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距離蠍在游泳中心遇到迪達拉已經過了三天，而這天也是江柔依預定要做手術的日子。蠍本以為會看見他陪那個女孩一起來，想不到走進診間的只有江柔依一個人。

 

　　「妳的男朋友呢？他沒陪你來？」蠍在她坐定之後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江柔依抬起眼來，輕輕地說：「我們分手了。」

 

　　蠍有點驚訝，但是沒表現在臉上：「那真遺憾。不過既然弄出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他都該陪妳來做手術，這樣臨陣脫逃太不負責任了。」

 

　　「我們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吵架的。」江柔依緩慢的說：「我跟他說，我不做手術了，我想要把孩子生下來。」

 

　　這次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妳說什麼？」

 

　　「對不起，醫生。明明跟你預約好了手術，現在卻說要取消。」江柔依向他微微鞠了個躬，語調一直很淡，卻有了上回沒有的堅定：「我以後可以來這裡做產檢嗎？」

 

　　「等一下……」蠍有點反應不過來：「妳要生？我勸妳還是好好想清楚，妳還是高中生對吧？難道父母會支持妳的決定嗎？」

 

　　「我並沒有跟他們住在一起，他們也不知道這件事，我的父親與繼母平常並不管我，這件事與他們也無關。」

 

　　沒想到會聽到這種家庭狀況。「但妳的男朋友不想要這個孩子不是嗎？」

 

　　「那我自己養！」江柔依忽然激動了起來，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我太大聲了。」

 

　　蠍開始覺得有點頭痛，這個女孩是怎麼回事？「妳還年輕，我也不是沒遇過這樣的案例，經濟的部分先不提，妳還有課業、未來，對方並不想負責，若是生下這個孩子，妳將來會為一時衝動的決定付出代價。」他越說越覺得彆扭，自己明明是婦產科醫生，為什麼要像心理醫生那樣開導小女孩？乾脆待會介紹她宇智波鼬的心理診所，把這件棘手的事情丟給那位大學同窗好了……

 

　　「醫生，你為什麼一直要叫我放棄呢？婦產科不是個迎接新生的地方嗎？這是一條生命啊！」江柔依用譴責的口吻說。

 

　　「……」蠍嘆了一口氣：「好吧，以我的立場不該干涉求診者的決定，妳既然想生下來，那麼在醫療方面我可以協助妳，不過心理調適方面……妳可以去找學校的輔導老師談談……」

 

　　「不！」江柔依驚叫起來，「我不能讓他們發現……我們學校校風很保守，我不想讓老師知道，他們都是不相干的人……一定會勸我來做手術。」

 

　　蠍腦裡忽然閃過迪達拉當初那漫不在乎的表情，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個畫面。傻女孩，若是認為這樣就可以保有他的一點什麼，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每個人的狀況不一定，但妳的肚子將會越來越大，等到無法遮掩時該怎麼辦？」蠍提出實際的問題。

 

　　「我可以穿寬鬆一點的衣服，如果真的遮不了，我就請病假……不然就休學一年也無所謂！」江柔依彷彿下定決心般的這麼說，她握起拳頭，「我想要這個小孩……我沒辦法就這樣殺了他……」

 

　　殺這個字眼讓蠍稍微瞇起了眼睛，不過他很快就把不快的情緒拋在腦後，換上專業的表情及語氣：「我建議妳還是要好好一想，不過最終的決定權在妳手上。外面走廊上有一些關於懷孕注意須知等等的小手冊，妳可以拿需要的去看看。如果要產檢得事先預約，懷孕初期每四周來一次，等到二十九周之後改成兩周來一次……詳細的內容之後再跟妳慢慢說明，目前只是講個大概。」

 

　　「好。」江柔依明白今天的會診是到此為止了，她欲言又止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說：「醫生，我若是有一些問題，可以私下跟您連絡嗎？我怕耽誤到您的上班時間……拜託，我沒有別人可以討論這件事情……」

 

　　蠍本來想跟她說那並不在他的服務項目之內，不過一接觸到她的眼神，心念一轉，他聳聳肩，從桌上抽出一張宣傳定期做抹片避免子宮頸癌的傳單，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這是我的私人電話號碼，晚上十點到十二點之間可以打來。」

 

　　江柔依接過那張紙，表情亮了起來：「謝謝醫生，謝謝……」說著眼淚卻滾了下來。

 

　　蠍露出和藹的微笑：「其實我最近或許有機會遇到妳的……前男友，如果我見到了他，妳有沒有什麼話需要我轉告的？」

 

　　江柔依遲疑了一下，搖搖頭，「不用……這陣子我想避免跟他聯絡。」她的臉色又灰暗下來，連蠍怎麼會有機會遇見迪達拉也沒問，看來是真的鐵了心不去注意他的行蹤，以免自己見到了他會後悔。

 

　　「妳會恨他嗎？」

 

　　「我明白他為什麼不想要小孩，他總是自由慣了，現在就叫他擔起這個責任不可能。」江柔依輕聲說，「可是說沒有怨懟也是不可能的，他為什麼都不體諒我的心情……」說著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好、好，」蠍安撫她：「有機會我替妳教訓一下那個小鬼。」

 

　　江柔依被蠍逗得破涕為笑：「醫生，你真是個好人，不好意思，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不會。」蠍說。

 

　　「對了，醫生，什麼時候可以知道胎兒的性別呢？」她問。

 

　　蠍回答：「最早可以在懷孕八周時自費抽血檢查，不過準確度並非百分之百。羊膜穿刺主要不是檢查性別，也可能會有誤差，等到十五周以上照超音波時直接用看的會比較篤定。妳有期望生男還是生女嗎？」

 

　　「其實，不管是男孩或女孩都很好。」江柔依靦腆地笑著：「不過我比較希望是男孩，要是他有金色的頭髮，一定很漂亮……」她猛然住口，視線閃爍了幾下，站起身來：「醫生，那我不打擾了。再見。」

 

　　蠍目送她離開，眼神忽然變得深沉。真是個傻女孩啊。

 

　　腦袋裡不由自主地又出現迪達拉的臉，不過這次卻是泳池畔那張張狂而飛揚的笑臉，與第一次見到他時彷彿不是同一個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