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 - 13.驅魔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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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13.驅魔

流浪貓

Sep 17, 2018

176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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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公全擲了三次都是聖杯，在玄天上帝神像面前。

　　這個結果讓跪在地上的他，重重地磕了個頭，過了一個早上還不肯起來。

　　「弟子不肖。」師公全低聲的懺悔，他感到自己彎曲太久的腰變的又酸又痛。

　　但他依然跪著，頭磕著。

　　「弟子不肖。」

　　這一次音量明顯加大，有斷然的意味，他繼續跪著，額頭緊緊貼著地面。

　　「弟子不肖！」

　　師公全遽然大吼，張開平貼地面的手掌猛然攥緊，拳頭因為激動而用力顫抖。

　　跪著的人，頭還抵著地。師公全知罪，自己的罪。

　　他跪著，請求原諒，於是擲杯。

　　一正一反，沒有任何阻礙的三次聖杯。

　　這個原諒來的實在太晚，所以他激動到不能自己。

　　過去犯了的錯讓他不敢欣喜抬起頭，那是對玄天上帝的不敬，對自己的不滿。

　　直到神主桌上的供奉爐突然竄出了火來。他才艱難地抬起身子，神情感動地看著那團燃燒的溫潤火焰。

　　接受自己的原諒了嗎？

　　沐浴在檀香燒來的白煙之中，師公全難以想像一夜之間的強烈反差。

　　賣淫的醉人少女、骯髒的接客人，著魔的女孩......

　　「弟子有求。」師公全大喝，擲地有聲。

　　再一次擲杯，他又磕下頭。

　　清脆的聲音響起，師公全抬頭。

.

　　是聖杯。

.

　　「弟子求赦罪，請成全。」

.

　　再擲杯。

　　聖杯。

.

.

　　消災解厄，是師公全的吃飯傢伙。

　　從學徒開始，他一路跌跌撞撞熬了過來，過程很苦，很艱辛，他覺得痛哭流涕都還不足以形容那種慘狀。

　　他四歲那年，在還沒學任何文字的情況下，在父母面前用香灰堆出"玄天上帝"這四個歪七扭八的字體時，傳統的信仰壓力就要求他注定得走這條路了。

　　其實他早就沒印象了，如果不是母親常對外人炫燿這項難以解釋的神跡，他也許不知道自己曾經這麼神奇。

　　在那個年代，大部分的人對這種事情絕對是篤信不已，所以他沒得選擇，只能一腳踏入，而且不能回頭。

　　當同年齡的朋友正在撞球間刁著煙，向櫃檯小姐吹噓的時侯。

　　他跳八家將。

　　當同班同學考完那年的高中聯考，除了少部分上了大學，大部分的男生都被國家強迫從軍時。

　　他學完了整套官將首的規矩。

　　當他接到同梯袍澤在退伍不久後寄來的結婚喜帖當天。

　　他闖過十八關考驗，跪在地上捧著茶，用最繁瑣的古法拜了師父。

　　當他接到朋友成立上市公司的電話時。

　　他從師父手中接過傳承令牌，哭了一整晚。

　　那一晚之前，他的人生除了學習傳統儀式的複雜，描製各種艱澀難繪的符籙，苦練詭譎的天罡步法之外，什麼額外的附加價值都沒有。

　　那一晚之後，他終於開始了人生的第一場法會，第一次醮典，第一次鎮宅、安土......

　　他幫助了很多人，理所當然也收了很多紅包。

　　但比起其他同年紀的傢伙，當然還不夠，他起步的太晚，領先他的人已經太多，他不肯服輸。

　　於是帶著不怕挑戰，狠勁十足的態度，他開始了充滿危險性的另一種第一次。

　　那一次，他收取的紅包費用，比之前所有辛苦總合都還來的更多。

　　特別的事總是令人記憶猶新。

　　他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夜的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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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平第一次的驅魔。

.

.

記憶已經泛黃，藏在刀刻般的皺紋裡。

　　時間向前翻轉了十五年，來到彷彿夢境的那一夜。

　　師公全還記的那晚天氣整個壞透了。

　　在那個寂寥的暗夜，天空飄落漫漫細雨，配合驟降的溫度，一同捎來入冬前的寒冷。

　　被雨打濕的柏油路上，倒映出路燈灑下的潾潾銀光，襯托無人街上的深色孤獨。兩旁豎立的舊民宅也已經熄了燈，她們跟著主人閉起雙眼，安靜的入了眠。

　　細沙般的雨水慢慢掉落，跌在屋簷上，發出屬於老舊時鐘特有的滴答。然後順著坡度滑出，終點是最底部的屋角，積成一沱不安分的團體，猶如頑皮的水精靈，他們玩了一次滑梯之後，還不過癮，各自找到屋角上的遊樂園，準備玩一個更刺激的遊戲。

　　滴滴答答的泛起次次漣漪，他們耐心等待同伴們的到來。而重量是遊戲管理員，總是規矩的等最後一個乘客跳進座位上，才用力按下遊樂設施的開關。

　　最後在一聲驚呼下，抱在一起的水精靈，從高處重重摔下。

　　啪！

　　撞在地上，他們碎成了一朵花。

　　雖然意猶未盡，但他們還是乖乖溜進形成接送區的小小水漥，等待明天的陽光巴士來接送他們。

　　一次又一次的摔落，他們看著同伴們不斷地湧進來。

　　然而，就在他們討論著下次去哪裡找一個更高更刺激的遊樂園時，突然被一隻冷酷的黑皮鞋給用力踩碎，被迫彼此濺開，還沒等到他們搞清楚狀況，另一隻更冷的黑皮鞋又緊接著踩上了，然後將他們分開的更為徹底。

　　黑皮鞋的主人沒有穿雨衣，他闖進這條睡不安穩的街上，腳步急促又冷漠，試圖甩開濕冷的雨水，只是批在肩上的那件黑色夾克，早已浸濕，又沉又重。

　　對象是個貿易商的寶貝女兒。

　　可不能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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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公全脫掉已經溼透的黑色夾克，在一處鐵皮屋簷下點起了煙。

　　他抬起頭看向對街，濃密的眉毛微微皺起。

　　一間陷入邪惡陰霾的獨立別墅。

　　「臭死了。」師公全彈掉煙頭，臉上憎惡。

　　還很遠，別墅四周就飄來若有似無的捲曲暗芒，像濕滑的骯髒觸鬚，對空氣扭動，搖曳他們的囂張。

　　師公全視若無睹，這種還欠缺火侯的無意識邪物，他還不放在眼裡。但對於能夠吸引，或者說滋生這種髒東西的源頭，卻讓他不敢大意。

　　那可是要一定程度上的魔，才有辦法培養出這些寄生體，互利共生的標準結構。

　　如果他們看的見，一定會搬光光吧。

　　師公全環顧週遭的住宅，搖搖頭無奈嘆息。

　　不過那也只是如果，也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不再設想沒有幫助的假設，師公全把視線重新調整，放到別墅上。

　　牆上窗口隔著玻璃，透出了橙黃的光芒，是床頭燈打出來的顏色，微弱的光穿過被扯壞的窗簾，讓透明窗露出了可以窺視的一角，師公全瞇起眼睛，看的很仔細。

　　歇斯底里的美艷少婦，正發狂般的亂摔東西。滿臉無助的中年男子，拼了命的阻止安撫。

　　失控的情況整個糟糕透頂。

　　「快點搬吧，否則著魔的就不是只有你女兒而已。」師公全伸了懶腰，眼睛從別墅上的二樓位置收了回來。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沒有猶豫的向前踏步而去，臉上無懼無畏。

　　那些包覆別墅週遭的黑色觸手，在師公全靠近瞬間，便興奮的一擁而上，前仆後繼的拼命亂鑽。模樣像極了等待已久的禿鷹群，終於等到了鬣狗丟棄獵物殘骸般的瘋狂，紛紛撲下。

　　他們都想把師公全吞進不存在的胃裡。

　　師公全見狀，忍住要發暈的衝動，張開雙手任憑這些觸鬚將他扯進去，沒辦法，他不想打草驚蛇。

　　忍耐一下吧。

　　他被黑暗籠罩之前，這樣告誡自己。

　　同樣也自信的認為，他很快就會讓這些傢伙見識到，什麼叫又驚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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