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閻王 (病轉師篇) - 第十一章暫別，不是永訣

每當人不再浸淫在極度悲傷之中，時間又可以正常的轉動，不再是度日如年。

轉眼間到了送别家人的日子，家人的遺體從殮房安放在靈柩，然後直接駛往鑽石山火葬場。

楊浩山、姚湘兒、楊正坤和張霖的靈柩被安排一台接一台的火化，在進行火化儀式的禮堂裏，楊晉乾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就站在面前，帶着愁容的看着他。

所以就是不知道甚麼時候陰陽眼開了。

楊晉乾不其然小聲叫出來：「爸，媽，小坤，你們為甚麼在這裏出現？」

楊正坤是第一個作出反應的人，他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問道：「老哥看到我們嗎？」

楊晉乾點頭道：「看不到你的話會問你們為甚麼在這裏嗎？」

楊正坤忽然大笑起來，搖着楊浩山和姚湘兒的肩道：「爸！媽！老哥可以看到我們啊！」

這時楊浩山和姚湘兒也是如夢初醒般齊聲反應起來：「吓？」

楊晉乾頓時淚流披面，道：「我好想念你們呢。」

李梓聰甚麼也沒見到，但知道他有陰陽眼，所以沒有搭話。

姚湘兒哭道：「能看到我們實在太好了！我還以為再沒機會跟他說話了…」

楊浩山無奈笑道：「媽媽和小坤就多跟乾兒談幾句吧，火化完了我們便要離開了。」

這時楊正坤飄到楊晉乾面前，興奮的道：「老哥！可以跟你再說話實在太好了！」

楊晉乾語帶悲傷的道：「那又怎樣？今日過後，可能要等我死後才可以跟你們再聚了。」

楊正坤一呆，然後答道：「老哥你在說甚麼？」

楊晉乾也是一呆，反問道：「甚麼我在說甚麼？我說錯了甚麼？」

楊正坤道：「帶我們去地府報到那個美女勾魂使者跟我們說以後還是有機會來陽間啊！」

美女勾魂使者？上次碰到那個嗎？

楊晉乾問道：「日本巫女嗎？甚麼有機會來陽間？」

楊正坤笑道：「是是是！日本巫女裝！你碰過她嗎？在那裏？」

楊晉乾道：「在醫院啊。喂，不談這個，我問你甚麼有機會來陽間？」

楊正坤應道：「鬼節啊！每年農曆七月鬼門關會開啊！一整個月自由出入，到時我們來探望你！還有，我們安頓以後也可以申請到陽間短暫探望親人，你反正能見到我們，那時不就能相聚了！」說罷他回頭望着楊浩山和姚湘兒道：「是吧？爸，媽？」

楊浩山和姚湘兒雖然覺得無奈，但總比陰陽相隔無法交流強得多，於是點頭微笑。

楊晉乾點頭道：「原來這樣。看來這陰陽眼開得時間剛好，所以我們日後還可以溝通，只希望不是暫時性的。站在你們附近幾個黑影又是甚麼？」

楊正坤答道：「那是待會負責帶我們回陰間的鬼差。」

火葬場的工作人員着楊晉乾向靈柩道別然後按鍵。

楊晉乾點頭，逐一向他們道別，道：「爸，媽，謝謝你們多年養育之恩。我會好好生活，你們不用掛心我。有機會便來探我，到時我們再促膝長談。」

工作人員不禁一呆，看着楊晉乾喃喃自語，卻不是看着棺木說，而是其他地方。

精神病嗎？陰陽眼嗎？

楊浩山和姚湘兒都點點頭道：「乾兒，你自己一人要好好生活，千萬珍重。我們都會在遠處守護你。」

楊晉乾眼圈一紅，鼻子一酸，咬着牙根點點頭，道：「再見了。」

然後要送别楊正坤，楊正坤反而笑道：「老哥別這樣嘛！又不是沒機會再見，就當我帶爸媽移民去不就行了？下年盂蘭來找你。記着別搬屋轉工啊！」

楊晉乾聽弟弟這樣說反而有點釋懷，但有點不解問道：「為甚麼不能搬屋轉工？」

楊正坤不禁莞爾：「老哥，搬了屋轉了工，人海茫茫要我們去那兒找你？」

楊晉乾怔道：「但我已經辭職了…」

楊正坤問道：「幹嗎忽然辭職了？不幹了嗎？」

楊晉乾道：「我不能集中精神，這會危害病患，所以暫時辭職休息。」

楊正坤聳肩道：「既然辭職了就沒辦法了。這樣的話，請你不要搬屋。」

楊晉乾有點猶豫起來，他近期就是在物色新地方搬，看現在情況只能作罷，於是點頭道：「明白了。小坤…」

楊正坤別轉身體，道：「係，係。不用牢騷了，我會好好照顧爸媽的，放心好了。記緊要好好生活，不用掛念我們。」

楊晉乾道：「還有爺爺…」

楊正坤笑道：「是啊！還有爺爺！交給我吧！」

楊晉乾點頭道：「拜托你了…」

三人的靈柩都分別運進內室等候火化，四人互相揮手後，他們便隨那幾個黑影消失空氣中。

父母和弟弟走後，楊晉乾二人並沒有離去。

因為另一副靈柩又被抬進來，是他們要送別的最後一人。

楊晉乾問道：「聰兒，有東西要跟你爺爺說嗎？」

李梓聰問道：「爺爺…在這裏嗎？」

楊晉乾點點頭，指了一下李梓聰面前五步的地方道：「他已經站在你面前跟你微笑着。」

張霖微笑道：「楊兄弟，辛苦你了。」

楊晉乾道：「張老伯別客氣，聰兒十分懂事，很多時是他反過來照顧我呢。」

張霖大笑道：「是啊！他的確很擅長照顧別人。」

李梓聰眼眶紅了，強忍着淚水問道：「爺爺身體如何？還有痛嗎？」

張霖聽到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孫子，開口問自己第一句說話就是關顧到他的身體，不禁熱淚盈眶，道：「沒痛，爺爺身體已經好了。」

楊晉乾於是如實轉述。

李梓聰依然強忍着淚水，他要堅強起來，不可以讓爺爺擔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勉強的擠出笑容道：「那就好了。爺爺你放心吧！我會跟哥好好生活和相處的！」

張霖緩緩點頭道：「爺爺知道。你有甚麼需要即管跟楊兄弟說，爺爺知道他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楊晉乾於是又如實轉述。

李梓聰問道：「這是爺爺說的還是你說的？」

楊晉乾答道：「你爺爺說的。」

李梓聰不禁莞爾：「爺爺倒是跟哥一點也不客氣。」

楊晉乾笑道：「朋友之間本就不應該客客氣氣，不然就見外了。這是我說的。」

三人都不禁笑起來。

楊晉乾問道：「張老伯，你也是由巫女帶路的，他們有跟你提及可以偶爾回陽間走走嗎？」

張霖點頭道：「那對夫婦啊？有，他們當然有跟我說。」

楊晉乾問道：「夫婦？那一男一女是夫妻？」

張霖點頭道：「是啊！他們說的。」

楊晉乾問道：「這麼年輕便結婚了？真看不出來。是了，現在聰兒搬到我家一起住，你若要找我們便來我家吧！」

然後把自己的地址跟張霖交帶了。

張霖點頭道：「謝謝，有機會一定會來拜訪的。」

火葬場的工作人員着楊晉乾和李梓聰向靈柩道別然後按鍵。

李梓聰雖然拼命強忍着淚水，但最後兩行清淚還是滾出來，道：「爺爺，再見了。你要好好保重。」

楊晉乾也道：「張老伯，一路好走，聰兒的事你就放心交給我吧。」

張霖微微點頭道：「謝謝你，那我先走一步了，楊兄弟。聰兒，要好好生活呀！」

聽到楊晉乾轉述後，李梓聰按動鍵子，喊道：「我會好好的！爺爺！再見了。」

張霖的棺木消失在他們視線時，他也已經跟隨着他的黑影離開了。

楊晉乾拍了一下李梓聰的肩道：「走吧，聰兒。我們的新生活要開始了。」

回家後，李梓聰問道：「哥，真的要另找地方搬家嗎？」

楊晉乾搖頭道：「搬家的決定可能要擱置。」

李梓聰一呆，道：「嗯？」

楊晉乾道：「因為今天得到新的資訊。」

李梓聰問道：「資訊？甚麼資訊？」

楊晉乾道：「那就是，就算他們死了，還是有來陽間的方法。」

李梓聰急問道：「是甚麼方法？」

楊晉乾道：「那就是剛剛過去的盂蘭節。」

李梓聰感到一頭霧水，問道：「甚麼是盂蘭節？上回在有福山聽你和那職員提過，是鬼節嗎？那是甚麼？」

楊晉乾道：「我也不清楚，這是民間時節，相傳每年農曆七月十四就是盂蘭節，在地府的鬼魂都可以到陽間遊走，盂蘭節過後便要回地府，在日本叫作盂蘭盆節。但他們怎樣來，誰可以來，我也不知道。還有…」

李梓聰問道：「還有…甚麼？」

楊晉乾道：「還有我一直以為盂蘭節只有一天鬼門關會開，今天才知道原來鬼門關會開一整個月，在有福山看到滿山靈體的情況就可以解釋了。他們，包括你爺爺，盂蘭節都可以來人間探望親人，只是沒陰陽眼的人看不見吧。所以我們不能搬家…」

李梓聰問道：「這跟搬家有甚麼關係？」

楊晉乾應道：「若果有天你上學後我自己搬走了，你會去那兒找我？」

李梓聰答道：「當然是你上班的醫院了。」

楊晉乾回答道：「忘掉嗎？我已經辭職了，你會去那兒找我？」

李梓聰不禁語塞，道：「我…我不知道…」

楊晉乾微笑道：「所以嘛，我們不能搬家…」

李梓聰恍然大悟，道：「原來這樣！哥…」

楊晉乾應道：「嗯？」

李梓聰問道：「這陰陽眼…怎樣開？」

楊晉乾問道：「為甚麼問？」

李梓聰答道：「我想爺爺來探望我們時看到他，和他傾談，就好像你一樣。」

楊晉乾道：「我不知道陰陽眼怎樣開，況且…有陰陽眼一點也不有趣。」

李梓聰問道：「這陰陽眼不是很方便嗎？可以看見逝世的親人和朋友。」

楊晉乾道：「但是看到的靈體都不一定是正正常常的，有些挺恐怖的，也有些會忽然間在面前晃遊出來嚇你一跳，現在我還在考慮應否再買回一輛車代步。」

李梓聰道：「原來這樣，聽起來有點嚇人…那哥為甚麼要考慮買不買車？是因為上回撞車嗎？我以前有個老師出了交通意外後便害了個創傷後遺症，到現在都沒再自己駕車。哥也一樣嗎？」

楊晉乾道：「不是。只是現在會見鬼，有時看在眼前的也不知是人是鬼，若果駕車時忽然在馬路中間碰到，在分不出是否靈體時肯定會煞車吧？這樣會很危險。」

李梓聰在幻想着楊晉乾提及的狀況，也覺得有點危險…

楊晉乾道：「既然決定不搬家，那只好改變一下環境。」

李梓聰問道：「改變？」

楊晉乾點頭道：「把他們大部份的東西捐給慈善機構吧，把家俱換掉，房間從新分配，這都有幫助於改變心情。先把這兒處理，然後再處理你在筲箕灣那邊的家吧。」

李梓聰應道：「筲箕灣那邊不用處理。」

楊晉乾一呆：「嗯？不處理？真的沒問題嗎？」

李梓聰搖頭道：「完全沒有。」

楊晉乾考慮了一會，然後點頭道：「好的，先這樣決定吧。若是日後你覺得有那個需要，隨時跟我說一聲。」

李梓聰道：「明白，謝謝，哥。」

楊晉乾爽快的摸摸李梓聰的頭道：「我現在是你哥，你就別跟我客客氣氣的，準備好了嗎？我們現在又出動了。」

李梓聰愣住，問道：「去哪？」

楊晉乾笑道：「當然是去買箱子，把他們的東西包裝好後送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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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暫別，不是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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