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喜歡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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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平靜地替宮辰宵梳髮,保養良好的雪白髮絲如一捧細雪,指尖輕搓了下,便繼續仔細梳理,最後別上一朵白色花朵。
魔族在婚禮上會將白花別在髮上,白花是祝福,象徵未來幸福美滿。
白花別在男人如細雪的髮上,幾乎融為一體的不起眼。
冽卻覺得別著白花的男人十分漂亮。
復又看著鏡中,彷彿無法容忍半點瑕疵地理著男人身上的墨色華服,漫不經心地搭話,「魔族的婚服和天蒼族的婚服很不一樣呢⋯⋯但都很難穿就是了。」
宮辰宵看著鏡中的奴隸,奴隸穿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高級絲質襯衫,他們分明都看著鏡子,可是奴隸像是有意閃躲視線,完全不與他視線交會。有些心不在焉地應道:「哼?差在顏色吧,天蒼族喜白,魔族喜黑。」
「款式設計也不太一樣。」冽平淡地說著,心中卻無法克制地冒出煩躁之感。
他們為什麼說著這種毫無意義的對話?彷彿在為即將漸行漸遠的他們做演練,彷彿冽的存在終將對宮辰宵毫無意義。
宮辰宵又輕聲哼吟著,像是在聽,又像是沒有。彷彿要攪亂一池平靜地問道:「你喜歡哪種?」
冽的手指忽然一頓,突然間,宛如炸開的氣球,將煩悶通通傾倒在他最愛的男人身上,「都討厭!討厭死了!您穿這樣一點也不好看!奉主怎麼可能忍受您的脾氣!您們一定會一直吵架、吵架、吵架!您會被討厭!不會幸⋯⋯」復又發覺自己幹了什麼好事,倏地止住聲音,啞聲說道:「對不起⋯⋯」
再也不敢待下去。冽轉過身,逃跑似地奔出夜琉奉的寢宮。
他完全不敢看鏡中男人是什麼樣的表情,或許是生氣、厭煩、無聊⋯⋯無論如何,他都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冽在永魔宮裡狂奔,大部分區域都是空間轉移魔法的禁行區,所以只要他全力奔跑,男人沒有夜琉奉的強健體能是絕對追不上他的。
然而一股腦傾倒的崩潰,或許只是讓男人提早沒了興趣罷了。
冽想著,便無力再跑,最後在一處僻靜的花園停下。
心臟鈍痛,肺腑吸不上氣似地窒息。他抓著胸口的衣料,淚水滾滾落下。一直假裝看不見,又或是看見卻避而不談的委屈,再也鎖不住,就此潰堤。
他不是真的想對主人說那麼過分的話,惡毒得接近詛咒,甚至詆毀另外一位喜歡的男人。不該是這樣的。
夜琉奉曾經誤以為他不願意侍奉,即便會把自己留在孤獨裡,還是胸襟寬闊得願意退出,那時他焦急不堪。如今他是如何?而奉主又是如何呢?
冽想起總是置身孤獨的夜琉奉,彷彿能看到男人露出無奈的苦笑。淚水流得更猛了,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泣著,壓抑著哭聲到胸口疼痛難耐的地步。
他害怕著結下婚契的兩人親密無間,逐漸厭倦搬不上檯面的奴隸,而後將他拋棄,又或是毫無憐憫地折磨他,直至無法忍受的地步,好讓他主動退出,或是讓他就那麼死了。
「不要呀⋯⋯不要呀⋯⋯我會乖乖當一個奴隸⋯⋯」冽嗚咽著,蹲下身子,不斷以袖子抹去流出的淚水,袖子早已濕濡一片。
即便只是卑微地待在他們身邊,他也心甘情願。
「不要丟下我⋯⋯」
恐懼讓他發了狂似地想著那些虛假的幻像,卻怎麼也停不下來。光是想像就疼得難以呼吸,終究忍不住大哭起來,宛如一個孩子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宮辰宵拖著厚重又惹人厭煩的婚服後襬追了好一段路,聽見隔著一段距離的哭聲,咋舌道:「怎麼這麼能跑?」
男人抬手輕揉左耳上的藍晶石耳墜,憂心著會刺激到奴隸而沒有直接傳聲,確認方向後便再次抬腳直往奴隸的方向去。
不一會兒,宮辰宵終於找到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奴隸。急忙拖著沉重的步伐跑去,一把抱住舊時因為心血來潮花五枚金幣買下的奴隸,心疼地說道:「我的奴隸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冽頓時被嚇得止住哭聲,他不敢看向男人,便繼續把腦袋埋在雙臂之中。宛如置身汪洋惶惶不安,令他迫切地想尋求一塊浮木,於是他抱住近在眼前的男人。
該道歉,不然會被討厭,不,會被懲罰⋯⋯但懲罰也很好⋯⋯
冽的腦中亂成一團,怎麼理都理不出頭緒,無助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請不要對奴隸生氣⋯⋯求您原諒我⋯⋯」
宮辰宵被抱得愈來愈緊,一身整理好的婚服八成又變亂了。嘆息一聲,輕輕將崩潰的奴隸從身上扒開。
察覺到此事,冽終於抬頭看向男人,哭紅的褐眼逐漸沒了光彩,沉載著深深的絕望。
男人灰濛的藍眼帶著淺淡的笑意,緊握著奴隸的雙手,輕聲說道:「那主人送奴隸一個禮物,猜猜看是什麼?」
冽深陷恐懼,滿腦子想的都不是什麼好事,因此掙扎了起來,想抽手又怕傷到男人而不敢用盡全力,「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
冽想抽回手,男人又會抓著雙手將他拉回。
來回拉鋸了幾次,男人最終不悅地咋舌道:「你這麽抗拒,我和你的奉主會很受傷的。」
宮辰宵終於願意鬆手,此時倒是冽不願意了,焦急之下,反手便抓住了男人。
而後攫獲雙目的,是左手無名指上折著金屬光澤的東西。
冽陷入怔愣之中,時間宛如駐足於那一刻。抬起微微發顫的左手,金屬隨著光影在無名指根部折著冷銀的光彩。
那是他的無名指,千真萬確,但宛如停擺的大腦始終無法明白那一圈銀質金屬究竟是什麼。
宮辰宵看著傻了般的奴隸,不禁失笑,再次握住高舉的五指,將之拉過。
冽的視線隨著銀光游移,而後銀光停在男人的薄唇上。
宮辰宵輕吻過金屬,便輕柔且憐愛地揉弄奴隸的手指,苦笑道:「本想要欺負你,誰知你完全不提這件事,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樣,結果失去了時機呢。」
冽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腦袋卻沒有正常運轉,啞聲問道:「這是什麼?」
「婚戒啊。」宮辰宵理所當然地說道,再次親了一下手指,無比鄭重地看著冽,「冽,你願意和我們共同結下婚契嗎?我宮辰宵在此起誓,必將珍重以待,不離不棄。」
心臟震顫,一股令人綿軟無力的酥麻爬在背脊上,直竄腦門,旋即炸成無上的愉悅。
這像一場夢,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成千片、萬片再也回不去。冽不敢期待,然而卻止不住欣喜的淚水湧流,最後化作一句不解風情的低語,「您騙人⋯⋯」
宮辰宵從奴隸將情緒傾倒於身開始,便積鬱難消,饒是他急著把奴隸安撫好,還是免不了顯露些許不快,挑眉說道:「不久前對你的主人大發脾氣,此時還質疑你的主人,這些帳,之後慢慢算。」
宮辰宵就是宮辰宵,不高興便喜歡折磨奴隸,聽著奴隸咿咿呀呀求饒便心花怒放,而奴隸亦甘願如此取悅他。
冽此時根本顧不上算不算帳,他還希望主人和他算一輩子的帳,就是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冽收回手,右手摸著銀質金屬的觸感再真不過,而後將左手緊緊握在胸前,宛如抓握著一樣無可取代的珍寶。
滿腔的戀慕傾囊而出,「我喜歡您!我愛您!我愛您和奉主!我的一切都屬於兩位主人!您們在哪,奴隸便在哪!至死不渝!」
宮辰宵看著奴隸宛如一顆熾熱的小太陽,自始至終都撫慰著他的寒涼,忍不住親在薄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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