,送上了絞刑架。」她的聲音平靜,卻透著深入骨髓的悲痛:「弟弟在三天後死去,而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任何孩子因為貧窮而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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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的雙眼彷彿能穿透到人心的最深處,她繼續說:「隊長,你輕而易舉就能拿出十枚銀幣,大概從來也沒有經歷過買不起藥的絕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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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如同一記悶拳,讓馬丁一時語塞。他腦海中浮現今早見到的小偷、排隊的病人,以及南區人民眼中那種刻骨的疲憊。一種從未有過的動搖在他心中泛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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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只看見叛亂、不敬與破壞。」維克繼續道,每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深處拉扯出來「卻看不見背後的飢餓、疾病與絕望。南區人民不是天生叛逆,他們只是想活下去,想讓孩子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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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望著維克,第一次注意到她眼角的皺紋、額頭的憂傷紋路,以及雙手上多年行醫留下的痕跡。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是什麼危險的煽動者,而只是一個疲憊的醫者,背負著太多無力挽回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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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叛亂者,維克。」馬丁終於開口:「你只是在做你認為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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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問:「當道德與法律對立時,遵循哪一個才是對的?當生存與忠誠衝突時,選擇哪一個才是對的?這些問題,警備隊長,你有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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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無言以對。在他的世界裡,正義與法律總是相輔相成,儘管他偶爾會為了自身的正義而踰矩,卻從未如此撕裂地看待秩序與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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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看著沉默的馬丁,她的眼神漸漸從憤怒、悲傷轉為失望,她轉身離去,停在樓梯口,背對著馬丁說:「我是醫生,不會殺了你們,但……」維克的話還沒說完,便驟然沈默,她輕輕嘆了口氣後,走上了樓梯。留下馬丁在地下室的陰影中,與自己的思緒搏鬥。漢娜猶豫了一下,留下一聲「對不起」,也跟著上了樓梯,木板在她腳下發出輕微的呻吟,然後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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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里歐小聲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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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里歐,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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