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皆無完美可言,對我而言,這個世界更是冷酷無情、黑暗的,皆因他們的出現,我的世界才宛如重新被光照亮,添上一絲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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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從父母親的精子卵子結合的那一刻起已經是個錯誤了吧,第二十一對染色體的基因特變,比平常人多了一條的染色體,扁平的面部,向上斜的雙眼、癡肥的身軀⋯⋯使我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被標籤為一個「不完美的人」——沒錯,我就是大家口中所說的「唐仔」,即唐氏綜合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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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我那天生不完美的外表,使我的世界從出生那一刻起已經被黑暗籠罩,在我出生不到兩天後,生父母已經被我與眾不同地醜的外貌嚇怕,把我隨意遺棄在醫院門外,幾經輾轉,我才被安置到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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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孤兒院裡,我的生活並沒有好轉,從小到大,我飽受世俗鄙視的目光:被同齡孩子霸凌、被領養者唾棄、被孤兒院職員忽視⋯⋯這些對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在我看來,世間只是一個黑暗的無底洞,逐點逐點地把我吞噬。我曾以為,我的一生都要注定這樣下去,直到我十二歲的那年,我遇見了他們,他們就像我黑暗的人生裡的一絲曙光,從此為我苦悶的生活添上了一絲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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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記得,那是一個平凡得不再平凡的早晨,當天,正當我如常地孤身一人坐在角落吃早餐時,院裡的職員忽然把我喚出去,告訴我吃飽後就去見一下我的領養家庭,我先是一愣,心裏是十分不情願的,畢竟之前被領養的經驗也不是挺愉快。在我沿路走去找我新的領養家庭時,我聽到我身邊的孤兒院職員都紛紛竊竊私語道:「嘩呢個唐仔竟然都有人要」不過,對於這些說話,我早就聽慣不怪,畢竟,像我們這些不完美的異類,世間哪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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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疑惑和不安的腳步,我終於看到我的寄養家庭,他們是一對中年的夫妻,夫妻二人都掛著和藹的笑容,一看到我就對我揮手喊道:「允行,呢邊啊!」我想,這或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那麼熱烈地歡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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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被帶進了這個家庭,這個讓我第一次感受到溫暖的家庭。這對夫妻對我愛護有加,礙於自身的疾病,我每個月都要到醫院回診數遍,但夫妻二人對於此從未有怨言,每次都特意請假陪我到醫院覆診;當我們一起逛街遭到別人歧視時,他們總會第一時間保護我,並喝斥其他人:「望望望,望夠未啊?」⋯⋯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我的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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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唐氏綜合症,除了為我帶來異常的樣貌,也為我帶來了嚴重的智能障礙以及自閉症,這些年來,雖然一直得到這對夫婦的悉心照顧,但礙於自身缺陷,我一直沒有能力好好地表達對他們的感激之情,雖然身有缺陷,但我也暗自決定他日一定要好好報答這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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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來到我十八歲生日的這一天。這一天,如往年一樣,這對夫妻都會買一個我最喜愛的草莓蛋糕和我慶祝生日,不同的是,這一次,我也準備了送給他們的禮物,這時,夫妻二人把蛋糕上的蠟燭點上,並叫我趕快許願——這時,我開口了:「爸爸⋯⋯媽媽⋯⋯」這是,夫妻二人面面相覷,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我害怕我的發音不標準,令他們聽不明白,於是又再說了一遍:「爸爸⋯媽媽⋯⋯謝謝你們。」這時,夫妻二人終於忍不住了,紛紛留下了感動和激動的淚水,緊緊地把我擁住。他們比我更清楚,這短短的一句,是我花費了多少汗水和時間進行言語治療換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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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我十八年的人生,前半段都活在黑暗當中,若果我十二歲的那年沒有遇到他們,可能我現在的人生也是一片混沌,對我來說,這對領養我的夫妻比起拋棄我的生父母更像我的親父母,是他們讓我感受到人性的溫暖,感受到不完美的我也值得被愛,感受到這險惡的世界裡的一絲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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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想當初,父母也是本著這個理念把我領養到他們家,教導我成為一個善良的人,守護著這個不完美的我,為我的世界帶來光芒、添上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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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世途險惡、縱使我身有缺憾、縱使我不完美——「做一個善良的人,不要辜負父母。」我暗自許下願望,「呼——」的一聲,把蠟燭吹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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