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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子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告訴李離參軍的艱辛以及戰場的無情,但李離心意已決,他並不在意吃苦。姚子韜太了解他的固執個性,於是轉而建議李離要由沙雁國的皇室成員引薦進入軍隊,不然以他明顯的蘭儒人特徵,很難通過該國軍隊的背景審查。
「殿下,您想投入哪一位親王的麾下?」姚子韜又問道。
李離沉吟了起來。沙雁國有九位親王,除了驍親王以外,他對其他的八位皇子一無所知。李離認為有一名皇子可能是在蘭儒與鐵丹之間動手腳的人,這位皇子與二皇子、六皇子及四皇子是檯面下的對立關係,因此剩餘的六位親王都有嫌疑。排除這六位親王,李離若要選擇具有一定輩分與勢力的皇子,最好又跟蘭儒有淵源,他的心中便只剩下了一名合適的人選。
「灼州離鐵丹最近,加入二親王,最有機會與鐵丹交戰。」李離說道:「而且他母親是蘭儒人,二皇子不可能設計挑撥我們。」
「殿下,您為什麼不選擇驍親王?」姚子韜意外的說道:「驍親王與我們的關係友好,又是皇子之中最強悍的,您待在他的麾下會很安全。」
姚子韜說的李離都明白,但李離是男人,他並不想被驍親王同情或施捨,於是說道:「我不是為了苟且偷安才加入軍隊。」話音剛落,李離又補充道:「不過,還是得先觀察過二皇子的為人再做決定,或者也可以選擇六皇子。」
「二皇子的封號是『烈』,臣不確定這烈字是好還是壞,烈火、激烈、猛烈……等等,都是寓意很強的詞彙。而六皇子則是『隱』,剛好與他兄長相反,性格可能是低調、隱匿、不外顯。殿下想要與鐵丹有交戰的機會,臣猜測或許六皇子並不適合您。」姚子韜勸道:「殿下,臣仍是覺得驍親王最理想,您當真不考慮他嗎?您別被戰俘的下場嚇到,那只是對待敵人的手段……」
姚子韜的話還沒說完,李離走到了幾堆疑似燒過屍體的灰燼前,定定的凝視著骨灰。姚子韜見狀,正要猶豫如何安慰李離而又不會勾起他的傷心回憶,只見李離已經蹲下身來,拿出了一個白瓷製的小瓶子。他輕輕的收了骨灰,拴緊瓶蓋,然後將白瓷小瓶放在面前。
「父皇、母后、舅舅、叔叔……」李離對著白瓷小瓶跪下,說道:「李離不孝,無法分辨你們。既然都是蘭儒人,便不分彼此吧。」
姚子韜默默不語的佇立在旁。李離行完三次大禮後,他收回白瓷小瓶,兩人便離開了皇宮,一路無話。回到趙族部落後,李離忽然開始發燒,姚子韜才發現他的傷口又全部都裂開了。趙恩皺起眉頭,頻頻念叨他如此不在乎身體,趙湘湘再次跑去煮藥,姚子韜去打水,屋內亂成一團。
三個月後,李離的傷口終於全部結痂了。因為每天都喝了趙恩自製的特殊補藥之故,他甚至還長高、長壯了一點,姚子韜對此感到特別欣慰。但李離碰到的第一個困難,就是他不會綁髻,畢竟從小到大李離的髮髻都有侍女打理。李離於是把姚子韜找來,沒想到姚子韜卻讓他不要綁髻,現在偽裝成牧民比較安全。李離不死心,他對著鏡子嘗試了幾次後仍以失敗告終,乾脆就請姚子韜幫他把長髮剪掉。姚子韜拿著剪刀扭扭捏捏的死活下不了手,最後李離只好也學他簡單的綁個馬尾了事。
但李離又特別不喜歡馬尾這種髮型,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女的。於是李離開始期待長鬍子,他對著鏡子照了幾天,始終只看到光潔的下巴,又想起了李鈺也是這種模樣,頓時鬱悶不已。李離開始懷疑姚子韜是不是黏假鬍子,於是真的就動手去拔他的鬍子。姚子韜吃痛的唉呦了一聲,問他是怎麼回事。李離不敢置信鬍鬚竟然是真的,又想繼續去拔,把姚子韜給嚇的逃了出去。
草原的生活簡單平淡,姚子韜在趙族部落適應得很好,從替馬匹刷澡到餵食、帶馬出去運動以及掃馬糞,馬廄活樣樣做的駕輕就熟。就連趙族人都束手無策的暴躁野馬,姚子韜也能讓牠乖乖的聽話,讓李離非常意外。於是姚子韜便告訴李離小時候的他是李氏宮內的馬僮,若非承蒙當時的太子殿下李鈺大恩,否則姚子韜一輩子也不會有讀書習字的機會。所以,姚子韜也無償的替部落內的孩子啟蒙,教導他們寫字學詩。也因此,他很受趙族人的歡迎,時常有人贈他送水果或臘肉作為謝禮。
相較之下,李離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無所事事的食客,於是等身體恢復以後,他便開始協助姚子韜照顧馬匹,或者陪趙湘湘去採藥。三個月以來的相處,李離漸漸的打開心扉與趙湘湘、趙恩等趙族人互動。趙湘湘的年紀與李麗差不多,每當她要外出時,李離有空總會跟在她的身旁,就像是陪伴妹妹一樣。
夜晚,趙族部落的人都休息了,李離則繼續溫習劍法。以往李離只專注於劍法的形式,如今練劍的心態轉變,當他開始在每一式的劍招中去思考如何攻擊敵人的要害時,發現這竟然是一套以大範圍攻擊為主的殺人劍法。這套劍法李離從小練到大,所有的劍招他早已熟稔於心,但李離只作強身健體用,不承想劍法的創始者是蘭儒的開國將軍,李將軍把應對不同武器的交戰經驗濃縮到了竹心劍法中,這是一部匯集了她畢生所學的武典精華。
思及此,李離對於竹心劍法又有了新的領悟及尊敬,同時益加覺得自己仍遠遠不如李將軍,也就練的更加勤奮努力。只是偶爾夜深之時,李離總忍不住去想,為什麼一部用在戰場上的殺人劍法會取名叫作『竹心』呢?
有一日,李離練劍時被趙湘湘撞見,她目瞪口呆的問道:「你在做什麼?」
李離擦去汗水,他不想讓單純的草原少女知道這是練來殺人的,於是簡短的說道:「跳舞。」話音剛落,他便轉身進了屋內。趙湘湘跟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她追著問道:「阿離!我今天新裁了幾件背心裙,你要不要也……」
「謝謝,妳留下來自己穿吧。」
「還有新的口脂……」
「妳自己擦。」
得到他近乎冷淡的回應,趙湘湘卻反而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清脆的笑聲打破了夜晚的孤寂感。李離不知道這有哪裡好笑,困惑的望了她一眼。就像面對以前的李麗一樣,他時常搞不懂女生在想什麼。
待趙湘湘離開後,李離拿出了乾淨的衣服及毛巾,脫去衣物,走到室外拎起水桶當頭澆下。草原氣候入夜溫度急降,李離被冰水激的一顫,他咬緊牙關,全身頓時都繃緊了。冰水提醒了他切勿鬆懈身心,以免耽逸眼前的平靜而遺忘了仇恨。
李離右胸的箭傷已結成了彷若蛛網的疤痕,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醜陋而又猙獰。如果項浩還在,此時肯定會說哪個男人身上沒幾道疤,男人就該以傷疤為榮。但李離卻無法接受,他憎恨著這道抹不去的傷疤,尤如他忘不去那一夜的大火。
李離洗完冰水澡後,他端坐在床,盤算是時候該啟程前往沙雁國了。
思及此,李離躊躇起是否該帶著姚子韜離開。姚子韜已到了足以致仕的年紀,並不適合隨著他繼續顛沛流離。所以李離也沒有猶豫太久,便決定要讓姚子韜在趙族部落裡安頓下來,無憂無慮的養老安度餘年。
李離望著角落的骨灰瓶,陷入了思緒。他其實並不想和姚子韜分開,自從離開蘭儒以後,李離便樣樣都仰賴姚子韜替他決策、替他梳理事件的脈絡,李離已經很習慣有姚子韜幫他處理大小事。想到未來他要孤身進入陌生的國度與兇殘的沙雁人打交道,李離不免還是感到一絲寂寞與不安。
但是姚子韜已經為他付出的太多了,而前方的未來注定有數不清的未知危險。
李離提筆寫信,感謝趙恩及趙湘湘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及幫助,又另外留了一封信給姚子韜,讓他好好的在趙族部落生活,不許過來尋他。李離把信放在桌上,打包好行囊,以便明日清晨就離開。
李離抱著奈何劍睡了短暫的覺。自從李氏被滅以後,他總是頻繁做著破碎的噩夢,然後在三更半夜驚醒。李離痛恨與鐵丹有關的噩夢,鐵丹人就連夢境都不肯放過他,連在夢境都要折磨他,於是李離漸漸變的不喜歡入睡。夜晚對於李離來說變成精神痛苦的開始,他很難鬆下身心來安穩的休息。
李離感覺他才剛閉上眼睛,卻又醒過來了。蒼白的天空隱隱有一線晨光,李離坐起身,他頓了一會,才拿起行囊走出客房。李離從馬廄牽出了匹性情溫和的馬,姚子韜曾經讓李離騎著牠去散步,所以馬並不排斥他,套上馬具後就乖乖的跟著李離走了。李離讓馬熱完身後才跑起來,往灼州的方向而去。
直到烈日高懸,李離才停下來讓馬喝水休息,他啃著肉乾補充體力。就在此時,李離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姚子韜騎著一匹矯健的棕馬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姚子韜似乎拚盡了全力才能趕上他,氣喘吁吁的說道:「殿下,您怎麼丟下臣先走了?不是說好一起出發的嗎?」
當姚子韜出現在此,他拒絕留在趙族部落的心意便不言而喻。李離沒有答話,失而復得,他的內心湧現了無法自欺的喜悅情緒。李離覺察到心境的變化,不由對自私的自己感到厭惡,於是人就顯得更加沉默了。
就在此時,遠遠的又有一人騎馬到了。趙湘湘有點生氣的瞪著李離,說道:「阿離,你太過分了!怎麼突然就這樣不告而別?好歹讓大家送你一程吧!」她從馬上跳了下來,把用麻繩捆好的油紙包交給了李離,說道:「爹爹讓我把這包肉乾交給你們,然後他祝福你們一路平安,有空再回來探望大家!」
「謝謝。」李離說道:「回去吧,別讓妳爹擔心。」
「我不管!讓我再送你們走一段吧!」趙湘湘固執地說道:「這一別以後,下次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李離拗不過她的撒嬌,最後只好同意讓趙湘湘送行。三人在樹林裡走了一段距離後,李離回過頭來,催促道:「湘湘,行了。太遠了,妳該回……」話音未完,李離的馬突然絆到了草堆裡的不知名物品,一張大網當頭從樹上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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