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年民情較為封閉保守的氛圍裡,蠍並沒有認真想過表白這件事。迪達拉的諸多行為看起來反骨叛逆,但蠍知道他的家庭是個親戚眾多的傳統大家族,在家庭環境的教育下,迪達拉的部分思維模式還是遵循著多數人認為的「正道」,或許他並不會厭惡排斥,只是沒有思考過另外的可能性。
想了這麼多,蠍還是決定不要讓事態複雜化,自己承受這份壓力就好。
收到副班長情書的隔天,蠍回了她一張便箋,簡短地表示同意她的要求。迪達拉在蠍回座位時還搥桌竊笑道:「你看她的臉像煮熟的蝦一樣紅,嗯……加上你面無表情的樣子,唉唷好妙,哈哈……」
因為那個女孩和他的約定得等到「考上同一所大學」才會履行,於是蠍在接下來的高中生活裡還是和迪達拉混在一起,只是他和副班長做了純情約定的消息不知怎地走漏了出去,眾人私下議論八卦著原來赤砂蠍挑對象眼光極高,而且居然默默坐著也有好女孩送上門……某些剛剛萌芽的,帶著些許惡趣味的流言自然煙消雲散。
蠍一直表現得很平靜,這件事並沒改變他的日常生活。兩周後,和副班長比較好的幾個女孩子跑來悄悄提醒蠍,再過幾天就是副班長的生日,作為準男友,蠍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這個消息讓蠍皺起了眉,他既沒動力也沒興趣做這種事,但他的神情在那些女孩們眼裡看起來就成了為愛煩惱的少年,她們以理解的語氣安慰他還有時間準備後便走了。
迪達拉在前座看著漫畫呵呵呵地笑了起來。蠍覺得頭疼。
時間流逝,眼看隔天就是女孩們對他千叮萬囑的日期,蠍卻毫無準備,也沒有準備的意思──他對副班長本來就沒感覺,一點也不想花心思在她身上。
他的父母工作忙碌,通常不到夜深不會回家,蠍的晚飯總是自己解決,這天也不例外,他洗完碗盤正要回房念書時,門鈴響了。
外面正下著細雨,突然來訪的那人薄薄的制服濕了一半,金髮貼在頰邊,再加上他面如死灰的神情,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迪達拉?」
「唷,蠍,有空嗎?」迪達拉乾笑,「……讓我在你這待一下行嗎,嗯?」
蠍二話不說,立刻拉他進門:「你怎麼回事?你不是去……」他沒說下去,迪達拉今天和現任的外校女友去約會了,一放學就溜得不見人影。然後蠍一低頭才發現,迪達拉手上還提了個不透明塑膠袋,沉甸甸地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
「我跟她分手啦!」迪達拉強打起精神,看似很灑脫地大聲說道,他脫掉鞋襪,熟門熟路地跑到蠍的房門口去:「快來快來,我有東西跟你分享,嗯。」
「……什麼東西?」蠍跟著他回到自己房間,看見迪達拉已經將那袋滴著雨水的東西放到了他桌上。
「在那之前,有沒有乾衣服先借我換下?」迪達拉說著,就要動手去翻蠍床尾亂堆著的那些衣服,蠍見狀馬上出言阻止:「等等!」
……那堆是正等著要洗的髒衣服啊。蠍此時恨不得把它們全燒了。
看著迪達拉被吼了以後無辜不解的目光,再加上他因為進了點雨水而發紅的眼眶……蠍覺得腦子變成了一團亂麻,好不容易才擠出了一句:「我拿給你。」
他在衣櫃深處翻出一套自己很久沒穿過,國中時代的衣服──迪達拉現在比他矮半個頭,拿以前的衣服給他穿正合適。迪達拉稱謝接過,眼看他就要直接脫下濕衣,蠍立刻以「去拿吹風機和毛巾」的理由逃出了自己的房間。
先慢吞吞地將由玄關延伸到房門的水滴擦乾,再拿了吹風機和毛巾進去,果然迪達拉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椅子上了,蠍暗暗嘆了口氣,他實在沒有看迪達拉裸體的心理準備,那種衝擊似乎有點太大了。
不過話說回來,看他穿著自己衣服乖乖坐在房間裡的模樣……也是另一方面的衝擊。
「喏。」蠍將毛巾放到迪達拉頭上:「先擦乾點再吹。」
「謝啦,嗯。」迪達拉撥開黏在頰上的髮尾,樂天地說:「還好是在我快到的時候才下雨,內褲還沒濕!」
「……話說你帶來的是什麼?」
「你可以打開看看。」
蠍打開了袋子,裡面是好幾罐啤酒,他愣了愣:「這……?」
「我從家裡冰箱偷拿的,大概是哪個叔叔買的,哈。」迪達拉邊吹頭髮邊說:「你喝過酒嗎?陪我喝點吧,嗯!」
蠍拿起一罐啤酒,還冰涼冰涼的。迪達拉為什麼突然跑來找他陪喝酒?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是因為失戀……?想到剛才開門時迪達拉那不同以往的頹喪神情,蠍心裡突然煩躁了起來,迪達拉目前為止換過很多女朋友,還沒見過有哪個跟他分手時會讓這小子看起來這麼消沉,而迪達拉現在故作開朗的掩飾態度更是讓他──非常不爽。
最終他並沒有問原因,迪達拉要喝,他就奉陪。蠍沉默地開了一罐,大概是因為迪達拉來的路上有搖晃到,泡沫立刻湧出來沾濕了他的手,但蠍並不介意,將罐子湊到脣邊,當了十八年乖孩子乖學生的赤砂蠍就這麼第一次喝下了酒。
……真他媽的苦澀。
✶✶✶✶✶
據迪達拉說他自己並不常飲酒,金髮少年喝了兩罐半後就開始打嗝且昏昏欲睡,顯然酒量也不算好,蠍卻相反,這些酒精提起了他的精神,他開始思考,父母回來時他是可以關燈裝作已經睡了把迪達拉藏在房裡,之後呢?和迪達拉共處一晚嗎?但明天早上怎麼瞞過父母?迪達拉沒書包怎麼去上學?一夜未歸的話他保守的家人們會有什麼反應?
「……迪達拉,你還醒著嗎?待會我送你回去?」
「唔沒事……我自己可以回……家……」迪達拉半瞇著眼以手掌撐住腦袋,一副馬上就會倒地睡著的樣子。
「你一個人不行。」蠍強硬地說。
「你爸媽……大概還有多久會回來,嗯?」
蠍看了看時鐘,「一個多小時左右吧。」
「我好睏,你床借我睡一下,嗝……」迪達拉放下啤酒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你爸媽睡了之後就叫醒我,我再溜回家……」
蠍只能同意,他瞧迪達拉似乎連方向都搞不清楚了,於是想扶他一把,誰知道迪達拉身體一歪撞上了他,就這麼撲進蠍的懷裡。
一瞬間蠍覺得氣氛都變了,他一直在忍耐,在克制自己,身為迪達拉的男性好友,他們平日不會有太多身體接觸,可現在,迪達拉整個人掛在他身上,自己為了要接住他而摟著他的肩和腰,剛才「逃」出房前不小心看見的迪達拉腰身線條就在此時不識時務卻又十分自然地浮現在赤砂蠍的腦海裡。
「唔唔……」睡意濃重的那人卻彷彿沒察覺到這姿勢的曖昧,埋在蠍的胸口喃喃說話:「對了,你準備好給副班長的……禮物沒?」
「沒有。」蠍咬牙努力想將迪達拉拖到床邊,可他像是生根了一樣重得要命,迪達拉本人也似乎沒有靠自身力量移動的意願,讓這項工作變得無比艱難。
「你上次模擬考,嗝……」
蠍還在努力,床就在不遠處,快到了……
「成績單……嗯……」
蠍沒有注意他說的話,好不容易將他拉到床邊、讓他躺下,蠍才剛鬆一口氣,又聽得迪達拉說:「你的成績單……」
「成績單怎麼了?」蠍疑惑。
「你上次考了第一……我幫你想好了……把你的成績單送給她,超浪漫,嗯……」迪達拉的聲音越來越含混不清,也越來越小聲。
「……」
迪達拉沒有再說話。他抱著蠍的棉被睡著了,所以他沒有看見蠍的表情。
蠍很慶幸他房裡沒有鏡子,因為他也不想看見自己現在的表情。
外頭的雨變大了,房裡只剩下雨點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蠍先到玄關將迪達拉的鞋子藏到鞋櫃深處,再回來清理一下桌面、收拾好毛巾等物品,最後拉過椅子坐下閉目養神。當他驚醒時,已經是父母可能會回來的時間點了,他關掉臥房裡的燈,靜靜地聽著雨聲、迪達拉均勻的呼吸聲以及門口隨時可能有的動靜。
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了,蠍覺得相當鬱悶──他非常不喜歡等待。轉頭望向迪達拉那邊,那小子還摟著棉被睡得香甜,呼吸低緩綿長,似乎不叫他起來他就能這樣睡到隔天早上。
蠍回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走到床邊了。光線很微弱,他觀察了迪達拉的臉好一陣子,應該是真的熟睡了吧?
「──迪達拉?」他輕輕喚了一聲。
毫無回應,迪達拉連抖一下眼皮都沒有。看著他這副模樣,蠍心裡湧現出一個念頭,他並沒有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到,他喜歡迪達拉,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也是很自然的吧。
蠍凝視著他,悄悄地俯下身去。
✶✶✶✶✶
「喂,起床了。」
迪達拉在一陣搖晃中艱難地睜開了眼,依依不捨地黏在床上:「唔幹嘛……不要吵……」
「清醒點,你該回家了。」蠍還在搖他。
「噢,沒錯……」迪達拉掙扎了一會,終於離開了軟軟的被子,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搔了搔頭:「你爸媽睡了,嗯?」
「對,小聲點。」蠍塞了兩個袋子在他手上:「這是你的制服,還有沒開過的酒,空罐我明天會處理掉,衣服你之後還我就好。」
「謝啦。」迪達拉伸了下懶腰:「啊還有,再借我把傘,嗯。」
睡了兩個多小時後迪達拉的精神好多了,蠍帶他輕手輕腳地溜出家門,迪達拉家不遠,大約走二十分鐘就能到,外頭的雨雖小了點卻還在下,他們一人撐一把傘,默默行走在朦朧的深夜雨幕之中。迪達拉走在前面,腳步頗為輕快,已經完全沒有按門鈴時的頹喪樣子,蠍不知怎地心裡輕了起來,這才是他所認識的迪達拉,自在、樂天,他身上有種令人覺得心情愉快的魅力。
「──我剛剛沒說什麼奇怪的夢話吧,嗯?」剩下十分鐘路程時,迪達拉開口了。
「沒有。」
「是嗎,那就好。」迪達拉停了停,隔了一陣之後又說:「噢對了,我有件事想問問看你的意見。」
還是那隨性的口吻,彷彿這真的是他不經意間想起的話題。
「什麼事?」
「你知道我跟導師說的第一志願是哪所大學吧,而且是理工科系,老實說那不是我的想法,是我爸媽的,嗯。」
「……所以?」迪達拉口中的那所學校和蠍的目標大學在同個大學城裡,錄取分數中上,名聲也不差,以迪達拉的資質,如果專心衝刺考試的話是有機會考上的,蠍也已經做好了要抽空替迪達拉補習的心理準備。
「……我想上的,其實是XX大學。」迪達拉嘆了口氣。那所學校是以人文、藝術、設計系所等聞名的。
他表示,自己一直對那個領域比較有興趣,是在父母親戚跟師長的壓力下才選了理科,蠍其實也知道,但他們都已經高三,如今才想轉換目標,會不會晚了?他正想問出口,迪達拉便笑著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換領域會來不及,嗯?我上個月去聽了一場演講,主講人就是那個學校的教授之一,也是我挺欣賞的一個藝文界人士,結束後我去找他要簽名,忍不住問了他一些問題,他很親切地解答並鼓勵我追求真正的興趣,後來我思考了很久,我真的想去那裡,嗯。」
「我也不是都在把妹混日子的,哈哈,你不知道我跟美術老師的私交不錯吧?這三年她指導了我不少,還誇我有天份──我也覺得自己還是有點能耐的,嗯!雖然有些地方可能比不上真正的美術生,但我……」
迪達拉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他的理想和私下偷偷做的許多努力,蠍聽得愣住了,這些大半是他不知道的事,原來……他並沒有如自己所認為的那麼瞭解他。
「──你認為呢,蠍?」
他們停下了腳步,迪達拉家已經到了,他一手扶著鐵門,側過身來看著蠍說道:「會覺得我不切實際嗎……嗯?」
「我覺得……」蠍在心裡苦笑,他還能有什麼回答?「你喜歡怎麼樣,盡力去做就是了。」
迪達拉笑得咧開了嘴,彷彿受到了莫大的肯定:「嗯!我會努力在今年就考上的,哈哈……傘還你,謝啦,晚安!」
✶✶✶✶✶
帶著兩把傘回家,蠍進房間的那一刻突然覺得相當疲憊,夜已經很深了。他換下衣服,躺進了被窩。
……床鋪上還殘留著很微弱的,迪達拉的味道跟一些酒氣。
迪達拉剛才還躺著他的枕頭,在這裡留下了若有若無的氣息,蠍又想起了稍早看見的結實細腰、那雙眨巴的藍色眼睛、迪達拉撲進他身上時的強烈震撼感,以及,那一縷淡淡的髮香,就和現在聞到的氣息一模一樣。這究竟是他的幻覺還是真的有那股味道,蠍已經不想去思索了。
蠍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嘴脣,然後又想到了迪達拉失魂落魄的原由還有他剛才說的一番話,忍不住彎出一個有些扭曲的笑,迪達拉真正想讀的大學,和自己的志願學校可是隔了千山萬水啊。他望著黑暗的天花板,安靜地感受著彷彿要由心臟開始逐步侵蝕他的一股疼痛,他第無數次自問,為什麼偏偏是迪達拉呢,為什麼,自己會對他這麼……
心裡五味雜陳是什麼感覺,赤砂蠍總算是理解到了。他無法克制地一直想著關於迪達拉的事情,想著想著,胃裡的酒精這才發揮了效用似地,莫名地點燃了年輕身體內的慾望,讓他整個人煩躁不安了起來。
「……真該死。」他咬牙低聲罵了一句。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想著迪達拉做這種事了,蠍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著,最後他閉起了眼,將手往下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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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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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大家都很聰明,應該看得出來蠍對迪做了什麼還有他對自己做了什麼(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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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寫到中間時我深深覺得好像會出現這種發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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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你帶來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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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打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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蠍打開了袋子,裡面是一顆鮮血淋漓的球狀物,不難看出那些糾纏在一起的黑紅色塊狀原本是長長的亮麗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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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殺了我女朋友。」迪達拉邊吹頭髮邊說,雖然表情仍是笑著,眼中卻透出了絲絲陰森:「……你可以幫我埋屍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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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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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總之就是這樣,然後現在我很後悔這篇用上中下的形式分,因為我又爆字了,一想到下次就要把這整個故事寫完我就!痛不欲生!!(不要亂用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