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陰間地帶2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l7SkpB7n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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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灰暗混沌之間,半空﹑地上亦異常熱鬧,統一穿上黑色系衣服的死神們各帶著不同顏色的半透明靈魂往同一方向進發。
有人用鐮刀勾著好幾個人的魂狂妄在亂躥歡叫;有人像趕羊一樣讓地獄之犬追著靈魂,自己在後路大笑不已;有人把所有靈魂結晶鎖在一個球內,當成高爾夫球﹑板球一樣的在玩。
死神向來也權利「處理」他們收集回來的靈魂,在分配去向以前,那些靈魂一直也是祂們從刻板﹑苦悶的工作的小樂趣。
應該說,大部份的死神都會從他們身上尋歡。
如煙混在其中顯得份外孤單。她從未用過靈魂作樂,一直也安安份份把靈魂結晶放在緊繫腰間的小袋子。苦中作樂向來是她最不會的部份,她只會專注地往目的地全速前進,而這裡沒多少人敢打擾她。
「喲!如煙!」
只是凡事總有例外,總有人喜歡向難度挑戰。
一個身影飛至她身側,她斜眼一看,只見一具穿著黑袍的骷髏把鐮刀當貴妃椅似的躺在上,指尖勾著一串鐵鍊,隨鍊一直往下看,便可見嚇得臉容扭曲﹑尖叫不斷的靈魂像蒜頭圈一樣一個個吊著。
「你好,死神。」
「你還是一樣冷艷。」骷髏一個翻身坐起來,隨即換來靈魂驚喊,本人卻漫不經心說:「別用總稱來叫我,嚴格來說你也是死神。」
如煙眉也不挑,眼角也不看祂一眼,冷淡問道:「還是你想我叫你死骷髏?」
骷髏愣了愣,終是跳起來,勁風揚起祂的連身袍,帽子往後一滑落,骷髏臉一下變回禿髮中年男子的臉,頂著兩個黑眼圈,夾著微慍瞪眼大罵:「你這個不知好歹的……」
「你的帽子。」如煙好心指了指禿頭說。
中年男子馬上捂住自己的禿頭,手忙腳亂戴回帽子,臉容又變回骷髏。祂清清喉嚨,正醞釀情緒開口時,又一陣勁風吹來,一個不帶眼的死神一下撞翻祂,讓祂兩腳一劈狠狠地坐在鐮刀柄上。
「該死的!!」祂捂著發疼的下體,黑袍背後揚起熊熊藍火,頭頂所剩無幾的髮絲都飄起來,怒火中燒抽回鐮刀,邊追殺邊大罵:「你這個混蛋給我站住!」
如煙連看好戲的興趣也沒有,她本來就不好社交,每日成千上萬的工作,可沒閒情和祂們在扯!避免再遭無聊人截住,她加快速度快飛去。
不消數刻已抵達熔地帶,觸目的兀突岩石雕堡就在眼前,她二話不說閃身進去。2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WPjewlv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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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雕堡是世界其中一個亡魂分流站。
人間地界有限,地獄縱然無盡,卻因各宗教而劃上不同邊界,想之當然,各有不同的回收分法,懲罰﹑輪迴制度亦有所不同。基本上,各宗教在世界各地也有收魂的使者,根據其宗教勢力,要收的魂魄數量有所不同,使者的數量亦有所調整。
簡單來說,河水不犯井水,互不侵犯。
說是如此,最終各宗教等待投胎成人的靈魂都殊途同歸,必須經過分流站進入輪迴道。
如煙拿過腰間的口袋,眼明手快把好數百個靈魂結晶投進洞口,最後清澈的湖水藍落在指間,姆指輕撫了它一下,終是狠心按下到洞口。
第一站再處理的工作完成了。
如煙搖搖袋子,探頭望去,裡面剩下的都是混濁不清的靈魂,這些污穢不堪的帶罪靈魂可是她最愛處理的工作。
這些靈魂專屬於祂們,完全不用和天使合作,直接檢視,再帶回陰間地帶,任他們沉淪於硫磺火湖,任惡魔﹑不死的蟲和自身的痛苦回憶狠狠地折磨。直到審判來臨,判決定下後,只需要把他們從硫磺火湖抽起,依刑判而掉去所屬地獄受刑至期滿便是,輕鬆又簡單。
從岩石雕堡內部一路往下去便是陰間地帶,上百個骷髏在倘大的硫磺火湖上飛翔。如煙的腳才觸及湖上冒出的石塊,馬上纏上一雙手苦苦哀求說:「救救我……救救我……」她還來不及說什麼,枯骨五指握在一把鋒利古老鐮刀揮來,把靈魂勾上半空再重重釘在石邊。
「誰讓你碰我們的最引以為傲的孩子!」陰森的聲線從頭頂響來。
如煙抬頭一望,只見一襲黑袍從半空而降,她歪頭看著比剛剛那假貨更讓人心生恐懼的瞼,空洞的眼框吃人不吐骨似的,臉頰下陷讓祂顯得刻薄無情,兩排整齊的牙齒不知是笑是惱讓人不敢造次。
「承蒙前輩厚愛。」如煙一洗去剛才的冷漠,謙虛說道。
如果死神是分靈的第一防線,這些貨真價實的骷髏前輩正是審判前的覆檢,仔細讓靈魂生不如死地再重度人生,那程度根本不是離世前的重演可以比。
「今天又從天使手中搶到了多少靈魂?」
「按規條,今天祂們沒法帶走一個靈魂。」
這答案讓骷髏樂透大笑,枯乾的手拍在她的肩上「做得好!」卡拉卡拉地響。
上一輩的恩怨如煙從不過問,亦不感興趣,說實話她可不想捲入這場紛爭。把口袋裡千餘個靈魂結晶體散落在地上,恭敬又疏遠地說:「剩下的我要帶走,前輩,工作辛苦了。」骷髏看了眼地上的一一浮現的靈體,滿意點點頭。
她正欲飛走時,骷髏隨之浮起來,喚說:「如煙。」
如煙只好站住,一臉無懼直視祂。
「你也夠年資收個後輩了。我們都很期待。」
這已不是第一次被要求收後輩,可如煙仍是回答道:「如煙只是一時僥倖……」
「要真如此,外邊那些廢物就是走狗屎運!」
如煙抿抿唇,再不敢說話。
「如煙,好好培養幾個人才。」祂腳底冒出的黑煙一直幽幽向如煙指來「我們等著你來減輕工作。」
如煙輕皺眉,忍住不快,點點頭。祂忽視她的不甘願,轉身就去工作。2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C25iReRz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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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靈魂如溺水般伸手求饒﹑呼救命,如煙垂下眼,握緊小袋子便飛身而去。2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w2Vg1Zp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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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獨有的濕重霉味越發加重,和剛才不一樣,火湖裡頭泥濘悶燒得冒著稠密的氣泡,一個個卜卜爆開,而那裡沒半個死神在上。
如煙停在半空看著沉溺在泥漿當中掙扎的亡魂,掏出了腰間的袋子,抓了一把靈魂結晶「命不該絕的亡魂,這裡就是你們等待的地方。」撒花一樣把它們扔落,又抓了把「你們必須等待,直到壽期盡數終結﹑還清世人為你傷感的時間,你們的審判才會開始。」她倒轉袋子把最後一點結晶通通傾進泥濘,眼眸如同聲線一樣冷冽,無情望著亡靈一一還原,驚慌不已地哭號。
口袋空了,總算正式結束了一輪的工作。她抖了抖小袋子,將之折成手掌大小的正方形,收進好就直飛走。2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gG2ycXf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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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與其他死神流連陰間,亦無閒情進去地獄走一趟,直直略過死神宿舍,離開岩石雕堡,又是回歸混沌。
遠離煩囂的如煙不急著回到人間工作,全球一天死那麼多人,單憑她一雙手﹑祂們幾萬雙手就算日夜不休,也不過僅僅趕上回收進度。骷髏的審批也不會因而加快,還疲累得比死更難受,她才不會虐待自己!
飛到各宗教地界的邊界,如煙站在高崖,垂眼看向無盡深浙,形同黑洞似的往更深處延伸。
理應是誰都會心寒之地,如煙卻莫名地感到安心。
「收後輩嗎?」如煙微弱的問句在崖壁回響,沒多久就被深淵吞噬。
如煙想起那張笑臉,讓人難忘往上揚的一雙濃眉,親切地摀身對她說:「如煙,以後我就是你的直屬前輩了。也就說,你是我的小手下了!一起加油啊!」她甩甩頭,那張臉仍清昕可見。如煙乾脆坐下來,喃喃背誦她學回來的歷史。
「死神收後輩的制度歷史悠久,只有夠本事的死神才被允許收後輩。追本溯源,一切歸因中世紀人口暴增,工作量不勝負荷。要是繼續以先輩那套從勾魂時仔細檢視的方式,工作進度只會大大落後。所以才需要後輩加入。」姍姍背好所有後,耳際又響來粗獷的男聲:「做得好啊!如煙!但不要忘記,哪天如煙也會晉升成小前輩呢!」
如煙抿抿唇,撿起身旁的小石子。
「我還是做得不夠好。」
如煙把小石扔下去,久久聽不見它著地,靜靜搖著腳丫,一直等,一直等,一直享受著邊界難得的安寧。在這裡連空氣漫行的聲音也沒有,時間流動的痕跡也不見,她吁了一口白煙,往昔失控地淡薄映煙霧上。
一歲不足的如煙搶了弟弟含在嘴裡的棒棒糖;
四歲的如煙和弟弟玩家家酒,粗暴地幫他束起辮子,迫他扮女生;
才滿五歲,如煙就拉著剛會跑跑跳跳的弟弟四周闖禍,連累他一起被父母修理;
差不多八歲,如煙成天也跟弟弟打架,就為了用弟弟的零用錢拿來買各種她想吃的糖果;
十歲那年,他們的家園淪為戰區。空襲來了,他們理該跟著父母走。可是在逃亡途中,弟弟發現自己遺下了她用光所有零用錢買給他的機械人,想也沒想就摔開父母的手。如煙馬上追上去,兩個孩子就這樣甩開父母直直跑回家,心存僥倖覺得拿回床底下的機械人就好了,一定來得及的!卻沒想到當時,戰機已經遠遠來著。
那些可怕的警號和馬達聲猶如在耳邊,一直在冷清的街道上回響,像每一個暗角,每一個破屋內也會隨時跳出殺人不眨眼的士兵一樣。
再害怕,他們也依照和父母的約定:「走失了就在防空洞等,一起,永遠也要在一起。」所以他們緊緊牽著手,一同拚命向防空洞跑。
只差最後一步,防空洞已在眼前,他們都看得見母親急不及待探頭出來對他們招手,都看得見她的面容越發青白﹑擔憂不已。那心停了一拍的表情讓如煙禁不住回眸看去,只見一枚飛彈緊追在他們背後,直指向他們。
防空洞口沒辦法擠得過兩個孩子,而飛彈像吃人的怪獸正對著他們張開血盤大口,尖銳的牙齒即將觸及地面,如煙想也沒想使力把弟弟推進防空洞,母親嚇得馬上接住他,雙雙往後倒下樓梯。
如煙沒聽見他們雙雙倒地的聲音,可能父親在樓梯底把他們接著,也可能因為她被爆炸的巨響弄得耳朵發鳴,刺目的爆炸奪去她的目光,灼熱的火舌舔過她的肌膚,她炸得肢離破碎。
縱然如此,如煙也沒吃多少苦。因為那笑得和藹可親的黑袍男子不捨得,他總是心有惻隱。
「真是個淘氣的女孩。」天使這樣說,看著如煙的臉帶著點點嫌棄:「你要不為自己做過的事纖悔,可進不到天堂。」
「我為什麼要纖悔?」如煙皺眉問道,理直氣壯得讓天使氣結。
連天使都嫌棄她,他卻笑說:「至少她做了一件很勇敢的事。」大手摸摸如煙的頭,嘗試為她說情:「你很喜歡弟弟的,對嗎?」說到弟弟,她回眸看向滿臉灰塵的弟弟,眼睛瞪得大大,淚水就在裡面一蕩一蕩,嚇呆在泣不成聲的母親懷內抖震。
「蠢蛋。」如煙毫不憐惜地說。
他哈哈大笑,天使的眉鎖得更深,居高臨下看如煙說:「女孩,你不為惡意對待弟弟的事而纖悔,我可不能帶你上天堂。」她抱著臂,哼了聲說:「那我就不上天堂。」既不妥協,又不對自己所做的事而感到後悔。
「好。」天使首次被凡人挑釁,惱羞成怒躍身展翅而去。
「唉……怎麼祂都看不到,明明是個誠實又不願諂媚的好孩子。」他半蹲在地上,姆指輕輕擦去如煙臉頰上的灰塵「吶,要跟我走嗎?我有預感你將會是個了不起的死神。」
他溫和的笑臉徐徐散開,被漆黑吞下。
往昔可是亡靈﹑生靈受盡苦難的源頭。
如煙從口袋掏出了一張密密麻麻寫了上萬個名字的名單,草草看了眼,收好便從崖邊站起來。浮在半空,她沒大沒小地對黑洞說:「今天繁重的工作亦拜你所賜了。」抖抖裙擺上的灰塵,晦氣地說:「工作工作工作,沒完沒了。」又是輕彈手指,消失於半空。
未幾,無底深淵中心突然冒出微光,一個純白的光球從中升起,最後嘯一聲劃破了寧靜,往天際飛去,不出五秒,同樣消失無蹤。2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3yP9VI6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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