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閻王 (病轉師篇) - 第二十八章病轉師的戒條

往後幾個月，楊晉乾的生活還是一切如常。

期間他獨自又去了幾次流星吧，也再沒有遇見上官秋燕，所以上官秋燕的事已漸漸淡忘。

隨着在醫院的日子漸久，楊晉乾的細心診斷漸漸累積一群「熟客」，那些人但逢頭痛身熱，必定會去醫院找他治療。

說也奇怪，近來前來求診的病人多了很多長者。

後來他終於知道原因，當中一個病患跟他說，是羅剛介紹他來求診的。

羅剛，就是他妻子用自己的性命換回來的老人家。

他一直希望報答楊晉乾為他和妻子的恩情，楊晉乾又謝絶他送酬金禮物，他心念一轉，便開始用另類的方法報恩，那就是介紹楊晉乾給他所有的朋友。

另外有一類奇怪的病人，就是來見楊晉乾，詢問他身體不舒服是否因為有靈體跟着…

楊晉乾被弄得哭笑不得，想起這些人應該就是上回那個有靈體纏繞的病人介紹來的。

今天又來了一個：「楊醫生，我這幾天都在發燒，是不是被鬼纏？」

楊晉乾不禁呆住：「我是醫生，診症的，不是問米的。你怕被鬼纏，應該去查日腳，不是來找我。」

病人答道：「查了呀！查不到啊！所以來找你。我朋友說你可以幫忙。」

楊晉乾觀察一下，然後道：「你應該真的生病，讓我檢查一下。」

經過檢查後，楊晉乾說那應該是肺炎，着他去照肺片。

病患離開後，楊晉乾不禁苦笑起來。

是不是被鬼纏？

這開玩笑嗎？

把我看成西醫還是法師？

他看看牆上的時鐘，是時候去巡病房了，於是他問護士：「凌姑娘，還有多少病人在等？」

凌姑娘道：「剛才那位已經是最後一位。」

楊晉乾點頭道：「那麼等那人的肺片報告出來再去巡病房吧，要勞煩妳多呆一會。」

凌姑娘道：「嗯，沒問題。」

肺片報告出來，確診了是肺炎，於是楊晉乾着病人辦住院手續。

今天他有十多個住院病人，所以他馬不停蹄往不同病房巡視病人。

當他走到八樓其中一個房間，他忽然見到一張令他印象深刻的臉。

那情景令他驚訝不已，因為那人正分開兩手，分別搭在兩個人肩上。

而那人正是多月前在尋覓的上官秋燕！

如果她正在轉病，決不能被打擾，反正他還要檢查病人，便決定回來再問她事情。

怎料他看完病患後再回頭，上官秋燕已經離開了。

楊晉乾觀察病床上的人，一點病氣也沒有。

肯定被轉走了！

他立時趕到地面大堂四處張望，可惜已找不到上官秋燕的蹤影。

他想了一下，然後掏出手機搖電話給李梓聰，說道今晚不回家吃飯。

李梓聰沒有詢問究竟，應了一句沒問題，二人便掛綫。

楊晉乾的工作已完成，他簡單換個衣服，便乘車往銅鑼灣去。

果然，今天在流星吧找到了上官秋燕，她的後面仍然有一個小孩靈體跟着，卻不是上次碰到那個。

他想也不想就坐在上官秋燕旁邊的空位置上。

上官秋燕看見楊晉乾忽然坐在旁邊不禁吃了一驚。

陳宇軒走到楊晉乾面前，問道：「楊醫生，今天要點些甚麼？」

楊晉乾應道：「請給我一杯高球。」

高球，跟上官秋燕前面的酒一模一樣。

楊晉乾望了一下她背後的小鬼，卻不理會，忽然輕聲道：「剛才在治國醫院見到妳。」

他沒有望着她，而是望着吧枱後的酒架說話，彷彿像跟空氣說話一樣。

楊晉乾這句話帶給上官秋燕無比的震撼。

這男人…跟蹤我嗎？

楊晉乾沒有等她回話，好像自言自語的續道：「妳剛才給人轉病吧？」

上官秋燕無法掩飾自己吃驚的表情，她睜開眼睛盯着楊晉乾，最後還是決定回話：「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楊晉乾道：「我沒有惡意的，只是好奇罷了。剛才在治國醫院見到妳，因為我是那兒的醫生。我知道妳剛才給人轉病，因為我也是病轉師。」

上官秋燕眼鏡後那雙長着長長睫毛的眼睛帶着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問道：「你說你是甚麼？」

楊晉乾道：「我是可以把病邪從一個人身上轉到另一個人身上的病轉師，就好像妳一樣。我已經說過，我對妳沒有惡意，只是想問妳幾個問題。」

上官秋燕好像在觀察他一樣凝視良久，最後嘆氣道：「提問題前，禮貌上要自我介紹吧。」

楊晉乾道：「抱歉，我叫楊晉乾，是治國醫院的醫生，也是一位病轉師。」

上官秋燕點頭道：「上官秋燕。你想問甚麼？」

楊晉乾問道：「妳是甚麼時候成為病轉師的？」

上官秋燕道：「五年前。你呢？」

楊晉乾道：「我？還不到一年。轉了多少人？」

上官秋燕道：「沒有算，大約二、三百人吧。你呢？」

楊晉乾把眼睛睜得老大，吃驚的盯着她道：「開玩笑吧！三百人不就差不多是六年了？有這麼多人值得讓妳這般嗎？」

上官秋燕喝一口高球，問道：「轉三百人是值得令你吃驚的數字嗎？甚麼差不多六年了？」

楊晉乾的眼綫沒離開過她，仍然是看着她漂亮的側面，道：「慢着。轉一人，短一週。難道妳忘記了這守則？三百人不就差不多六年，我沒算錯吧？」

上官秋燕不禁一呆，轉頭跟楊晉乾對視着，問道：「短一週？甚麼短一週？」

楊晉乾道：「壽命啊！妳師父沒說給妳知？還是妳沒好好看手記？」

誼父沒跟她提過啊！也從來沒說過有甚麼手稿…

甚麼轉一人，短一週？這能力會折壽啊！

楊晉乾自忖：看來她甚麼都不知道啊…

楊晉乾問道：「妳這能力不是家人傳給妳的嗎？是誰教妳啟動的？」

上官秋燕不解，自言自語問道：「啟動？」

楊晉乾問道：「妳啟動這能力前，兩邊肩膀有胎印吧？啟動之後胎印便會消失。」

上官秋燕忽然想起，第一次跟陸世蕃上時鐘酒店時…「那個雙手做的奇怪動作。」

楊晉乾點頭道：「就是那串結手印啟動這能力的，是誰教妳的？」

上官秋燕道：「是我誼父。」

楊晉乾問道：「他也是病轉師？」

上官秋燕緩緩搖頭道：「他應該不是。」

楊晉乾問道：「那麼他怎麼知道病轉師的事？還懂得啟動能力？」

上官秋燕搖頭道：「我不知道。」

楊晉乾問道：「他沒有把手記給你？」

上官秋燕問道：「甚麼手記？」

楊晉乾說道：「病轉師一般是遺傳的，每個血脈相傳都應該有一本病轉師手記，記載着族譜和作為病轉師的守則，還有不同結手印的資料。若然妳誼父沒給妳，那麼家人呢？」

上官秋燕又搖搖頭道：「我是孤兒，沒有家人。」

楊晉乾沈思了良久，然後說道：「這樣說來，妳除了轉病的能力外甚麼都不知道…莫非妳的誼父…」

上官秋燕當然明白，那臭男人一直在利用自己。

利用她的身體。

利用她的能力。

由始至終都把她看成工具，一直都是掛着虛情假意的面具。

想着想着，不禁五內翻騰，她以手掩着嘴巴，衝進厠所劇烈的嘔吐着。

想起他的臉就想吐！

她蹲在厠所裏片刻，嘔吐完畢後，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她以前過着出賣身體的生活，也沒流過一滴眼淚。

現在雖然過着安穩的生活，原來是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來的。

很不甘心！若果這決定是自己做的，那倒是心甘情願。

但這不是她自願而是被騙的！

上官秋燕用手撐着洗手盤上，凝視着鏡中的自己，淚眼矇矓，眼鏡片也被眼淚沾濕，她根本無法看清鏡中的自己。

她作了幾個深呼吸，眼淚已經停止。

心裏在問自己，生命的意義和目標是甚麼？

若然知道每轉一次病要換上自己一周生命，她會怎樣選擇？

她沒有答案，一切都沒有答案。

但她的腦子裏卻閃過一絲恐怖的念頭。

心中有一團火苗漸漸燃起來，那是一股報復的火苗。

上官秋燕恢復冷靜，酒也全醒了，她重新整理好儀容，便離開厠所走回吧枱。

楊晉乾臉上帶着關切，問道：「上官小姐妳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適？」

上官秋燕覺得眼前的男人很奇怪：「你表達的關心是甚麼回事？我跟你萍水相逢，你為甚麼要知道我的事？」

楊晉乾道：「只是好奇吧…妳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病轉師。」

上官秋燕付了錢，站起來道：「問完了吧？」

楊晉乾問道：「我可以問妳誼父的名字嗎？」

上官秋燕答道：「陸世蕃。」說罷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酒吧。

楊晉乾目送她的背影離去，那小鬼仍然跟在她身後。

他並不打算追出去，看來上官秋燕沒興趣跟他交朋友。

莫說交朋友，連跟他交談也沒興趣。

楊晉乾看着眼前那杯高球，心中有千萬個疑問。

這時陳宇軒走到楊晉乾跟前，道：「楊醫生，剛才有點失禮偷聽到你和上官小姐的對話，令我有點好奇。」

楊晉乾道：「大師兄不要見外，叫我晉乾好了。」

陳宇軒笑道：「好！我就是喜歡跟爽快的人交朋友！你也叫我宇軒好了。」

楊晉乾道：「我也喜歡爽快的人！宇軒有甚麼好奇？關於病轉師嗎？」

陳宇軒點頭道：「對。病轉師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聞，那是甚麼？」

楊晉乾遂把有關病轉師的事情說一遍。

陳宇軒聽得津津有味，最後道：「那麼說你和上官小姐都是病轉師？那個轉一人短一周的條件的確有點苛刻。晉乾覺得值得嗎？你這樣救了多少人？」

楊晉乾嘆氣道：「說實在這完全算不上救人。那是一命換一命的交易，只是要求被轉病的人是心甘情願為自己珍愛的人付出性命罷了。」

陳宇軒若有所思的點頭道：「那也算是不錯的交易，若果我的至愛被頑疾折磨，我也會義無反顧為她付出生命。」

他想起自己的妻子陸倩瑤，若果她出了甚麼事，定會令他痛不欲生。她以前沒法保護她姐姐，當時他的女朋友陸倩恆而失去她，他發誓絶對要保護陸倩瑤的周全。

正如他四年前為了保護她而捱了子彈一樣。

楊晉乾道：「縱然如此，我還是替十個人轉病了。但轉病前我必定會想辦法找兩全其美的方法。若然沒有方案，他們也得要用一個能說服我的原因，我才會應承，不竟人命有關，不能兒戲。」

陳宇軒問道：「那麼上官小姐也一樣嗎？聽她說五年內救三百人，這絶對不簡單。」

楊晉乾嘆氣道：「她好像甚麼也不知道，我怕她是被人利用了，不知道教她的那個陸世蕃是何許人。」

陳宇軒答道：「你不知道嗎？陸世蕃就是驥力集團的御用風水師。這人的來歷不詳，但風評卻是不敢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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