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iKYCSJ29C
「你應該在精神病院裡」Jung醫生說,聲音僵硬。
「就像你兒子應該還活著一樣」Chen醫生平靜地回應,向前邁了一步。紅色的緊急燈光在她身上投下詭異的陰影,像是將她的輪廓撕裂扭曲。在這猩紅色的光線下,她的眼睛像玻璃一樣反射著光,毫無生氣。「生活充滿意外,不是嗎」
Jung醫生的臉因憤怒而扭曲,但隱藏在其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控制住她」他命令剩下的警衛。
警衛們猶豫了。不是因為某種超自然力量,而是因為人類面對不確定性的本能反應。Chen醫生站在那裡,毫無武器,卻散發出某種危險的氣息——那是瘋狂者的自信,是不受社會規則束縛的自由。這比任何武器都可怕。
「你想用什麼來控制我」她問,聲音中透著某種古老的韻律,像是背誦已經練習了千萬遍的台詞。「你的槍?你的藥物?還是你那套過時的理論」
我感到頭暈目眩,失血和痛楚讓我的神經變得過度敏感。腦海中的低語變成了嗡鳴,不是多個聲音,而是我自己大腦產生的雜訊,試圖填充意識邊緣的空白。我努力保持清醒,但虛弱的身體開始背叛我的意志。
Mei立即扶住我,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像是準備逃跑的野獸。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Jung醫生盯著依然沒有行動的警衛,恐懼終於在他臉上顯露無遺。
「我?什麼都沒有」Chen醫生微笑,那個笑容冰冷而扭曲,像是一條裂縫撕開她的臉。「他們只是看見了真實。就像你曾經看見的那樣,在你決定用科學和理性將它掩蓋之前」
更多腳步聲從Chen醫生身後傳來。陰影中走出更多人影,大約十個,每個人的眼睛在紅光下閃爍著相同的空洞光芒。我認出了聚會上的一些面孔,但大多數是陌生的——蒼白、憔悴,像是在醫院病房裡待了太久的人。
這是一群精神病患者,我意識到。不是什麼超自然的存在,不是什麼靈媒或通靈者,只是一群和我一樣聽見聲音的人。一群被社會拋棄、被家人隔離、被醫院禁錮的人。而現在,他們找到了彼此,在一個瘋女人的引導下結成同盟。
「你以為自己很特別」Jung醫生後退了一步,聲音顫抖。「以為自己接觸到了某種超自然的力量。但這只是精神疾病的症狀,是大腦化學物質的失衡,是——」
「閉嘴」
這聲音從陰影處迸出,如同銳利的刀鋒劃破空氣。我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椎,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聲音的熟悉。
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步態穩健而有力,與其他人不同。當他進入紅光範圍,我感到一陣震驚的眩暈——
是年輕的Jung。那個應該已經摔死的年輕Jung。
「不可能...」Jung醫生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你跳下去了...我親眼看見...」
「死亡是個相對的概念,父親」年輕的Jung走近,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但眼睛冰冷如冬日的湖水。在紅光照射下,他的輪廓顯得異常清晰,幾乎不自然。「就像你總是說的,感知不等於現實」
我眨了眨眼,試圖在暈眩中看清這不可能的景象。是我的幻覺嗎?是集體幻覺嗎?還是...他根本沒有死?
若有所思地,我回想起那個夜晚——高樓、風聲、墜落的身影。但我真的看見了他的屍體嗎?我真的確認了他的死亡嗎?還是我只是假設了最明顯的結論?
「放下武器」Chen醫生對剩餘的警衛說,語氣中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權威。令人驚訝的是,他們真的照做了。不是因為某種心靈控制,而是因為基本的人類心理——當面對一群顯然精神不穩定的人,特別是其中一個應該已經死亡的人時,恐懼比職責更有說服力。
年輕的Jung走到他父親面前,伸出手撫過他的臉頰,那種親密的姿態與他冷酷的眼神形成鮮明對比。「知道嗎,我跳下去那一刻,我聽見了它。不是低語,不是呼喚,而是歌唱。那麼美麗,那麼純粹,讓我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Jung醫生試圖後退,但年輕的Jung緊緊抓住他的衣領。「看著我的眼睛,父親」他低聲命令。「看見你一直否認的東西」
我看著這對父子的重逢,感受著某種超出理解的情感。這不是超自然的顯現,而是最原始的心理創傷的體現——一個父親被迫面對他以為已經失去的兒子,一個兒子終於能夠控訴那個否認他痛苦的父親。
Jung醫生發出了一聲窒息般的聲音,身體開始顫抖。「不...這不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父親」年輕的Jung微笑。「現在,是時候讓你也聽見了」
他俯身靠近父親的耳邊,嘴唇蠕動,但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麼。Jung醫生的眼睛瞪大,瞳孔擴張,嘴巴開始無聲地顫抖。然後,他的表情從恐懼轉變為某種近乎崩潰的神情。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但他笑了,笑得如此扭曲,如此破碎,彷彿在那一刻,他的理性之牆轟然倒塌。
「你聽見了,對嗎」年輕的Jung問,聲音中帶著某種殘忍的憐憫。「你終於允許自己聽見了」
Jung醫生點頭,仍然流淚,仍然笑著,但那笑容中不再有任何理智的痕跡。「它們一直在那裡...」他低語。「一直...」
「是的」年輕的Jung鬆開父親的衣領,看著他跌坐在地。「一直在那裡,等待著你的承認」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傷口的疼痛和失血讓我越來越難以保持清醒。在意識的邊緣,我感覺到某種恐怖的可能性——也許年輕的Jung真的跳樓身亡了。也許這個站在我們面前的人是某種更加黑暗的東西,某種從我們集體瘋狂中誕生的幻象。
就在意識即將消失前,我感到有人接住了我下落的身體。
「他需要治療」一個聲音說,聽起來像是Chen醫生,但同時又像是我自己的聲音,在腦海深處迴響。
「帶他去避難所」另一個聲音回應,聽起來像是年輕的Jung,但又帶著某種不屬於人類的空洞感。「他已經準備好了」
黑暗籠罩了我,不是溫暖的、安寧的黑暗,而是冰冷的、無底的虛無。在這黑暗中,那些聲音變得更加清晰,但不再是外來的低語,而是我自己思緒的碎片,我自己記憶的殘響,我自己恐懼的具象化。
它們從來都不是惡魔。
它們從來都只是我。
ns52.14.205.13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