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森·米勒,鯪魚市龍頭醫藥企業默克藥廠的實際控制人,今年42歲,身兼默克藥廠的董事長、首席執行官等諸多職務。此人一向行事低調,極力避免出現在公眾的目光之下,和家人居住在鯪魚市郊區山頂上的一棟小莊園裡。不過,稍微思考便知,在鯪魚市這樣一個魚龍混雜、治安混亂的地方,想要發家致富自然也離不開種種地下世界的手段。據說他掌握著一支安保部隊,其中甚至包括數名能力者,負責維護他本人的安全和企業的運作。而此次災魔重現事件,為了洗刷恥辱、逮捕這個逍遙法外數年的重犯,以及維護官方的威嚴,防剿局自然也會參與進對赫里森的保護之中。
武士刀男選了一個硬茬子,他打算在防剿局和能力者部隊的手心中乾掉赫里森。不過這正是一個機會,我們不知道他有什麼勝券在握的計劃,但他一定不會意識到還有我們這群覬覦已久的第三者在暗中等待。
“赫里森的宅邸一定戒備森嚴,不會允許我們這樣的閒雜人等靠近。可是,不進入赫里森的宅邸,我們也不會有和武士刀男對峙的機會。”拉姆斯提出了很現實的問題。
“靠我的能力。我會命令老鼠混入宅邸監視赫里森的動向,直到武士刀男現身。假如現場的能力者和防剿局成員能處理這傢伙,那我們就沒有入場的必要了;但是一旦事態超出了他們的控制,我們就必須摻和進去不可。”貝爾納先生一直都很謹慎可靠。
“那就這麼辦吧。”我和拉姆斯先生都表示贊同。
臨行前,拉姆斯似乎若有所思,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我和貝爾納兩人,“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傢伙很不對勁?”
“確實,想要模仿災魔的傢伙不可能是什麼正常人。”貝爾納回答道。
“不,我的意思是……假如他有這麼強的能力,為什麼之前從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個統計頂級能力者的名單上?而以他表現出的氣質,又讓我覺得他絕不是個會隱藏自身能力的人。當然,也不排除他是個剛覺醒的、天賦驚人的能力者。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其中有不自然的地方。”
貝爾納先生點點頭,看來他也覺得有蹊蹺,“反正不論如何,今夜之後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一轉眼,夜幕降臨。我和貝爾納先生把車子停在離赫里森的莊園幾百米遠的山腳裡,偽裝成一般過客。看來赫里森確實非常警覺,不愧是龍頭企業的董事長——他事先轉移了家人和幫傭,手下的安保部隊已經把守了所有進入莊園的公路,就連天上也有無人機飛來飛去,探照燈將樹林照的亮如白晝。
就連我都好奇,那個武士刀男打算怎樣侵入這樣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裡。
貝爾納先生仍在集中註意力操控他的“眼線”,整整一個下午他都是這種狀態。我喝掉罐子裡最後一口能量飲料,推開車門走到外面,山頂上依舊一片燈火通明。只是一句毫無來由的威脅,鯪魚市的頂級富豪就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大肆破費來防範可能的風險,這就是災魔的惡名嗎?照這個架勢下去,實行全市宵禁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在這種籠罩全市的恐懼氛圍中,我深切地感到,”災魔“對於社會是弊大於利的禍害,是不被需要的存在。
車裡的貝爾納先生忽然大聲叫起我的名字:“蔻蔻!他來了!”我急忙跳上車,貝爾納先生髮動引擎,桑塔納向宅邸的方向絕塵而去。
突然,貝爾納先生突然踩下了剎車,驚愕地睜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不可能……怎麼會……”
“我們繞路走,蔻蔻,現在去宅邸已經沒用了,”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灰暗,“赫里森和他身邊的保鏢都已經死光了。”
“……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傢伙使用飛行的能力,繞過了包圍圈,避開了無人機的掃描,然後直接降落到了宅邸裡。赫里森和他的保鏢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紛紛莫名其妙地七竅流血而死……”
七竅流血,我猛地想到一種可能性,“難道是操控風,直接對人體體內發動攻擊嗎?”
貝爾納點點頭,“沒錯,少數幾個還有力氣反抗的也被他拔刀砍倒了。隨後他把赫里森肢解,就再次原路飛行離開。外圍的防剿局聽到動靜,此刻才剛剛趕到現場。”
他咬著牙,恨恨地說,“但我的老鼠一直在地面上追踪他的飛行軌跡,那傢伙逃不掉的。”
我從來想不到,原來風也可以是如此危險的武器。貝爾納先生再次啟動車子,拐進旁邊的岔路里,絲毫沒有限速的打算,這輛破舊的桑塔納引擎發出悲鳴,輪胎髮出的刺耳的摩擦聲,我們在公路上一路疾馳,遠方的夜幕中一道懸浮的身影愈發清晰。
數百米之外,那武士刀男似乎注意到了接近的我們,緩緩降落到了公路上。我們下了車,讓戰鬥的餘波毀了這輛老桑塔納可就得不償失了。
兜帽因為降落的風壓自然而然地脫落,我們終於看清了武士刀男的真面目。他的容貌出乎意料的年輕,彷彿隨處可見的大學生,黑髮藍眼,表情輕浮,漫不經心地俯視著我們,身後斜背著他最引人注目的標誌:那把武士刀。我清晰地看見,數十個時明時暗的光球在他身邊靜靜漂浮著,正一一對應著他所奪走的生命。
“你們又是哪冒出來的?防剿局的人嗎?”他冷冷地開口。
貝爾納顯然沒興趣和他多糾纏,左輪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他,那意思明晃晃地說,如果敢輕舉妄動就讓你吃子彈。
武士刀男歪起嘴角冷笑了一聲,毫不在乎的樣子。
這時,我開口了:“為什麼要假扮災魔?”
青年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他看向我,有些好奇,“為什麼你認定我是假冒的?”
“因為我認識真正的災魔。”我故意引起他的興趣。
他不再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哦?我就當做真的好了。不瞞你說,我的確不過是個模仿者而已,你可以叫我颶風。”
“為什麼你要模仿他?”
“因為他是我的偶像!孤身一人就讓一整座城市陷入了恐懼裡,鯪魚市彷彿他的獵場一樣,還有哪個能力者能做到這一點?”彷彿一個中學生在談論自己最喜歡的搖滾歌手一樣,殺人魔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惜他下落不明了,誒,我說,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他死了。”我再也沒有和他交談的慾望。
“你撒謊!哈哈哈,我的能力能讓我識破誰在撒謊。”颶風笑嘻嘻地打量著我,“看來你或許真的知道他在哪。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告訴我?”
他看了看舉槍的貝爾納先生,又轉頭看向我,“我把這個男的殺了,再把你的手腳砍下來,你是不是就會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了?”
一邊說著,他的氣場迅速提升,連他的影像也開始左右搖晃、模糊不清,這意味著他身邊的空氣在迅速流動,這隨殺意而動的陣陣疾風,隱隱約約已將我們兩人鎖定在了中間。
貝爾納先生再也按捺不住,在他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就扣上了護目鏡,然後對准他連續扣動扳機。子彈伴隨著巨響,牢牢嵌入颶風面前透明的風之護盾中。
“子彈怎麼可能對我有——什麼?”他驚愕地低下頭,胸前與側腹出現了兩道滲血的貫穿傷。
貝爾納先生常用的左輪一共有六發彈倉,其中有四發是常規子彈,而另外兩發則是專門針對能力者防禦的穿甲彈。這種子彈不但經過專門的破甲加工,而且也被拉姆斯的法術祝福過,針對能力者的防禦有奇效,和普通子彈混用時,更能起到防不勝防的效果。這就是貝爾納先生長年和能力者作戰積累下的小小經驗。
颶風不愧是在重重包圍中乾掉了赫里森的能力者,他立刻隨機應變,讓狂風捲起了樹林裡的沙土,包圍在自己四周,隨著他的身形變得模糊,我們再也無法確定他的位置。不管是多麼威力驚人的彈頭,不能命中的話就沒有意義。
“蔻蔻,該你了!”貝爾納大喊道。我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我立刻發動了能力。
在那一瞬間,頭腦被慘叫和哀嚎所填滿,半透明的殘像從我眼前倏然而逝,我看到了哀求的碼頭混混們,茫然的一家四口,絕望的赫里森和他的手下……這是被颶風所殺死的人們。我深吸一口氣,將每一個人的身影烙入眼底——
“請把你們的靈魂……借我一用。”說罷,自那狂風捲起的塵土中,颶風身後的數十個光球飛來,化作青色的光輝融入我的身體,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有力。於是我開始在心中描繪形象,能夠對抗那柄武士刀,斬開狂風屏障的武器……一把湛清的巨大鐮刀逐漸在我的手中成型。
握緊這柄自死者靈魂中誕生的鐮刀,我大吼一聲,踏前一步,用上全身的力量——
斬!
縈繞在颶風身邊的、用來遮蔽身形的風沙應聲而斷,颶風被迫再次面對我們二人的夾擊。他面目猙獰,用手指向我,頓時,一股無形的風壓彷彿巨大的手掌一般重重砸在我身上。我清晰地感到自己正七竅流血,與外界連通的神經在一陣劇痛後像吸管一樣被壓碎,我再也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甚至連疼痛也消失不見——然而這種狀態只持續了一瞬間,一股蠻不講理的力量就重新將我的神經像擰麻繩一樣接合到了一起,破裂的晶狀體和耳膜也先後癒合。
我一邊慘叫,一邊搜尋颶風的位置。
貝爾納先生正不斷開槍掩護我,颶風忌憚那穿甲彈的威力,於是只能飛到天上閃避向他傾瀉的子彈。聽到我的叫聲,貝爾納先生大吼道,“餵,你還好嗎!”
“我沒問題!”我回應他。在我為他們復仇以前,亡靈們絕不允許我擅自死去。即使是瀕死的重傷,這該死的能力也能令我一瞬間自愈。
颶風在天空中高速飛行,一邊規避貝爾納射向他的子彈,另一邊開始舞動武士刀。隨著他大開大合地揮動,狂風被那把刀所吸引,化為致命的風刃向地面上的我們襲來。
貝爾納先生一個滑鏟衝進了樹林裡,風刃斬斷了樹枝和樹幹,發出爆炸般的巨響;我則揮舞鐮刀格擋住襲向我的風刃,每格擋一次,地面就新添一道裂紋。手臂發出脆響,關節錯位,隨後就被一瞬間修復。地上撒滿了我的血,有些是吐出來的,有些是從傷口中濺出來的。
我感到貧血帶來的陣陣頭暈,不能再這樣被動的挨打了,必須想辦法逆轉局勢。我發出壓抑的低吼,青色的力量從全身上下集中到腿部,然後跳到遠處一根電線桿的頂部。
集中,集中,再集中,我盯著天空中颶風高速移動的身影,計算著他下一刻的位置,擦身而過的風刃砍斷了電線,絢麗的電光閃爍,公路的路面外翻、沙石齊飛,彷彿轟炸一般。掀起的塵煙中我不為所動,如同與外界隔絕,直到抓住了颶風懸停的一個瞬間。
我用盡全力起跳。將自己推向高空的那一瞬間,腿骨一寸寸地碎裂,鞋子和褲腳都被蠻力撕成碎片,電線桿發出不堪重負的巨響,重重折斷、在公路上摔成了幾段。
借助那一瞬間的巨大力量,我彷佛一顆子彈般射向了颶風。他大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我會以這種方式接近他,看著他呆愣的臉,我心中一瞬間閃過得手的喜悅。
鐮刀在他的胸膛中切入了約一掌的距離,然而由於缺少著力點,再也無法深入,只能徒勞地推著我們兩人向地面墜去。颶風驚慌失色地吐著血,一腳將我踹開,隨後在半空中再次發動能力,跌跌撞撞地向遠方飛去。
貝爾納在地面上不斷開槍,但是如此遙遠的距離再難命中,颶風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了地平線上。隨著他離開作用範圍,我的能力也被迫解除。鐮刀化作青色的光芒消散,湧動的力量也離開了我,鋪天蓋地的虛弱感襲來,我只能努力保持精神清醒,防止災魔趁機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貝爾納先生扶住了搖搖晃晃的我,把他身上那件破舊的皮夾克披到了我身上。
“還能追踪他嗎?”我問道。
“那傢伙往地上亂丟風刃的時候就已經丟失了聯繫,大概那隻老鼠被波及到了吧,”貝爾納先生表情中帶著遺憾和歉意,“抱歉,我完全沒想到他強到這個地步,準備太不充分了。”
我搖了搖頭,“沒關係,我們看到了他的臉,接下來再次找到他就只是時間問題。”
遠方,警笛聲隱約響起,貝爾納先生攙扶著我,兩個人乘上那輛老桑塔納,離開了現場。
不久後,當防剿局的探員們趕到時,只留下被犁成平地的樹林、坑坑洼窪的公路,彷彿被重砲集火的壕溝。這些能力者專家們面面相覷,想像著到底是些什麼怪物曾在此地激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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