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閻王 (病轉師篇) - 第十二章人生何處不相逢

一個月。

原來處理家裏的瑣碎事竟需要一個月。

家俱都換過全新的。楊浩山、姚湘兒和楊正坤的衣物都轉送到慈善機構。

然而，斷、捨、離真的那麼容易辦到嗎？

要放下，是否就能放下？

雖然楊晉乾說要大肆改動，捨棄舊物。

但是楊浩山以前最喜歡的安樂椅還擺放在客廳，姚湘兒親自挑選，最喜歡的掛畫還掛在飯廳，而楊正坤用了多年的書桌還在書房，現在變成李梓聰的書桌。

那幅兩年前一起在日本江之島的全家福還放在書架上。

人非草木，怎能完全捨割？

楊晉乾，就是辦不到。

雖然不能完全放下，但人生的路還得走下去。

人還得要吃飯。

要吃飯的話，就要工作。

現在的楊晉乾，要工作的話，就要先找工作。

他唯一懂得就是醫人，所以他找了一家私家醫院。

院長跟他說除了治療病房的病患，還需要負責門診的服務。

這種私家醫院的好處是沒有急症室，不會三不五時就會有些四肢不全的人被運進來，也沒有一些嗑藥到昏迷不醒的年青人被抬進來。在自己眼前橫死的人不多，會碰到靈體的機會就相對減少了。

今天在醫院門診當值的時間快要完結，看看還在輪侯的電子號碼還有十多人，不禁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今天又要加班了。」

楊晉乾有個習慣，每個病患走進來時，他會甚麼都不做，一邊看着病患問病况，一邊觀察着對方散發出來的輪光。大部份的人都是小痛小病，他都輕輕鬆鬆的開了藥方打發掉，直到最後一個病患走進來，陪他進來是個和他年紀相若的女士。

這個人的輪光有點暗，雖然不是甚麼嚴重的病症，但肯定不是傷風感冒就是了。他瞄了一下電腦：朱子健，五十三歲，沒有甚麼大病或手術的紀錄。

楊晉乾怔怔的望着朱子健，久久沒有說話。

朱子健笑道：「醫生你好，怎樣？是不是很糟糕？」

楊晉乾回神過來，笑着回答道：「我怎麼知道？還未開始診症呢！看你還是挺精神的，是來騙病假證明的嗎？」

朱子健笑答道：「不錯，會開玩笑的醫生現在越來越少了。醫生，這兩天都是黑色的，怎麼辦？」

楊晉乾問道：「黑色？甚麼黑色？」

朱子健答道：「大便啊！這幾天總覺得身體有點不妥當，兩天前起如厠看到的大便又黑黑的，所以來看一下。」

楊晉乾問道：「以前這碰過這情況？」

朱子健想一下，然後搖搖頭。

楊晉乾問道：「這兩天吃過豬血、雞血或是鴨血嗎？」

朱子健答道：「沒有。」

楊晉乾點點頭，又問道：「內臟呢？譬如牛膀之類？」

朱子健搖搖頭，問道：「吃過牛膀大便會變黑嗎？」

楊晉乾點了點頭，問道：「這樣哦，鐵質的補充劑呢？」

朱子健又搖了搖頭。

楊晉乾問道：「有沒有吃亞士匹靈的習慣？喝酒？」

朱子健想一下，問道：「亞士匹靈的話，頭痛時才會吃啊！酒的話只會間中淺酌。」

楊晉乾問道：「亞士匹靈是醫生處方的嗎？服用亞士匹靈時有否喝酒？」

朱子健答道：「頭痛時才會吃啊！頭痛時就肯定不會喝酒。藥的話都是在坊間買的，不是醫生處方的。亞士匹靈不能吃嗎？」

楊晉乾應道：「不是不能吃，是不能亂吃，一般亞士匹靈會傷及胃部，需要處方胃藥，不然胃部容易出血，腸胃出血了，要不就嘔吐出來，要不就經大便排出來，經由大便排出來的話，就是黑色的。」

朱子健問道：「醫生，就是說我的胃出血了？」

楊晉乾答道：「不知道啊！腸胃潰瘍出血是其中一個可能性，還需要先作檢查才能定奪。」

朱子健一怔，道：「檢查？甚麼檢查？」

楊晉乾答道：「X光啊！胃鏡啊！都要檢查一下，盡快做，早點找出問題就能早點治療，早點康復。」

朱子健問道：「現在嗎？」

楊晉乾道：「不行啊！照胃鏡的話，要先禁食啊。」

在旁的妻子袁彩雲問道：「要住院嗎？」

楊晉乾道：「等等，我先問一下甚麼時間能做。」

撥個電話了解以後便跟他們說：「明天下午可以啊！你們可以選擇住一兩天，或是明天下午來，照胃鏡前六小時要禁食，別忘了。」

朱子健應道：「那我們明天再來吧。」

袁彩雲搖頭道：「橫豎明天要再來，倒不如今天在這兒住一晚？我留下來陪你好了。」

朱子健顯得有點猶豫：「這樣哦…」

楊晉乾道：「你們自行決定吧，若希望住一晚，請到外面辦理住院手續。」

朱子健和袁彩雲站起來道：「謝謝醫生。」

離開診症室時袁彩雲道：「就這樣決定吧！我撥通電話回家通知曉心…」

這時護士跟楊晉乾道：「楊醫生，已經沒有病人輪候，今天辛苦你了。」

楊晉乾點頭道：「嗯，辛苦你了。」

他看了一下腕錶，嘆氣道：「餓死我啦！趕快吃點東西，待會還要巡病房呢…妳吃過午飯了嗎？」

護士抿笑道：「早吃過啦！現在也快要交更下班了，楊醫生想約會我嗎？」

楊晉乾眼睛睜得大大的，急道：「不…不是，請妳別誤會，只是禮貌上問問。」

護士應道：「我沒有男朋友啊！」

楊晉乾一呆，道：「啥？」

護士大笑起來，道：「別在意！逗你玩的，萬一你想知道，我是名花未有主。」

楊晉乾不禁乾笑兩聲，道：「明白，謝謝通知。」

這時他不禁心裏想着：「怎麼這個年代的女生都如此主動？」

試問有誰不想嫁個醫生做醫生太太？專業人仕，高薪厚職，結婚後也可以退休過着舒適生活，誰會真心喜歡當護士這厭惡性工作？辛苦的輪更編制，當值時忙得死去活來，連坐下休息的時間也不多，間中還要應付麻煩的病人或橫蠻無理的病人家屬。

當護士的一般都很快蒼老，對皮膚也不好，整天要洗手消毒，早年大流行還好像打仗般，拿性命來賺生活，有幾回還差點性命不保…

楊晉乾也聽說過，有些女生當護士當真不是為了照顧病患，而是找個醫生做老公的。

但現在饑腸轆轆，也不是考慮這些東西的時候，得趕快去飯堂祭五臟廟！

他趕快收拾，便走往升降機往頂樓的飯堂去。

吃過飯後他看看腕錶，護士交更時間應該過了，也是時候該去巡視病人了。楊晉乾抹乾淨嘴巴，便走往病房，開始巡病房的工作。

走到六樓的護士站，其中一位註冊護士便問道：「楊醫生，要巡房了嗎？」

雖然來了一個月，但兩個病房加上門診二十多個護士，不先看一下名牌真的恐怕會叫錯。他瞟了對方名牌，點頭笑道：「是的，吳姑娘，麻煩妳了。今早姓朱那個伯伯已經出院了？」

吳姑娘點頭道：「早更的姑娘說已經出院了。那床位剛剛來了一位也是姓朱的，恰巧也是由你主診。」

楊晉乾一呆，心道：「真的住進來了…」便跟吳姑娘道：「他明天做胃鏡，晚上十一時起禁食。」

吳姑娘點頭道：「明白，先看他嗎？」

楊晉乾搖頭道：「先看別的病人。」

然後吳姑娘跟着他巡了九個病人，最後就是看朱子健。

朱子健的床邊坐着兩個女仕，其中一個是今天陪診的，應該是他的妻子吧。另一個比較年輕，是個美人胚子。

有點眼熟…在那裏見過呢？

更奇怪的是較年輕的女仕後面站着個男的，咦？靈體來嗎？怎麼也是有點眼熟？

楊晉乾先不理會那一人一鬼，向朱子健問道：「看完門診後有大便嗎？」

朱子健答道：「還沒有。」

楊晉乾又問道：「腹部有脹或痛的感覺嗎？」

朱子健答道：「沒有，但就是有點不適感。」

楊晉乾點頭道：「還是明天檢查清楚吧…」

忽然間那個男靈體說話了：「啊！記起了！難怪有點眼熟！妹妹，原來他是醫生啊！」

楊晉乾不禁愣住，望着那靈體。

然後朱子健和那兩個女仕也是一呆，盯着楊晉乾。

在旁的吳姑娘看到各人神色有異，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然後較年輕的女仕開始嚷道：「有陰陽眼啊！那個張老伯的朋友！」

這時楊晉乾不禁急起來，轉身跟吳姑娘道：「吳姑娘，沒別的事了，可以先回去，謝謝妳。」

吳姑娘還是有點錯愕，但也只好點點頭，轉身離去。

男靈體道：「張老伯說他是甚麼病轉師…」

楊晉乾聽到這兒，猛然記起他是誰了，不禁輕呼出來，道：「是…是勾魂使者！」

他驚愕的看着朱子健，心道：「看他輪光不像會死啊…」

在旁的袁彩雲道：「你們都搞得我胡塗了。波兒，你認識楊醫生嗎？甚麼病轉師？」

男靈體大笑起來道：「我今天不是來帶路的，我是來探望我的師父兼繼父。」然後他指了一下朱子健。

旁邊的女仕也大笑起來，道：「他以為我們來帶舅父去地府啊？」

這情境讓楊晉乾說不出話來，這男靈體，他們都看到啊！三個人跟自己一樣都有陰陽眼？

較年輕的女仕問道：「楊醫生只認得我老公？」

楊晉乾搖搖頭。她於是道：「我就是那天見到你那個日本巫女。」

楊晉乾搖搖頭道：「那個日本巫女頂多是個中學生，雖然跟妳很像樣。」

對方笑道：「靈魂出了竅，沒形也沒相，我要在你面前變隻怪獸也可以。那少女是我中學時的樣子。我叫莫曉心，他是我老公陳淦波。」

楊晉乾都想起來了，問道：「不是叉燒飽嗎？」

莫曉心笑道：「只有我才會叫他叉燒飽。」

陳淦波說：「娘，這位楊醫生很厲害的，可以把一個人的病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袁彩雲吃了一驚，道：「這麼厲害？楊醫生？那麼可以把子健的病轉給我嗎？」

楊晉乾道：「朱子健的不是甚麼大病，轉來幹嗎？轉病只能轉移，不是醫治。醫治還得靠西方醫學，所以要檢查。」

袁彩雲點頭道：「原來這樣哦…」

莫曉心道：「楊醫生，那麼我舅父的事就拜託了。」

楊晉乾有點亂，問道：「他是妳舅父？」

莫曉心點頭。

楊晉乾指了一下陳淦波，問：「這是妳丈夫？」

莫曉心又點點頭。

楊晉乾指了一下袁彩雲，問：「那麼她是妳的婆婆了，她的老公又怎會是妳舅父？」

莫曉心笑道：「沒錯呀！他們結婚前已經是我舅父了，我媽的親弟弟，不是我舅父嗎？」

楊晉乾放棄了，這是個異常複雜的家庭，三人一鬼的家庭組合。

楊晉乾道：「還有，請你們不要跟別人提起，因為我會很困擾的。」

莫曉心問道：「提起你是病轉師的事嗎？」

楊晉乾點頭道：「還有我有陰陽眼的事。」

莫曉心點頭笑道：「瞭解！」

可惜楊醫生有陰陽眼，翌日已經整個六樓的護士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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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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