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閻王 (病轉師篇) - 第十四章重温舊夢

楊晉乾回到醫院時看到朱子健，今天也是全員出動，袁彩雲、莫曉心和她的靈體老公，今天還帶上一個小女孩。

莫曉心看到楊晉乾，向旁邊的小女孩笑道：「君兒，這個楊醫生好厲害，除了醫好舅公之外，他還跟妳一樣可以看見妳爹。」

小女孩把眼睛睜得圓圓的盯着楊晉乾：「能見鬼嗎？陰陽眼嗎？能見鬼好厲害嗎？」

這時陳淦波說道：「好厲害不是因為可以見鬼，是因為他治好了舅公。」

小女孩望着陳淦波道：「就是啊！我也覺得可以見鬼也不算厲害，既然他治好舅公，那就算是厲害了！」

這回輪到楊晉乾盯着小女孩，然後向莫曉心問道：「令千金？也是有陰陽眼嗎？」

莫曉心點頭道：「是我女兒，陳思君。是天生的陰陽眼。」

女兒？一人一鬼，能生兒育女嗎？他驚訝的望着莫曉心和陳淦波。

莫曉心笑道：「是遺腹女。」

楊晉乾不禁感到有點失禮，點點頭道：「這樣喔。」

這時陳思君望着莫曉心問道：「這個楊醫生跟師父的老公一樣嗎？」

莫曉心笑道：「不是。王醫生是神經科的。楊醫生是內科醫生，專業不一樣。」

袁彩雲道：「楊醫生別聽她們兩母女在胡謅瞎扯，請問他今天能出院嗎？」

楊晉乾看了一下朱子健的牌板，然後點頭道：「是的，今天可以出院了，回家後也緊記要按時服藥。」

莫曉心笑道：「太好了，可以回家！娘，請替我照顧一下君兒，我去替舅父辦出院手續。」

朱子健微笑道：「楊醫生，謝謝你。曉心，辛苦妳了。」

莫曉心道：「舅父才辛苦！常常喜歡動來動去的舅父被困在醫院這麼多天，很痛苦吧？」

朱子健大笑道：「我？不就是躺在這兒？那及得彩雲和妳辛苦？」

袁彩雲問道：「楊醫生，他甚麼時候要回來覆診？」

楊晉乾應道：「基本上是不需要回來覆診，按時服藥，戒酒和刺激食物，不要再用亞士匹靈就沒問題。若是感到不安心，一個月後來檢查一下吧。」

衆人在楊晉乾離開前都微微鞠躬致謝，楊晉乾也禮貌上回應了。

當他離開病房時，李秀珠追了出去，喊道：「楊醫生！」

楊晉乾轉頭跟她柔聲道：「我沒有忘記跟妳的約定，今天我門診當值完畢，會來找妳。」

李秀珠鬆一口氣，鞠躬道：「謝謝你，那我待在這兒等你。」

楊晉乾點頭道：「可能要到晚上六時左右，妳到時先吃點東西吧。」

李秀珠微微點頭：「明白了。」

楊晉乾遵守約定，門診當值完畢後他筆直走去羅剛的病床，李秀珠已經在等着。

朱子健早就出院了，那病床現在空着，沒有新的病患。

病轉的動作一點也不複雜，不到十分鐘就完成了。

完成後，李秀珠感受到了。

左腹突然被錘子沈沈的敲了一下似的。

她強忍着那一記錐心之痛，緊握着楊晉乾的雙手，不住道謝。

楊晉乾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柔聲道：「李婆婆，我其實甚麼也幫不上忙，妳別這樣了。往後的日子對妳來說只有苦難，好好珍惜和他一起的日子。」

李秀珠流着淚說：「楊醫生，這已經足夠了，謝謝你救回我先生，謝謝你。」

楊晉乾帶着沈重的心情點點頭，然後離開病房了。

我究竟在做甚麼？

真的幫了人嗎？

用了自己一星期的壽命，救了一個人，又同時害了另一個人。

步出醫院，太子道車水馬龍，並沒因為天色晚了而減少。

楊晉乾望着太陽已經下山的穹蒼，在街燈的影響下，看不見星星，也看不見月亮。

他輕輕吁了口氣，喃喃道：「真的，幫了人嗎？」

對楊晉乾來說，沒有。

這感覺，在一個月後感受得特別強烈。

因為李秀珠住院了，現在跟她丈夫的位置反轉過來，她負責躺在病床上。

李秀珠跟醫院說，指定楊晉乾做她的主診醫生。

楊晉乾看到她時，比起一個月前消瘦了很多，臉色蠟黃，自身氣場盡是衰敗之氣。反觀羅剛的氣場飽滿，泛着白光，但卻是滿臉愁容，跟月前的李秀珠一樣。

這兩夫妻，鶼鰈情深是不爭的事實，這個年紀，也算白頭偕老了。

老天爺卻喜歡玩弄人，玩拆散。

羅剛憂心如焚，李秀珠卻是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儘管痛得都快要暈倒，但她無怨無悔。

楊晉乾實在看不過去，說道：「羅先生，方便出來說句話嗎？」

羅剛先是一呆，然後點點頭，跟楊晉乾步出病房。

楊晉乾道：「羅先生，李秀珠的情況不樂觀。」

羅剛的眼眶一紅，帶着有點顫抖的聲音道：「我知道，我就是不明白，為甚麼我會忽然好了，但老伴卻害了個相同的病，是我把那絶症傳染給她嗎？」

楊晉乾道：「癌病啊，不是傷風感冒，不會傳染的。她生病不是你的錯，請你不要自責。」

羅剛哽咽道：「但我寧願躺在病床的是我，死的也是我。」

楊晉乾道：「這是很自私的想法。」

羅剛不禁愣住，道：「楊醫生你說甚麼？」

楊晉乾道：「沒錯，以她的病情，已經是在倒數階段，可是在她人生最後一段路，她希望看到你每天愁眉不展的樣子嗎？」

羅剛道：「這…」

楊晉乾道：「或許你覺得我這樣說話很涼薄，但是，痛苦一直都是留給活下來的人。人死了就是一種解脫，你是希望自己解脫，把這份痛苦留給妻子嗎？」

羅剛若有所思，道：「我…」

楊晉乾道：「若果先離開的是你，然後要她替你辦後事，你希望她帶着苦痛獨自活下去嗎？還是把這份悲痛留給自己，好好的守護她，待她百歲之後替她好好辦事。」

羅剛此時已是老淚縱橫，道：「那麼，我應該怎樣做？」

楊晉乾道：「這應該是你自己才能回答的問題。若果現在躺在床上的是你，你希望妻子每天都好像來送終似的來看你嗎？」

羅剛不住搖頭道：「我…」

楊晉乾道：「羅先生，請你抹掉眼淚，想清楚答案再進來吧。我現在先進去看看李秀珠。」

說罷他便再走進病房。

過不多久羅剛再度走進病房。

楊晉乾像是一直等待着羅剛，看到他進來後道：「我晚一點再來，你多陪她一下吧。」

李秀珠淡淡笑道：「楊醫生，謝謝你，辛苦你了。」

楊晉乾點點頭便離開了。李秀珠待他走後，微笑問道：「楊醫生跟你說了甚麼？」

羅剛坐在旁邊，牽着她的手苦笑道：「他說…妳要加油，會好起來的。」

李秀珠温柔的也牽着他的手笑道：「神經！騙人的。」

羅剛咬着牙關道：「小燕子，有沒有後悔跟我一起？」

李秀珠温柔的道：「小燕子啊？多久沒聽到你這樣叫我了。原來你還記得啊。」

羅剛道：「當然記得啊，妳說不要做小豬，所以才叫小燕子。」

李秀珠抿笑道：「就憑你對我這貼心，我當然不會後悔。」

羅剛問道：「這些年，幸福嗎？」

李秀珠帶點虛弱的笑道：「你說呢？若你問我，我永遠都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羅剛緊緊牽着妻子的手道：「小燕子，這些年，辛苦妳了。」

李秀珠應道：「嗯。跟你在一起蠻辛苦的。」

然後二人都相視而笑。

羅剛沈默了一下，然後靜靜的道：「下輩子，再一起好嗎？」

李秀珠想也不想，點頭道：「嗯。若果你下輩子能對我一樣好，那就一起吧。」

羅剛用力的點頭道：「嗯，但不會對你一樣好，而是會比這輩子更好。」

李秀珠微笑道：「這些把妹的說話，想不到這個年紀還能說出來，也不害臊。」

羅剛莞爾道：「害不害臊，還得要看跟誰說。」

李秀珠道：「看你這樣子我便放心了。先不說下輩子的事，說說現在。」

羅剛呆道：「現在？」

李秀珠道：「說說我的後事。」

羅剛知道這已經是不能忌諱的事，他決定走進病房再次面對妻子之前，已經有足夠的覺悟。他緩緩的點點頭，柔聲道：「妳說吧，小燕子，妳有甚麼要求，我都會為妳做。」

李秀珠忍着錐心之痛，抿笑道：「就憑你這句說話，下輩子我也跟定你了。」

羅剛勉強的笑道：「那我就安心了，我們還有下一輩子在一起。記着下輩子也要做個小美人，若果投胎變了小貓小狗，男人或是個醜八怪，我會很困擾的。」

李秀珠輕聲罵道：「神經病，若我是小貓小狗，你也投胎變了小貓小狗好了。」

羅剛呆道：「是啊！若果妳變了男人呢？」

李秀珠又罵道：「我投胎做男人，你就不能變女人嗎？」

羅剛拍了一下額頭，莞爾道：「是是是！小燕子真是聰明。但若果妳是醜八怪呢？」

李秀珠問道：「若果我是醜八怪，你就不愛我嗎？」

羅剛急道：「當…當…當然不會啦！」

李秀珠想了一下，嘆氣道：「若果你真是這樣，那別怪我要詛咒你，下輩子就是個瞎子，那麼便看不到我的臉蛋了？我呢，就算你是瞎子，我還是會愛你，照顧你。」

羅剛挽着妻子的雙手，流着淚道：「不要做瞎子！就算是醜八怪，只要是妳，我一定不會嫌棄，會待妳如寶物的珍惜妳！」

李秀珠道：「這年紀還說這種話，也不懂害臊。別待我死後又找個年輕填房，到時看我會不會饒你？」

羅剛急道：「甚麼填房？甚麼年紀了？不是說好這輩子只對妳好嗎？」

李秀珠輕輕握着丈夫的手道：「嗯。那麼，這一切都值得了。」

羅剛點點頭。他那會曉得，妻子說值得就是替他赴死這件事呢？

往後的日子二人在病房裏都是甜甜蜜蜜的，顯然楊晉乾的話起了很好的作用。

可惜這時間沒有維持很久，兩星期後，李秀珠就進入了肝昏迷。

楊晉乾來到病榻時，李秀珠的身體雖然還有餘温，但人已經走了。羅剛坐在床邊，依依不捨的牽着老伴的手。

楊晉乾知道李秀珠已經沒氣了，不是因為他看到連接在她身上的儀器呈現着一條長長的橫線，而是他看到李秀珠的靈魂已經站在莫曉心和陳淦波旁邊。

看到穿著日本巫女服的年輕版莫曉心，他知道這二人不是來探病而是來工作的。

莫曉心夫婦二人看到楊晉乾，都禮貌地打招呼：「原來楊醫生是主診醫生啊！辛苦你了。」

楊晉乾不方便在羅剛面前回答他們，只好輕輕點頭。

這時李秀珠向楊晉乾深深鞠躬，道：「楊醫生，非常感謝你為我們做的事，這恩情，下輩子會報答你的。」

楊晉乾輕聲道：「別這樣說，李婆婆，一路好走。」

莫曉心聽到這裏不禁輕呼起來：「楊醫生！你…把他的病轉到李秀珠身上去？」

楊晉乾沒有回答。

莫曉心嘆氣道：「你得要小心，背着閻王在陽間操弄生死，日後見到閻王可能要面對大懲罰呢！」

李秀珠不禁一驚，道：「不會吧？這樣我豈不是害了楊醫生？」

楊晉乾以心回應道：「李婆婆別擔心，我這能力是天生的，上天給我這能力就是這樣用，或許我就是陽間的閻羅王。死後要面對甚麼到時再跟陰間的閻羅王討論吧！」

莫曉心搖頭道：「陽間的閻羅王，膽子有夠大。李秀珠，別理他咯，我們帶路，請妳跟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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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重温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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