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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遮掩雙眼，掩飾罪惡，扎根於混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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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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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眼又是一樣的場景，黑色將四周壟罩，一眼望去完全看不清邊界，仰躺在中央空地上的少女被聚光燈照亮，宛如舞台的佈景，少女披散開來的黑色長髮如同綻放的花，深色濃稠的液體以她的身軀為中心在地面蔓延。
我站在她的身邊，白襯衫濺上了她的血液，學校的制式皮鞋被血液浸泡，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再差一點點，她就會砸在我身上，呈現歪曲動作死在這邊的，可能變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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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於自己的倖存，恐懼於眼前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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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望向天，有個人影在我眼前閃過，那人是誰？在學校的頂樓，一閃而逝的人影是誰？他跟眼前的學姐有什麼關係？是他把學姐推下來的嗎？學姐是自殺的嗎？
我再度低下頭，學姐的眼不再瞪著天空，而是朝我望過來，深色的瞳孔在眼球中擴散，黑色佔據了那雙曾經黑白分明的大眼，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腹部蠕動，有什麼東西撕開了她的肚子，探出一隻沾滿血漿的手。
我驚駭地後退，才注意到血液不知何時已經升到我的膝蓋，濃稠的液體像是要把我往下拉，不停、不停地被往下扯去。
不！我張開口想大叫救命，卻發不出聲音，血液快速地升到我的脖子，掙扎著四肢想要逃跑，但血液已經灌上來，甚至進了我的口鼻，血腥味的窒息感就要將我滅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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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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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看著我，嘴巴不停開闔著吐出那些鮮紅，將我淹沒的濃稠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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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幫我……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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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呼吸……如果我幫妳，那誰來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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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深紅色的惡夢中伸長了手，期許有人能夠握住我的手，將我拉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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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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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哀號著從冰涼的地板上起身，迷茫地看向四周確認自己的所在，黑暗但有微弱的光從窗戶照進，倒不至於讓人伸手不見五指，身上還纏繞的是令她難受的罪魁禍首之一，夏季蓋的薄被。
少女略帶憤恨地將薄被踹下身子，看向鬧鐘確定才半夜三點，沒聽到家裡其他人有動靜的聲響，想來大概還沉睡在睡夢中，這讓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幸好，醒來的時候沒有尖叫。少女從地板上起身，走出房間往廚房走去，為自己倒了杯水，再走回房間把桌上的藥袋拿過來，倒出半顆安眠藥。
水與安眠藥同時滑進身體後，少女才撿起地板上的薄被，爬上床將自己蜷縮在單人床上，靜靜聽著鬧鐘裡傳出的，秒針不停擺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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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喀、喀、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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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開學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待在四班，雖然現在待在哪班都沒差了。少女在心中數著秒數，想著改變她國中生活的那一天，那天跟平時一樣，沒什麼大事情，也不像是會發生什麼大事的一天。
因為快要期末考了，雖然身為一年級，但身處在這裡也是要皮繃緊點，畢竟這裡可是以升學聞名的私立修育中學，即使在教育部開始倡導不能靠成績分班的當下，修育中學仍秉持和過往一貫的調性，這樣的堅持反而讓家長們更加趨之若鶩地將孩子送往這裡。
少女，何慧詩，就讀修育中學國中部一年四班，不算是太好的班級，修育中學分班非常簡單，一班是菁英班，之後就依成績排下來，一共有六班，每班大約四十來名的學生，要在這裡維持成績水平可是很累人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排到後面的班級去。
那天慧詩剛從圖書室要回教室，她直直切過操場跑向國中部的大樓，在快要可以進到大樓前，被一個從天而降的東西嚇得往後退了點，那東西是一具跟她穿著差不多制服，但可以看出是高中部的學姐。
那名學姐倒在她的面前，飛濺出的鮮血噴到她的身上，慧詩仔細一看還可以看到白黃色的黏稠物，從她的腦殼中擠出，瞪大了眼裡還泛著紅，直瞪著天空。
慧詩幾乎是無意識地追隨學姐的眼睛，也跟著往上看去，卻看到一個人影快速閃過，最後她整個軟腳倒在學姐身邊。
人們不知何時像是聞了蜜的螞蟻，開始聚集到她們身邊，四周議論紛紛的話語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她，直到教官快走過來到她的身邊。
隨即是刺耳的救護車聲劃破眾人如潮水的耳語，慧詩感覺到自己被攙扶著拖開，被扶到一邊的花台上坐好後，恍惚地看到了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的班導，接過她遞來的衛生紙時，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任由淚水爬滿了整張臉。
從那之後，慧詩就常常在夢裡見到那名學姐，她慘死的模樣已經刻進腦海，甚至越演越烈，像個怨靈似的纏上她，讓她經常尖叫著醒來，即使在班上午休也不得安寧，有時甚至在課堂上打瞌睡都會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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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張著眼，用著不斷吐出鮮血的嘴，喊著：「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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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幫？我已經告訴警察了，警察會捉到犯人吧？慧詩打了個呵欠，將臉沉進柔軟的枕頭，讓安眠藥帶自己進入深沉的、沒有任何夢的沉睡中，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一覺到天亮。
幸運的是，黑暗是慧詩隔天早上清醒時最後一件記得的事情，當她頂著兩眼黑青去刷牙洗臉時，在父母擔心地慰問下扯開了笑容，吃完食不知味的早餐，踏著略為沉重的步伐走向學校。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也是慧詩升上國二的第一天，在今天會公布新的排班順序，雖然沒有列出考試名次和成績，但是落到了後面的班級就代表成績退步。
慧詩想著今天的排班順序就感到一陣噁心，可是她不得不前往學校去，她不想被那些惡夢打倒，要不然的話家裡的人會很擔心，也中了那些嘲笑她的人的意，她才步要讓他們如意！
慧詩快要踏進校門前注意到了在門口的黃教官，綠色的教官制服旁，坐著隻扯著舌頭不斷吐氣的小黑狗，看起來雖然可愛，可是仔細一看就能看出那隻小狗的一隻腳少了半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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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養狗了？還是小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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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教官的新寵物好奇僅維持了短短幾秒，慧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在公布欄前四班的名單張頭晃腦了好一番，卻遲遲找不到自己的名字，心裡瞬間緊張了起來。
不會吧？竟然掉到五班去了？！
「慧詩？」襯衫上繡有「許逸」兩字的少年，由慧詩身後拍了下她的肩膀，接著卻被她回頭的表情給嚇到，瞬間表情變得僵硬，小心地開口：「妳怎麼啦？又、又沒睡好嗎？」
「我掉到五班了……」慧詩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但從她顫抖的唇音中還是聽得出悲傷。
「不會吧？妳期末考不是準備了很久嗎？」許逸慌忙把視線轉向佈告欄，在四班那張紙上看了半晌，還真沒找到慧詩的名字，轉念想了下，朝三班的方向看去，在末尾端找到了何慧詩三個字。
「慧詩，妳看清楚，妳轉到三班了啦。」許逸鬆了口氣，幸好是上升不是下降，要不然之前兩人嘔心瀝血準備期末考的努力不都白費了？
慧詩猛然回頭轉到三班，果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嚇、嚇死我了，居然到三班了啊。」
許逸看慧詩在驚喜之餘終於冷靜下來，心裡也稍微放寬，基本上只要二年級確定了班級，三年級就不會有太大的變動，不過對於像慧詩這種吊在尾巴的學生還是有點危險就是了。
「那你呢？還在一班嗎？」慧詩轉頭問許逸。許逸是慧詩的青梅竹馬，跟慧詩不一樣，許逸從小功課就不錯，再加上他媽媽花了不少錢在許逸的學習上，因此許逸從進來就是一班的菁英班。
「是啊，幸好沒摔下來，要不然我媽鐵定不會放過我。」許逸原本還擔心自己期末考前都在幫慧詩惡補，可能會摔到二班，還好成績只落了一點點。
「真不愧是你。」慧詩笑著輕推了把許逸。在慧詩上個學期精神不濟、班上的同儕又因為她尖叫而疏遠她時，只有許逸沒有遠離她，反而還幫她惡補了期末考的範圍，果然朋友還是舊的好。
許逸已經開始擺脫娃娃臉的臉龐，露出靦腆的微笑：「妳要是有需要，我們再一起唸書。」
「那到時就拜託你啦。」慧詩揚起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對於要換班這件事她反而覺得鬆了口氣，新的班級幾乎都是不認識的人，人際關係可以重頭來過，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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